《烏金墜》第 26 章(萬歲爺您圣明。...)

這是怎麼話說的?頤行和銀朱都傻了眼,不知道哪里犯宮規,要被現拿去問罪。

此時吳尚儀得了風聲,匆匆忙忙趕來,站在門外道:“老姐兒幾個,給個底吧,怎麼大夜里過來拿人呢。”

這些奇原都是老相識,究竟出了什麼事兒,好歹事先知道況才有對策。畢竟是尚儀局的人出了岔子,倘或事態嚴重生出牽連來,自己也不了干系。

可那些奇嬤嬤也不是好相與的,雖說早前和吳尚儀在一起共過值,后來各為其主,不過點頭的,面兒上敷衍敷衍也就完事了。

其中一位嬤嬤笑了笑,“尚儀在宮里這些年,竟是不知道各宮的規矩,貴主兒的示下,咱們只管承辦,不敢私自打聽泄。興許沒什麼了不得的,只是把人去問個話,過會子就讓回來了,也說不定。”

奇嬤嬤們打的一手好太極,三言兩語的,就要把人領走。

頤行擋在頭里,雖然知道沒什麼用,但眼下真沒有別的辦法了,唯有好氣兒哀告:“嬤嬤們,是不是哪里弄錯了呢?銀朱時時和我在一起,我敢下保,絕沒有做什麼出格的事兒啊。”

然而奇嬤嬤們哪里是能打商量的,兩個膀大腰圓的出列,像拎小仔兒似的,把銀朱提溜了起來。另兩個哼哈二將一樣站在房門兩掖,為首看著頗有威勢的那位,斜瞟了頤行一眼,“喲”地一聲,嗓門拖得又尖又長。

“您就是尚家的姑呀?慣常聽說您是穩當人兒,可別攪和進這渾水里。您讓讓,永和宮帶人,還沒誰敢出頭阻撓呢。咱們都是手大腳的婆子,萬一哪里疏忽了,冒犯了您,那苦的可是您自己。”

兩個奇拖住銀朱就要往外走,頤行一慌,忙拽住了銀朱的袖子,“好嬤嬤,我和是焦不離孟的,要是有什麼錯,我也得擔一半兒。求您帶我一起去吧,見了貴妃娘娘,我也好給銀朱分辯分辯。”

領頭的那位奇一哂,“沒想到,還是個滿講義氣的姑娘呢。這滿后宮里頭只有躲事兒的,還沒見過自己招事兒的。你們一間房里統共三個人,兩個人扎了堆兒,那另一位……”忽然想起什麼來,葫蘆一笑,“另一位不是吳尚儀的干閨嗎,怪道吳尚儀急得什麼似的………回頭瞧貴妃娘娘示下吧,沒準兒也有請含珍姑娘過去問話的時候呢。”

領頭的奇說完了,揚手一示意,兩位嬤嬤把銀朱叉了出去,剩下兩位一頭鉆進了屋子里。

頤行且顧不上其他,反正們的荷包比臉還干凈,不怕丟失什麼,便在后面跟著,好讓銀朱安心。

銀朱平時蠻厲害的人,這會兒也慌了手腳,哆哆嗦嗦說:“我怎麼了……我沒犯事兒呀。姑爸,我行的端坐的正,從不干喪良心的事兒,您是知道我的……”

頤行說是,“我知道。想是里頭有什麼誤會,等面見了貴妃娘娘,把話說明白就好了。”

上這麼說,心里頭到底還是沒底。宮里到了時辰就下鑰,為了把人帶到永和宮,得一道道宮門請鑰匙,要不是出了什麼大事兒,大可以留到明天置,做什麼今晚就急著押人?況且來的又都是奇嬤嬤,這類人可是能直接下慎刑司的,尋常宮人見了們都得抖三抖,頤行里不說,暗中也掂量,這回的事兒怕是人招架不住。

