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呈祥》

“你回京當晚就去了錦衛衙門,我慢了一步。寇凜來東宮查案時,我有與他提過想見你一面,卻被他搪塞過去。”

明衡太子邊說著話,笑意的招了招手,示意來馬車上坐。

楚謠自知推辭不掉,上了馬車。等宦王德安將車門關好,猶疑著問道:“那殿下也是聽聞我惹怒了寇指揮使,被罰來疏通渠,才特意從宮里出來的?”

明衡關切的看著:“寇賊生了急病,連父王都被驚了,朝中傳的沸沸揚揚,說是與你有關……”

空間狹小,腰部被刀鞘硌得難,楚謠解下繡春刀擱在膝蓋上,眉頭皺著。

消息傳的未免太快了,覺哪里不對勁兒。

明衡等了半響不見回應,打量一眼的表:“寇賊就算了,你方才怎麼任由那幾個人欺負你?”

楚謠回過神:“我哪有任由了,他們幾個現在不是正在渠里挖泥呢?”

明衡道:“那是因為你瞧見了我,不愿我出面去斥責他們,以免被袁首輔抓住歪曲事實,大做文章。”

楚謠道:“殿下既然清楚,平時就該多多注意些。”

“那我這個太子,也未免太憋屈了。”明衡嘆了口氣,“以他們的人品,竟還能朝為,難怪我大梁憂外患。”

“殿下,人品并不代表能力。以我對沈祁幾人的了解,做人稍欠火候,做還是可以的。”楚謠原本想拿寇凜舉例子,想了想又放棄了,“更何況,如今您境堪憂,凡事能忍……”

“我知道,最終我不是沒過去麼。你瞧你說話的口吻,真是越來越像楚尚書了。”明衡笑著截住的話茬,靜默了片刻,道,“阿簫,平時我一見錦衛就覺得面目可憎,從不曾注意過,這飛魚服真好看。”

“殿下,我還趕著去城東修整道路,您若沒有其他事,我先離開了。”

“多年不見,你就沒什麼想和我說的?”明衡手按在的胳膊上,制止,笑容逐漸斂去,“我還想問,寇賊是怎麼欺負你了?”

“殿下說的哪里話,他都被我折騰病了,誰欺負誰?”楚謠如坐針氈,想開自己的手臂,但現在是個男人,兩個男人之間這種舉是完全正常的。

刻意反抗,才不正常。

這就是楚謠見到太子就頭疼的一個原因。

京城里人人都說,楚家小姐命不好,若不是瘸了,如今便是太子妃了。其實楚謠本與明衡太子本沒見過幾次面,倒是楚簫十一二歲時曾做過一陣子的太子伴讀。

牽扯到讀書,宮里規矩又多,楚簫多半是讓楚謠去的,才算是和太子悉起來。

楚謠自小子孤僻,沒有閨中友,與太子聊的來,兩人頗為親近。年歲小時偶爾肢不自覺,待漸漸懂了些男之事,再無法像從前一樣。

“以你的子,寇賊若非過了分,你是不可能反抗的。”明衡憂心忡忡地道,“我聽說寇賊是個斷袖,他是不是見你……對你不規矩了?”

什麼?楚謠微愣:“斷袖?”

有關寇凜的傳聞里,似乎不曾聽過這一條。

明衡見沒有起的意思了,收回手,進自己的袖籠里:“你瞧他多大年紀了,還不娶妻,我那三妹天姿國,整天追在他屁后頭轉悠,他竟躲著,不是斷袖是什麼?”

楚謠無語:“他只不過場的早,也就二十來歲,哪有多大年紀。”

明衡證據充分:“不僅如此,他挑選的錦衛總是些清秀年,尤其那個段小江,矮小俏,像個小姑娘似得。”

楚謠反問:“錦衛乃是天子親軍,五不正者能夠選?”

明衡自顧自:“而且他還要求自己的親信們也不能娶妻生子,一旦有了家室,就會被他派去地方衛所。一群無家無室的男人們整天待在衙門里,同吃同住……”

楚謠是真聽不下去了:“寇大人是在軍營里長大的,這般管理手下并不奇怪。按照您這個說法,我小舅舅估著也是個斷袖。他和寇凜差不多的年紀,也不肯娶妻,終日里和一群爺們們混在軍營里,同吃同住的。”

明衡被噎了一噎:“寇賊怎麼能和謝將軍比?”

楚謠道:“我看他比我小舅舅還要忙。”

明衡眉頭皺起,不悅道:“阿簫,你為何為寇賊辯解?”

