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嶼寧略顯無奈地眨眨眼, 面對小孩天真無邪的表，不知該不該告訴這個年紀不應該懂的東西。

“小竹，洗澡了。”

宋燕萍的聲音隔著房門響起。

“來了, ”雪竹又對孟嶼寧說，“哥哥，剛剛我跟你說的記得幫我保啊, 一定不要告訴我媽媽。”

孟嶼寧：“嗯。”

雪竹還是很放心他的, 傾訴過后心也好了許多，跑到柜邊拿上換洗的小子和睡準備去洗澡。

剛去洗澡沒幾分鐘，宋燕萍進來了。

“寧寧, 小竹跟你說了沒有？發生什麼事了？”

孟嶼寧搖頭表示不知道。

宋燕萍喃喃自語：“奇怪了。平時有什麼事都喜歡跟你說的, 現在連你都不說了，”想了想又嘆氣, “還是長大了，有心事也不肯跟人說了, 寧愿自己憋著。”

小孩的心理變化是細膩而敏的。

從一開始在學校遇到點蒜皮的小事也喜歡在吃飯的時候對父母抱怨, 到現在慢慢地, 學會將學校的事和家里的事分開看待，除了學雜費或是學校要組織活必須回家知會父母外，孩子們在學校每天都做了什麼, 開心的或是不開心的，都不再與父母分。

“媽媽，媽媽。”

雪竹突然在浴室里大聲喊媽媽。

宋燕萍回過神，忙走到浴室, 邊走邊應道：“來了。”

雪竹早已不讓爸爸媽媽幫忙洗澡, 每次洗澡時都會關好門，宋燕萍站在門口問：“怎麼了？”

“媽媽, ”雪竹的聲音很小，只有與一門之隔的媽媽才能聽到，“爸爸和哥哥不在你旁邊吧？”

宋燕萍覺得莫名其妙，但還是說：“你爸爸在看電視，寧寧也回家洗澡了。”

雪竹這才說：“我口里面好像長了個東西，一按下去就的，還有點痛。”

小寶寶真的長大了啊。

已經到了發育的年紀，也難怪有了心事，也難怪不再與父母事事心。

宋燕萍一方面覺得欣，另一方面又有些淡淡的失落。

溫地對兒解釋：“那是你要發育了，該穿小背心了，媽媽明天去商場給你買幾件小背心，你別按，睡覺的時候不要趴著睡，要讓它繼續長。”

雪竹的語氣有些抗拒：“啊？是你穿的那種嗎？”

顯然是不想穿，覺得勒人。

“不是媽媽穿的這種，你現在還沒到那時候呢，等你穿我這種的時候，你就要學著自己買了。”

正站在花灑下沖水的雪竹，也不知是水溫太高霧氣太濃，還是因為媽媽的話，頰邊泛起淡淡的暈兒。

自己買啊。

那也太恥了。

還是讓媽媽買吧，就算以后長大了穿媽媽那種，也還是讓媽媽幫買。

安好雪竹，宋燕萍回到客廳，眼神瞥到正在看電視的馬大哈丈夫。

裴連弈到老婆的目，回頭問：“剛小竹你干什麼？洗澡的時候摔了？”

“你以為你兒還小啊，”宋燕萍語氣不善，“你這個做爸爸的本就指不上。”

裴連弈無辜地聳肩，不明白老婆為什麼突然對他發火。

***

過了幾天，媽媽去商場為雪竹買來了小背心。

全棉的材質，穿著很，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勒人。

自從自己開始穿小背心后，雪竹這才發現原來班上已經有不生跟一樣開始穿小背心了，們有的人跟雪竹一樣穿的是小吊帶樣式的，有的則是兩細細的帶子繞在后脖上的圍脖樣式。

后一種小背心有個致命的缺點，那就是帶子會出來，有的調皮的男生坐在生后面，會特別手賤的去扯那帶子。

結果普遍是生惱，告狀告到老師那里去，男生被狠狠教說一頓，這之后大家都意識到，那帶子是生的私，異是絕不可以隨便的。

雪竹有時候也會穿這種背心，每次上課的時候都會警惕的用左手抓著帶子，生怕遲越一個手賤到。

或許是這種針對的防備惹惱了遲越，終于在某次上課時，雪竹再一次想要用左手捂著帶子，遲越從后面抓住的手臂，傾湊到耳邊怒聲說：“我對你的帶子沒興趣，自了。”