從瓊苑右門穿過花園到德門,這一路雖不算遠,卻也走出了一冷汗。天黑之后夾道里不燃燈,只靠領路奇手里一盞氣死風,燈籠圈口窄窄的一道從底下照上去,正照見奇嬤嬤滿臉的橫兒,那模樣像閻王殿里老媽子似的,出一}人的邪

終于進了永和宮正門,里頭燈火通明,裕貴妃在寶座上坐著,兩旁竟還有恭妃和怡妃并婉貞兩位貴人,三宮鼎立,組了三堂會審的架勢。

領頭的奇垂手向上回話:“稟貴主兒,焦銀朱帶到了。”言罷叉人的兩個把銀朱往地心一推,卻行退到了一旁。

頤行膝行上前扶,銀朱抖得風里蠟燭一般,扣著金磚的磚向上磕頭,“貴妃娘娘,奴才冤枉,奴才冤枉啊……”

上頭有人哼了一聲,那聲氣兒卻不是裕貴妃的,分明是那個專事尋釁的恭妃,“還沒說是什麼事兒呢,就忙喊冤,這奴才心里有沒有鬼,真是天菩薩知道。”

所以說恭妃這人不通得很,自覺不曾行差踏錯卻被拿來問話,世上有哪個人不是一頭霧水,不要喊冤?

貴妃眉目平和,垂著眼睫往下看,殿上兩朵花兒依偎在一起,大有相依為命的味道。

嘆了口氣,從頤行上調開了視線,只對銀朱道:“本宮問你,今兒你干過什麼事兒,見過什麼人,又說過什麼話,自己好好回想回想,老實代了吧。”

這種寬泛的問題,就像問你一碗飯里有多粒米一樣,讓人無從答起。

銀朱定了定神,強迫自己細琢磨,可是想了半天,腦子里還是糟糟的,便道:“奴才一早就跟著琴姑姑上中正殿這片換竹簾子,半道上遇見了娘娘們,在夾道里站了一會兒。后來進春華門,一直忙到申正時牌,才和大伙兒一塊兒回尚儀局。回局子里后做針線,做到晚飯時候……奴才實在沒干什麼出格的事兒啊,請娘娘明察。”

結果這段話,卻招得怡妃嗤之以鼻。

怡妃坐在一旁的玫瑰椅里,梔子黃的纏枝月季襯上,罩著一領赤盤花四合如意云肩。那鮮亮的裝束襯托著一張心不在焉的臉,似乎不屑于和奴才對質,扭頭對邊宮人道:“死個明白。”

后的宮應了聲“”,上前半步道:“奴才今兒奉主之命,上寶華殿室供奉神佛,剛點上香,就聽見外頭有一男一說話。的說‘別來無恙’,男的抱怨‘你不想我’,聽著是人相見。奴才本以為是宮太監閑話,沒曾想出門一看,竟是焦銀朱和進宮做佛事的喇嘛。奴才唬了一跳,回去就稟報了我們主兒,這宮里宮規森嚴得很,怎麼能容得宮和外頭男人兜搭。雖說喇嘛是佛門中人,但終究……不是太監嘛。宮人見了本該回避才是,這焦銀朱反倒迎上去,兩個人唧唧噥噥說了好一會兒話,最后大喇嘛還給了焦銀朱一樣東西,奴才沒瞧真周,就不知道那究竟是個什麼件了。”

這話說完,所有人都一臉肅穆,恭妃沖貴妃道:“這還了得?前朝出過宮私通民間廚子的事兒,到這里愈發漲行市了,竟攀搭上了喇嘛。那些喇嘛都是雍和宮請進宮來的,這麼干可是玷污了佛門,夠這賤奴死一百回的了。”

頤行到這時才弄明白來龍去脈,忽然覺得骨悚然,這宮廷里頭要不出事兒,就低頭當好你的奴才,要出事兒,那就是禍及滿門的大禍。

銀朱和喇嘛是知道的,也看見了,雖不清楚他們先前說了什麼,但以對銀朱的了解,銀朱絕不是這樣不知輕重的人。

銀朱早就百口莫辯,嚎啕著哭倒在地,里嗚嗚說著:“神天菩薩,真要屈死人了!”