“我只是實話實說。”楚謠與他在一起,話比平時多了些,勸道,“殿下莫要一口一個寇賊,錦衛耳目眾多,當心傳到寇大人耳朵里……”

“傳就傳,當我怕他?”明衡冷笑道,“父王對他實在是太過縱容了,不,錦本就不該存在,將來我勢必要像父王當年鏟除東廠一樣,將錦衛的勢力連拔起!”

“那也得您有本事坐上那個位置再說。”楚謠心累,忍不住說了一句僭越的話。

很是了解爹的無奈,太子于治國之道,往后會是一個明君。但格過于耿直,看見任何不平事都想去踩兩腳。

就連圣上的決策,他覺著不對,也會據理力爭。

圣上能喜歡他才怪了。

如今爹和袁首輔勢均力敵,不求爭取到寇凜的支持,只求他繼續當攪屎子就。可太子屢屢針對錦衛,針對寇凜,真不確定寇凜往后作何選擇。

畢竟圣上的子骨,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我去做事了。”

楚謠知道,這些道理爹肯定沒和太子說,用不著自己多費口舌。

下了馬車,明衡又探出頭來:“那我……”

楚謠是背對著馬車的,本想回頭,眼睛卻被一道寒刺了一下。警覺的尋著過去,只見遠斜對面的房頂上半蹲著一個黑人,正手持著一張弓。

白羽箭在弦上,箭頭瞄準的方向正是太子的額頭!

楚謠瞳孔猛地,剛剛反應過來,刺客拉弦的手已然松開。

“嗖!”

箭矢破空,還伴有輕微的鳴哨聲。

楚謠沒有呼喊的時間,當機立斷,舉著繡春刀轉朝明衡的腦袋砸過去!

楚簫自小想去從軍,跟著福建總兵家的兒子虞清練過些功夫。楚謠雖不懂招式,但力氣還是有的。何況繡春刀連刀帶鞘重量不淺,不通武學的明衡經不住,被砸的直接仰躺回馬車里。

王德安被嚇了一跳,正想斥責楚謠,只聽“哐”一聲響,一道利箭著他的頭頂在馬車邊框上。

一寸左右,箭著發出嗡鳴聲。

楚謠這才喊道:“錦衛!”

王德安一愣過后,也驚惶大喊:“刺客!有刺客!”

太子出門不可能只帶一個宦,早在楚謠扔刀之時,藏在暗的幾個金吾衛便已經跳了出來。

楚謠朝著房頂一指:“那里!”

兩個金吾衛去追刺客,其余人留下保護太子。

巷子外等候楚謠的五個錦衛也拔刀沖了進來,他們是奉命刁難楚謠沒錯,但也奉命保護楚謠的安全。

楚謠雙眼盯著先前刺客所站的屋頂,一箭不之后,刺客一個轉便如鬼魅般消失了。擁有這樣的輕功,在京城委實不多見。

再回頭瞧一眼釘在馬車框子上的白羽箭,后怕之下,眼底不由閃過狐疑。

“殿下,您沒事吧?”王德安進到馬車里,將明衡扶起來,見他額頭被砸出紅印子,一聲宣太醫險些口而出。

明衡捂著額頭:“阿簫呢,阿簫有沒有事?”

“我沒事。”楚謠走過去,將那白羽箭拔下來,“刺客輕功極好,怕是抓不到了。這會兒已經引起了,您先回宮去吧。”

“是啊殿下,咱們快些回去吧!”王德安慘白著臉。

這個節骨眼上,他早就勸太子不要出宮。楚尚書一再叮囑,正有一不明勢力暗中針對太子,東宮失竊案,或許只是一個開端。

“好。”明衡倒是十分鎮定,看著楚謠,“那我先回去了,省的給你惹麻煩。”

楚謠對那五個錦衛校尉道:“你們隨行保護。”

五個校尉雖不認識太子,“殿下”兩個字都明白什麼意思,抱拳道:“屬下遵命。”

……

馬車在行人狐疑的目中離開,原地只剩下楚謠。

正巡城的一個五城兵馬司校尉聽到靜匆匆趕來,見到楚謠腰間懸掛的牙牌,忙上前問好:“百戶大人,此地出了什麼事?”

“由我錦理就是。”

楚謠不多說,不是普通的刺客,歸責巡城的普通校尉毫無意義。

那校尉低頭抱拳

:“是!”