雪竹掙開他的手，轉頭瞪他。

小男生很快放開，兇地回瞪雪竹：“看什麼看？”

隨后他又起眼皮翻了個白眼，不再搭理。

雪竹切了聲，放下手。

一節課過去，遲越真的沒有扯的帶子。

可能他也很抗拒和傳緋聞，在這之后，遲越甚至都不再和說話，雪竹樂得很，他不理也不理他，彼此雖然坐前后桌，但除了傳作業，幾乎是把對方當空氣。

當事人的消極應對，喜新厭舊的小學生們立刻找到了新的樂子，很快地，沒有人再談論裴雪竹和遲越間的緋聞。

雪竹松了口氣，想，孟嶼寧的話有時候也并不全對。

這怎麼會是喜歡。

他們明明討厭對方討厭到恨不得對方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又很快到了期中，班上再一次進行了換座，這次雪竹的后桌是個文靜的生，而且還和祝清瀅分到了同桌，而遲越的前桌則是換了一個和他玩得不錯的男生，兩個人上課時總講小話時常被老師點名批評，兩個小孩分到了各自滿意的前后桌，雪竹再也不怕上課時有人從后面扯頭發，遲越再也不用擔心前座生的長頭發老是越過邊界掃到他的書本。

煩惱沒有了，上學又為了一件再普通不過的日常。

每天上學出門，雪竹不再往對門，想著孟嶼寧有沒有起床，能不能跟他一塊兒坐公去學校，因為他并不住在家里。

漸漸地，孟嶼寧連周末都很回家了。除非放長假，否則雪竹也很難再見到他。

而孟叔叔也并沒有孤零零，雪竹時常會看到有個打扮得比媽媽還時髦的人在對門進進出出。

偶爾撞上，那個人還會沖笑。

鐘子涵還是那麼忙，上了高中以后，他的周末整個被霸占，從前還能在晚上的時候空溜出來帶雪竹去樓下買零食，現在只能從鐘阿姨口中知道他白天補習，晚上就待在家里寫作業。

賀箏月明明有對雪竹承諾過每個周末都回來陪玩，可是每周漸漸了每半個月，又了每個月。

忙著在大學里朋友，每個周末都和同學朋友有約，那滿了裝飾水鉆的手機總是不間斷的響起，不是電話就是短信。

以前賀箏月往家門口喊一嗓子，雪竹就如同解放的小人逃出家里，跟著姐姐到瘋，陪姐姐去音像店買漫碟，跟著姐姐溜進黑網吧，其他人都在玩打打殺殺的游戲，唯獨賀箏月帶著歲月靜好地玩網頁小游戲。

周末徹底閑了下來，而宋燕萍又不知從哪個同事里聽說孩子學跳舞最能提升氣質，正好雪竹最近因為部發育而老是含，走起路來的，無論宋燕萍說了多次，就是不愿意改，沒辦法，宋燕萍又強制送雪竹每個禮拜去年宮學拉丁舞。

雪竹不想學，可又拗不過媽媽。

小孩哪有什麼自主權，上個這也讓你學那也讓你學的家長，周末也別想休息。

終于熬到整個學期過去，一直到來年的秋季，雪竹沒再有機會和孟嶼寧一塊去爺爺家過暑假，哥哥假期要補課學習，而雪竹也忙著鋼琴和拉丁舞的考級，在電話里失落地對爺爺說自己沒空過去鄉下玩，而爺爺則是笑呵呵地安沒有關系，等明年再來玩。