這時候沒人能幫,頤行慶幸自己跟來了。平時自己雖然窩囊,不敢和人板,但逢著生死大事,還是很有拼搏神的,便翻開自己的袖子,從里頭掏出一截沉香木來,向上敬獻道:“貴妃娘娘,我知道大喇嘛給銀朱的是什麼,請娘娘過目。”

貴妃邊的宮流蘇見狀,下臺階把東西接了上來,送到貴妃面前。貴妃凝神一打量,“這是什麼?”

“回娘娘,這是禮佛的檀香木,是銀朱從高僧那里求來,送給我的。”頤行說著,磕了個頭道,“娘娘明鑒,咱們才進宮不久,那些喇嘛又是偶爾宮承辦法事的,銀朱哪來的機會結識他。我想著不是民間,就算深宮之中也多是信佛之人,喇嘛在咱們凡人眼里就是菩薩,見著了,求兩句批語,求道平安符,不都是人之常嗎。”

裕貴妃聽完,將這截檀香木遞給恭妃和怡妃,似笑非笑道:“兩位妹妹的意思呢?”

怡妃看罷,那雙細長的眼睛移過來,乜了頤行一眼道:“好尖的牙啊,十六進宮,焉知不是在宮外頭結識的?說句實在話,這種事兒換了旁人,早就躲得遠遠的了,倒是你,仗著自己比別人伶俐些,上這兒抖機靈來了。”

這話一說,可見就是刻意針對了,銀朱昂起腦袋說:“娘娘,奴才十六歲進宮不假,但奴才也是好人家的姑娘,家里頭管教得嚴,這輩子就去過雍和宮一回,且家里有人陪著,我兜搭不上寺里喇嘛。尚儀局派遣人上寶華殿當差,姑姑選誰不由我定,怎麼就弄出個早就約好的戲碼兒,還編造出這些混賬話來。奴才不服,僅憑這三言兩語就判定奴才有罪,奴才死都不服。”

上頭的恭妃怒而拍了玫瑰椅的扶手,直起子道:“滿胡吣,這深更半夜的,貴妃娘娘竟耗費神聽這奴才詭辯!咱們是什麼人,冤枉你做什麼?你要是正,尚儀局那麼多的宮往寶華殿辦差,為什麼獨你和那個喇嘛搭話?”

這個問題頤行知道,向貴妃,委屈地說:“貴妃娘娘,銀朱和奴才好,這是人盡皆知的。奴才進宮至今,實在是坎兒太多,太不順遂,銀朱心疼我,給我請了兒開過的檀香木,盼菩薩能保佑我,這是的善意啊。事兒要是真如怡妃娘娘跟前人說的,那位喇嘛也不至于這麼不上心,隨手拿木頭疙瘩來敷衍。人只有兩個耳朵,總有聽岔的時候,保不定銀朱說的是‘我佛無量’,大喇嘛說的是‘阿彌陀佛’呢。”

這下子貴妃是惱也不好,笑也不好了。原本就想著看那些嬪妃打老姑,自己坐山觀虎斗,要時候和一和稀泥,也不辜負了萬歲爺所托。要問的心里,倒覺得老姑,于更有利,使勁兒的妃嬪們在皇上面前必落不著好,自己也不用臟了手。如今看來,這老姑也不是什麼老實頭兒,這兩句辯駁有理有據,殿上這老幾位,幾乎只剩下干瞪眼了。

“唉……”貴妃嘆了口氣,“我原說這事兒唐突不得,真要是鬧起來,可不是宮太監結菜戶,事關佛國面,連皇上和太后都得驚。這會兒人拿來了,一百個不認賬,咱們又有什麼話說?捉賊捉贓,捉拿雙,莫說沒什麼,就算真有什麼,兩頭都不認,又能怎麼樣?”

怡妃一聽這個,氣就不大順了,“宮里頭無小事,但凡有點子風吹草,寧可信其有,總不能養著禍患,等鬧大了再去查證,那帝王家面往哪兒擱?”說著朝底下跪地的人道,“你們也別忙,怕傷了雍和宮的面,那就只有關起門來自己家里置。既然有了這因頭,照我說打發務府傳話給家里,直接攆出去就完了。”

這判決對銀朱來說無異于晴天霹靂,驚惶失措地“啊”了聲,“貴妃娘娘,奴才不出去,求您開恩吧!奴才正不怕影子斜,奴才是冤枉的啊……”復又拽頤行,哭著說,“姑爸,我不能出去,不能出去啊。”

一個進了宮的孩子,不明不白被攆出宮,不務府除名那麼簡單,是關乎一輩子名聲的大事兒。通常這種孩子,從踏出宮門那一刻起就死了,往后不會有好人家要,家里頭也嫌棄累贅,到最后無非找個沒人的地方一死了之,死后連一口狗頭1都不能有,隨意找個地方拿涼席一裹,埋了了事。

銀朱從沒想過,自己會有這種境遇,是設想就已經讓篩糠了。哆哆嗦嗦哭無淚,這沉沉的夜像頂黑傘,把罩在底下,忽然覺得看不見天日,也許今晚上就要代在這里了。

頤行則憎恨這所謂的“攆出去”,那大侄兒被廢黜,不正是一樣被“攆出去”了嗎。

倒不是非要替銀朱出頭,爭的就是個道理,“為了一項莫須有的罪名,葬送一個姑娘一輩子,這就是娘娘們的慈悲?公堂上審案子還得講個人證證,娘娘們私設冤獄,那我就上皇上跟前告狀去,請皇上來斷一斷。”

哎呀,要告狀,這種話要是從別的宮人里說出來,無非是不知天高地厚,狀沒告,先挨一頓好板子。可要是換,那就兩說了,皇上還認尚家這頭親,要是扛著老姑的名頭出面說話,那今晚上挑起事端的那個人不得善終不算,連怡妃也要挨一通數落。

結果就是那麼巧,恰在這時候,兩個留下搜查屋子的奇嬤嬤進來了,先行個禮,然后把搜來的東西到了貴妃面前。

如同板上釘釘了似的,怡妃聲笑起來,“我就說,無風不起浪。這會子本宮倒要瞧瞧,這奴才還有什麼可狡賴的。”

這些主兒們顯然是得到了分明的證據,但銀朱和頤行卻丈二金剛不著頭腦。

貴妃這回也皺眉了,示意把證拿給們瞧,一瞧之下正是銀朱帶回來的,用以熏柜子的凈水觀音牌。

“看來私相授還不是一回呢。”恭妃回眸,和貞貴人換了下眼,“這下子還有什麼可說的,雕了一半的觀音牌,這是心有所系,不得圓滿之意呀。”

怡妃嗤笑,“總不能是撿來的吧!再敢鬼扯,就打爛!”

如今話全被們搶先說了,真把銀朱和頤行的路給斷了。

銀朱淚眼婆娑著頤行道:“姑爸,您是知道的,我這回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頤行也算看明白了,們就因為銀朱和好,才一心要拔了這條膀臂,好讓落單。這深宮之中步步都是陷阱,并不是你想躲就躲得了的。

貴妃做出了一副不好說話的樣子,橫豎銀朱那丫頭牙尖早有耳聞,把打發出去,剩下一個老姑愈發好控。

“怎麼辦呢……”貴妃垂著眼睫道,“家有家法,宮有宮規……”

誰知頤行向上磕了個頭,然后直了腰桿子道:“不瞞各位娘娘,這塊牌子是我撿的,銀朱看它香氣盛,隨手拿去薰裳的。如今娘娘們既然認定了是賊贓,事兒因我而起,銀朱出去,我也出去,請娘娘們全。”

此話一出,不主兒們,連銀朱都呆了。

銀朱拿眼神詢問,“您不當皇貴妃了呀?”