五年級開學，最新九月期的《小學生導刊》上報道了天文界的一個大新聞。

冥王星被除名了，從此九大行星就只剩下八個。

這學期學校舉辦的作文大賽，雪竹的作文《再見，太母親》拿了一等獎，獲獎原因是雪竹以出的擬人手法描繪了冥王星在冰冷無垠的宇宙中，被除名后不得不背井離鄉，離開它的兄弟姐妹和媽媽，獨自踏上旅途的故事。

其實天文學又怎麼會像話作文里描繪的那樣真簡單，冥王星又怎麼會擁有人類的，真的與一個孩子發生共，可在雪竹的眼里，對于冥王星被除名的想法就僅此是這樣而已。

所以在某次晚飯的一家閑聊中，媽媽告訴雪竹孟叔叔要結婚時，雪竹的想法也僅僅是，孟叔叔家多了一個人，寧寧哥哥要有新媽媽了。

雪竹并不意外，連嚼飯的頻率都沒慢下來，鼓著腮幫問：“是和那個經常過來的阿姨結婚嗎？”

那個阿姨長得很漂亮，燙了一頭漂亮的卷發，還染了黃，看上去特別時髦。笑起來時即使用那那涂滿了紅指甲油的手捂住，也仍舊蓋不住刺耳的聲音，所以雪竹對的印象很深刻。

“對，以后看到人家記得主阿姨，要有禮貌知道嗎？”

雪竹點頭：“哦。”

宋燕萍又囑咐：“星期六中午十二點吃飯，你上完舞蹈課自己坐車到酒店來，知道嗎？”

雪竹立刻老大不愿地說：“啊，孟叔叔結婚g，這麼大的事難道我不能請一天假嗎？”

宋燕萍覺得兒這個不想上課的理由十分可笑，但沒有生氣，上笑道：“又不是你爸結婚，你請假干什麼？”

“那爸爸豈不是犯了重婚罪？”雪竹死心地聳肩。

宋燕萍不怎麼正經地瞥著丈夫輕聲說：“也不一定。萬一你爸嫌我太嗦跟我離婚給你也找了個新媽媽呢？”

裴連弈吃口菜含糊說：“知道自己嗦平時就說點啊。”

“我嗦？你以為我想說這麼多？你看下你這幾年胖了多，整個肚子都大了一圈，平時晚上你點喝酒，你一個公務員，又不是做生意的，晚上哪有那麼多應酬要喝？”

果然，宋燕萍又開始嗦起來。

“朋友我出去喝酒我總不能不去吧。”裴連弈嘆氣。

聞言宋燕萍的語氣更不客氣了：“你那些朋友又不是什麼正經朋友，打牌認識的，又不是你領導，至于喊你你就去？”

說不過，裴連弈只能強行結束這個話題：“你不懂，懶得跟你說。”

雪竹早已習慣了父母這沒由來的小拌，反正到第二天他們又會跟沒事人一樣，現在是想到明天累死累活學完跳舞還要坐車去酒店吃喜酒，就覺得頭疼。

晚上睡覺前，雪竹突然想起還沒問媽媽孟叔叔在哪家酒店辦喜酒。

宋燕萍說：“金華酒店，在你孟叔叔上班的工廠那邊。”

“啊？”聽都沒聽過，雪竹皺眉說，“我沒去過啊，萬一迷路了怎麼辦？”

“你都多大了還迷路，”宋燕萍嘆氣，“禮拜六我讓寧寧哥哥去年宮接你，你下了課跟寧寧哥哥一塊過來，這總行了吧？”

寧寧哥哥的爸爸這周結婚，雪竹總算能有機會在普通周末看見他。

總算滿意了。

“這還差不多。”