頤行扁了扁,其實不當皇貴妃也沒什麼。

有時候人之命運,冥冥中自有定數,再高的志向架不住現實捶打,到了無可奈何的地步,不還得偏過子,讓自己從兒里鉆過去嗎。

兩個人出去,比銀朱一個人被攆出宮好,就算是擺攤兒賣紅薯也有個伴兒。焦家是包,為帝王家效命的名聲看得尤其重,銀朱這一回家,日子九是要天翻地覆。尚家則不同,場上算是完了,后宅里頭眷不充后妃,并不是多麼掃臉的事兒。況且家里尚且有點積蓄,做個小買賣不為難,就帶上銀朱,為這兩個月的另走一條路,也不冤枉。

至于大哥哥和大侄真在宮里混不下去了,也只好看各人的造化。說實話心氣兒雖高,想一路爬上去也難,從宮到妃嬪,那可是隔著好幾座山吶,恐怕等有了出息,大哥哥和大侄都不知怎麼樣了。況且年月越長,出頭的機會越小,到最后役滿出宮,這幾年還是白搭,倒不如跟著銀朱一塊兒出去,回家繼續當的老姑

頤行算是灰了心,對這深宮里的齷齪也瞧得的了,可這麼一表態,倒讓裕貴妃犯了難。

怡妃和恭妃當然喜出外,們就著這位老姑出去,一則拔了眼中釘,二則也讓裕貴妃不好向皇上代。但作為裕貴妃,暫且保住老姑是底線。本是很愿意把銀朱打發出去的,卻沒想到頤行講傻義氣,打算同進同退。這麼一來可就不了,要是真跟著走了,皇上問起來怎麼辦?自己這貴妃雖攝六宮事,畢竟不是皇后,也不是皇貴妃,后宮里頭貴妃本來就有兩員,萬一皇上又提拔一個上來,這兩年好容易積攢的權,豈不是一夕之間就被架空了?

貴妃攥了攥袖子底下的雙手,“宮里頭不是小家子,說攆人就能攆人的,這事兒還得從長計議。”

“從長計議什麼?”恭妃得理不饒人,“人證有了,證也有了,難不貴妃娘娘偏不信邪,非得床上拿了現形兒,才肯置這件事?”

當然關于貴妃皇上所托,看顧尚家人這件事兒是不能提及的,大家只作不知,也不會去當面指責貴妃存在包庇的嫌疑。

怡妃涼笑,“我們是沒見過大世面的,宮子和外頭喇嘛結,在咱們看來可是天大的事兒。貴妃娘娘要是覺得不好決斷,那明兒報了太后,請太后老佛爺定奪,也就是了。”

恭妃和怡妃好容易拿住了這個機會,就算平時彼此間也不大對付,但在這件事上立場出奇一致,就是無論如何要讓貴妃為難。誰讓平時最裝大度,扮好人,皇上還倚重,讓代攝六宮事。不就是仗著年紀大點兒,進宮時候長點兒,要論人品樣貌,誰又肯服

所以恭妃和怡妃半步不肯退讓,到了這個時候,必要貴妃做個決斷。

裕貴妃倒真有些左右不是了,蹙眉看著銀朱道:“你們小姐妹深,互相弄個頂罪的戲碼兒,在我這里不中用。你說,究竟這塊牌子是哪兒來的,是那個喇嘛給你的,還是尚頤行撿的?你給我老老實實代,要是敢有半句假話,我即刻人打爛了你!”

一向和的裕貴妃,拉起臉來很有唬人的氣勢。銀朱心里頭一慌,加上也不愿意牽連頤行,便道:“回娘娘話,牌子真是撿的,是奴才前兒在供桌底下撿的,和頤行沒什麼相干。要是撿牌子有罪,奴才一個人領就完了,可要說這牌子是和喇嘛私通的罪證,奴才就算是死,也絕不承認。”

這時候旁聽的貞貴人惻惻說了話,“這丫頭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娘娘們跟前,就由得鐵口?”

尚家老姑一時不得,這焦銀朱還不是砧板上的?恭妃經貞貴人一提點,立刻明白了,拍案道:“來人,給我請笞杖來,子一五一十地打。我偏不信了,到底是刑杖,還是!”

恭妃畢竟位列三妃,是貴妃之下的人,憑一句話,邊上立刻撲上來幾個奇,兩個人將頤行拖拽到一旁,剩下的人用蠻力將銀朱按在了春凳上。

子挨打和太監不一樣,平時不挨子,但用上大刑的時候為了辱,就子當著眾人挨打。且宮有個規矩,挨打過程中不像太監似的能大聲告饒,拿一塊布卷起來塞進里,就算咬出,也不許吱一聲。

“啪”地,竹板子打上去,銀朱的上立刻紅痕畢現,疼得抻直了雙,把自己繃了一張弓。

頤行心急如焚,在邊上不住哀求,“娘娘們行行好吧,是清清白白的姑娘,不能挨這份打呀……”

可是誰能聽的,裕貴妃因有證在不好說話,恭妃和怡妃面無表,眼神卻殘忍,仿佛那替的笞杖發泄的是們長久以來心頭的不滿,不是對這宮廷,對裕貴妃的,更是對死水般無生活的反抗。

奇嬤嬤們下手從來沒有留一說,杖杖打上去都實打實。銀朱很快便昏死過去,上頭還不停,頤行看準了時機掙左右撲上去阻攔,奇手里竹板收勢不住,一下子打在頤行背上,疼得氣,差點沒撅過去。

裕貴妃終于忍不住了,騰地站起,寒著臉道:“夠了!我見不得,恭妃妹妹要是還不足,就把人拉到你翊坤宮去,到時候是接著上刑還是殺了,全憑你高興。”

既到了這步田地,該撒的氣也撒了一半,看看這半死不活的焦銀朱,和之中挨了一下的老姑,恭妃心里是極稱意的,起抿了抿鬢邊道:“我不過要說實話,打也是為著宮里的規矩。才挨了這兩下子,事兒也不算完,今兒天晚了,先把人押進慎刑司,明兒再接著審就是了。”

裕貴妃恨得咬牙,和恭妃算是結下了梁子,不過眼下不宜收拾,且這件事確實還沒完,只好呼出一口濁氣,扭頭吩咐奇:“就照著恭妃娘娘的意思,把人押進慎刑司去。依著我看,消息不住的,等請過了萬歲爺示下,再作定奪吧。”

裕貴妃發了話,底下人便按著示下承辦,把頤行和銀朱都帶走了。

恭妃和怡妃自覺占理,也不怕前誣告,兩個人俱朝裕貴妃蹲了個安道:“今晚為了這兩個奴才,讓貴妃娘娘勞神了,娘娘且消消氣,早些安置吧。”說完帶上邊的宮人,搖搖曳曳朝宮門上去了。

裕貴妃瞪著們的背影,氣得人直打,抬手一拍桌面,手上指甲套飛出去,“叮”地一聲打在地心的錯金螭香爐上。

翠縹一驚,忙把指甲套撿了回來,復去查看貴妃的小指,才發現養了好久的指甲也給折斷了。

貴妃氣涌如山,翠縹忙寬:“娘娘何必同那起子小人置氣,氣壞了自己的子不值當。”

貴妃咬著牙道:“們是有意和我作對,打我的臉呢!皇上今晚上又沒翻牌子,這會子大抵還沒睡,我這就上前回稟了萬歲爺,恭妃和怡妃恨不得活吃了尚頤行,我可護不住了!”

貴妃待要走,到底被翠縹和流蘇攔下了,好說歹說讓別著急,“宮門都下了鑰,您這會子闖到養心殿,萬歲爺不單不會責怪恭妃和怡妃,反倒怪罪主兒不穩當。您且稍安勿躁,等明兒天亮了再面圣不遲,今晚上老姑在慎刑司,沒人敢對怎麼樣。倘或恭妃們趁天黑使手段,老姑有個好歹,豈不對主兒有利?犯不上自己手,只要一句話,連那兩位也一塊兒收拾了。”