***

終于到禮拜六那天，宋燕萍拜托孟嶼寧去接雪竹到酒店來。

高中學校禮拜六也要上課，孟嶼寧請了一下午的假，中午回來吃父親的喜酒，一道放學回來的鐘子涵也跟著遂自薦，說是要和孟嶼寧一塊兒去接小竹。

宋燕萍一看有兩個保鏢護送兒，雙倍放心了。

這下雪竹就是想迷路也迷不了。

去年宮的路上，鐘子涵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孟嶼寧閑聊：“我好像很久沒看見過小竹了。”

比起孟嶼寧每放假還能跟小竹見面，鐘子涵是實打實的忙到就算放假也得無休止的補課的程度。

“你說小竹長高了嗎？”鐘子涵問。

孟嶼寧想了會兒，搖頭：“不清楚。”

每次放假都是匆匆回家，理好換洗服后很快又和同學約出門去圖書館看書寫作業，連同住一屋的父親都甚面，更不要提住在對門的雪竹。

鐘子涵著下想象小竹現在的樣子，不確定地往自己口比了個位置：“我猜大概有這麼高了吧。”

孟嶼寧皮看他比的位置，淡淡說：“應該還沒這麼高。”

到地方的時候正好趕上年宮集下課，伴隨著鈴聲響起，一溜煙兒的小孩們螞蟻般麻麻的涌出大門，然后跑到來接的家長們面前，背上背著大畫板的肯定是學畫畫的，背著大包的肯定是學樂的，而穿著形服的肯定就是學跳舞的了。

在那一群學跳舞的小孩中，有個正和同齡孩兒并排走說說笑笑，扎著干練丸子頭的小孩就是雪竹。

在和同伴說話的時候，眼睛不安分地左右瞥。

“你在看什麼啊？你媽媽今天來接你嗎？”同伴好奇問。

雪竹心不在焉地說：“今天我哥哥會來接我。”

“你哥哥？”同伴也下意識地替雪竹找，雖然并不知道雪竹的哥哥長什麼樣，但突然地了聲，“裴雪竹，那個站在公告欄旁邊的是不是你哥哥？”

“啊？哪兒呢？”

雪竹恨不得跳起來看。

“就是那里啊，有兩個穿著校服的男生，哪個是你哥哥啊？”

經過同伴的指點，雪竹終于看清了那兩個人。

兩個高挑的年站在一群烏泱泱的人頭中，他們都穿著天青的高中校服，在吵吵嚷嚷的小孩大軍中是那麼沉穩文靜。

比起四張的鐘子涵，孟嶼寧顯得有些漫不經心，低頭撥弄著手里的mp3，然后把耳機也戴上了，應該是嫌環境太吵。

“他們都是我哥哥，”雪竹笑著說，“我先走啦，拜拜！”

同伴眼看著雪竹像只敏捷纖細的小鵝，穿過人群的空隙，朝那兩個年奔去。

“哇，兩個哥哥，”同伴羨慕地皺起五，喃喃道，“裴雪竹的媽媽真能生啊。”

“哥哥！”

小孩清甜的聲音隨著的箭步越來越近。

鐘子涵順著聲音看到了好久不見的雪竹。

“那是小竹嗎？”他睜大眼，不確定地推搡邊的孟嶼寧。

孟嶼寧拔下耳機問：“哪里？”

“就朝咱們跑過來那個啊，你近視多度了都？”鐘子涵指向那個歡快的小影。

正向他們奔來的小孩因為學跳舞，整個人已經發生了很大的變化，細氣纖瘦的骨架，臉也變了鵝蛋圓，即使頭發梳得溜溜，臉看上去也依舊只有掌大，現在秋天氣冷，在形服外面套了件短外套，兩條被白纖裹著，像兩條筆直的白竹筍。

經鐘子涵提醒，孟嶼寧這才后知后覺注意到雪竹的變化。

小丸子是什麼時候變小天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