就這麼再三地懇勸,才打消了貴妃夜闖養心殿的沖

可裕貴妃心里終究懸著,也不知皇帝是否會對的辦事能力心存疑慮。

走到門前,隔著重重宮闕向養心殿方向眺,天上一明月掛著,只看見黑的宮墻,卻不見皇上。

***

此時的皇帝呢,正坐在燈下扶額輕嘆。

他養的那條蠱蟲終究還是不就,雖然殿上應對的幾句話很有出彩之,但人在弱勢,始終是胳膊擰不過大

懷恩垂著袖子道:“主子爺,今兒夜里老姑要在慎刑司過夜了,要不要奴才打發人過去傳個話,盡量讓們舒坦些?”

皇帝扶額的手轉換了個姿勢,變了托腮。

“那地方再舒坦,能舒坦到哪里去。慎刑司的人不得貴妃的令,不敢對們再用刑,今晚上不會有什麼事的。只是……”他凝眉嘆了口氣,“朕怕是真看走了眼,為什麼據理力爭之后又生退意,打算和那個小宮一道出宮去了。早前不是覺得紫城很好,愿意留下一步步往上爬嗎。”

懷恩忖了忖,歪著腦袋道:“老姑就算再活蹦跳,畢竟是個姑娘,了這種磋磨,難免心里頭發怵。”

皇帝冷笑了聲,“婦人之仁,難堪大任!朕本打算不管了,可再想想,這才剛起頭,總得給個翻的機會。”

懷恩說是,“萬歲爺您圣明,老姑畢竟年輕,在家兒似的養著,哪個敢在跟前高聲說話呢。今兒永和宮三堂會審,又是訓斥又是笞杖的,還能腰子替銀朱說話,足見老姑膽識過人。萬歲爺您栽培,就如教孩子走路似的,得一步一步地來,暫且急進不得。老姑也須些磨礪,不挨打長不大嘛,等慢慢老了,自然就能應付那些變故了。”

皇帝聽了,覺得這些話確實是他心頭所想,畢竟世上沒人生下來就能獨當一面,積淀的時候就得有人扶持著,等逐漸有了基才能大殺四方。原本他是想好了不出手的,讓自己爬滾打才知道艱辛,如今出師不利,他適時稍稍幫襯一下,也不算違背了先前的計劃吧。

“明兒派人出去徹查那個喇嘛,事關佛門,不許弄出大靜來。”

懷恩道,“后頭的事兒奴才來辦,保管這案子無風無浪就過去了。”

皇帝點了點頭,心里暗自思忖,這是最后一次,往后可再也不管了,得自強起來才好。

其實中途揚言要告狀的思路不錯,真要鬧到前來,好些事兒也便于解決。可惜了,那些明的嬪妃們哪里肯給這個機會,們只敢暗暗下絆子,使招,老姑要出人頭地,且有一段路要走了。

不過也不用擔心,背后有這紫城最大的大人托底,總不至于壞到哪里去。

第二日懷恩領了圣命,打發人去雍和宮找了管事的大喇嘛詢問,問明白昨兒留在宮里預備佛事的那個喇嘛江白嘉措,是后生喇嘛中最有佛緣的一個。據說他母親在瑪尼堆旁生下他,當時天頂禿鷲盤旋,愣是沒有降落下來吃他。他六歲就拜在活佛門下,今年剛隨□□喇嘛進京,照這時間一推算,兒就沒有結銀朱的機會。

懷恩帶著這個消息,直去了貴妃的永和宮。那時候貴妃梳妝打扮完畢,正要上養心殿面見皇上,前腳剛踏出門檻,后腳便見懷恩帶著個小太監從宮門上進來。

貴妃站定了,含笑道:“我正要上前頭去呢,可巧你來了……想是萬歲爺那頭聽見了什麼風聲,特打發總管來給示下?”

懷恩抱著拂塵到了近前,先打了個千兒,說給貴妃娘娘請安啦,“昨兒夜里的事兒,慎刑司報上來了,萬歲爺說事關佛門,必要從嚴查。娘娘您瞧,今兒寶華殿就有佛事,這當口上不宜宣揚。萬歲爺派奴才暗暗查問,查了一圈,這焦銀朱和江白嘉措喇嘛分明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兩個人,江白喇嘛今年三月才從西藏進京,焦銀朱二月里已經應選宮了,哪兒來的機會暗通款曲。”說罷一笑,慢條斯理又道,“主子爺的意思是,后宮娘娘們要是實在閑得慌,就陪太后多抹幾圈雀牌,深更半夜勞師眾的,連大刑都上了,說出來實在丟了面。”

貴妃一下子白了臉,這句話分明是敲打的,皇上怪罪鎮不住后宮,才讓那些妃嬪出了這許多幺蛾子。

思來想去,還是自己存著坐山觀虎斗的心,才讓事態發展這樣的。只好放低了姿態向懷恩解釋,“昨兒夜,怡妃急赤白臉跑到我這里議事,我想著事關重大,又不能干放著不管,就讓人把焦銀朱帶到永和宮來問話。當時我聽們辯解,也覺得事兒不是怡妃想的那樣,奈何怡妃和恭妃一口咬定了焦銀朱犯宮規,還弄出個什麼證觀音牌來。總管是知道我的,我慣常是個面人兒,有心想護著尚家姑娘,也架不住怡妃和恭妃二人虎。”一頭說一頭嘆氣,“唉,這可怎麼好,倒主子爺心了,也勞你,一大清早就為這事兒奔波。”

懷恩干地笑了笑,“貴妃娘娘別這麼說,昨兒事發突然,又牽扯了雍和宮,娘娘不好置也是有的。現如今水落石出了,主子爺的意思是冤枉的該放就放了,挑事兒造謠的該嚴懲就嚴懲。宮里人口多,最要一宗是人心穩定,像這種無風起浪的事兒鬧得人心惶惶,往后誰瞧誰不順眼了,隨意胡謅兩句,造個罪名,那這宮里頭得什麼樣呀,娘娘細琢磨,是不是這個理兒?”

懷恩是前太監首領,到了他這個份兒上,相當于就是萬歲爺口舌,連貴妃也不能不賣他面子。

貴妃被個奴才曉以大義了一通,對怡妃和恭妃的恨更進一層,煩躁地應付了懷恩,只說:“總管說的很是,這事兒本宮是要好好掰扯掰扯。了,你回去吧,稟告萬歲爺一聲,我一定從嚴置。”

不過一向不問后宮事的皇上,這回竟因為牽扯了尚家老姑而破例,難道小時候那一地就那麼讓人耿耿于懷嗎,實在古怪。

無論如何,貴妃覺得先把人從慎刑司弄出來是正經。自己不宜親自出馬,派了翠縹和流蘇并幾個奇嬤嬤過去領人。

翠縹們進了慎刑司牢房,一眼就看見老姑和銀朱凄慘的模樣,頭發散了,裳也臟了,銀朱挨了打不能彈,屁墳起來老高,還是們搬著門板,把人抬回他坦的。

待安頓好了銀朱,翠縹好言對頤行道:“姑娘別記恨貴妃娘娘,怪只怪怡妃和恭妃盯得,貴妃娘娘也是沒法子。昨兒姑娘們委屈了,今兒一早事查明了,娘娘即刻就派咱們過來,娘娘說請姑娘們放寬心,回頭自然還姑娘們一個公道。”

銀朱趴在那兒起不來,屈起食指叩響鋪板,表示多謝貴妃娘娘恩典。

頤行回頭看一眼,愁著眉道:“好好的人,給打了個稀爛,昨兒夜里疼得一晚上沒闔眼,將來要是落下病兒了可怎麼辦。”

翠縹忙道:“姑娘別著急,貴妃娘娘說了,回頭派宮值的太醫來給銀朱姑娘瞧病。或者姑娘要是有相識的太醫,點了名頭專門來瞧,也是可以的。”

頤行一聽有譜,“我知道宮值上有位好太醫,沒什麼架子,醫湛。那姑姑,我能自個兒上藥房,請人過來瞧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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