街道是修不了,楚謠盯著手心里的白羽箭想了想,準備回衙門稟告此事。

繞過眼前之人,腦海里思索著一些事,忽聽背后一聲重重的悶哼,是那位五城兵馬司校尉發出的聲音。

楚謠疑著轉過頭,頓時驚惶捂

只見那人手中攥著柄匕首,鋒利的刀尖正瞄準的后心窩,只差那麼一丁點,便可以狠狠扎心臟里。

但此時,那人的手腕卻被段小江鉗制住,如被了七寸的蛇,彈不得。

那人額頭冷汗滾滾,腮幫子鼓了鼓,不知是想咬舌還是服毒。

“想死?”段小江冷笑一聲,另一手住他的下,五指輕輕一抓,只聽“嘎吱”一聲,他便合不上了,“帶回去。”

段小江話音一落,從暗走來幾個錦衛,一言不發的將那人捆了個結實,拖死狗一樣拖走了。

楚謠默默看著這一切,心口砰砰直跳,滿臉的驚魂未定。

段小江手,從懷中掏出一個油紙包,取出里面的芝麻餅咬一口,笑瞇瞇道:“百戶大人還是不夠細心啊,五城兵馬司巡邏時,向來是四人一組,如無特殊況,從沒有單獨行的。若非屬下及時趕到,大人這條小命可就沒了,您說說看,楚小姐的命值三百兩金子,那您這條命……”

楚謠握了握拳頭:“我要見寇大人。”

段小江又咬了一口芝麻餅:“恐怕不行,大人正在養病。”

楚謠態度強:“我要見寇大人!”

*

楚謠跟著段小江回到錦衛衙門,進議事廳。

寇凜居于上位,面前的案臺上擺放著一摞卷宗。他穿常服,披著一件沒的織金披風,神萎靡,眼圈下一片烏青。

楚謠原本已在心中認準了他是裝病,如今一看,是真病了。

段小江走上前,附耳說了幾句話。

寇凜聽罷輕皺了皺眉,頭也不抬:“楚百戶,你求見本所為何事?”

“屬下希與大人談。”楚謠看一眼段小江。

談?再談還有命嗎?

寇凜煩躁著道:“你當他不存在。”

楚謠道:“屬下不會自欺欺人。”

寇凜終于放下手里的卷宗,瞇起眼睛看一眼,許久:“小江,你先出去。”

段小江聳肩:“是。”

“現在可以說了。”議事廳里只剩下他們兩人時,寇凜的視線移到了的腰間,“你的繡春刀呢?”

“刀……”楚謠原本滿腹心事,被寇凜一句話問的愣了神,才想起繡春刀被扔進太子馬車里了,聽聞錦衛一人一刀,人在刀在,“大人派刺客行刺太子,屬下迫不得已扔了刀,說起來大人也有責任。”

寇凜靠在椅背上,角彎出一抹弧度:“本派人行刺太子?你可知,單憑這句污蔑之言,本就能將你拿下治罪?”

楚謠垂首行禮,聲音放緩:“屬下瞧那刺客輕功詭異,和先前綁架我……妹妹的江湖人類似,那姜行的劫匪,屬下記得大人說過已經被您抓進了詔獄。”

寇凜好笑道:“江湖中善輕功者多如牛,你瞧著像就像?本特準你去詔獄看一看,姜行是不是好端端在牢里待著。”

楚謠不用去看,知道自己抓不住寇凜的把柄:“當然,大人的本意并不是刺殺太子,不然以對方的武功,不可能將箭偏,馬車門框上去。您想必是查探出有人想要謀害屬下,故意給對方制造機會。從您放出急病的消息,再到懲罰屬下出去清理渠,鬧的人盡皆知,都是為了引對方上鉤……”

寇凜挲著扳指,心道老狐貍生出小狐貍,小狐貍比老狐貍還要明。

沉默片刻,他道:“本原本沒打算這麼做,一直將你栓在衙門里,擱在我眼皮子底下。今晨恰好生了病,才想著將計就計。”

他說的是實話,不設餌,他也本事抓到證據,只是時間早晚罷了。

至于“氣惱”,并不會影響他做正事時的思緒。

何況是他自己好奇心重,非得試一試,也怪不著楚簫。

“這件事,是經過圣上和你父親同意的,知道太子也出了宮,怕對方會有所顧忌,圣上特準本斟酌行事,你父親當時也在場。”

楚謠一愣。

寇凜微微挑眉:“至于你的命,本奉命保護你,自然不會讓你有事。再者,你愿意日日在衙門里,還是主拔去這柄懸頂利刃?”

連父親也同意,一定是非常信任寇凜的手段,楚謠細細一琢磨,心態平和了不:“敢問大人,究竟從哪里判定有人想要害我的命?”

寇凜出一冊卷宗,揚手扔飛出去:“據本推測,你兄妹回京時,在寺廟埋伏你們的人,和出錢擄你妹妹的人,并不是同一伙人。寺廟那些見狀不妙服毒自盡的殺手,應是某個勢力豢養的死士,目標是你的命。而想要擄走你妹妹之人,應是知悉他們的計劃,想著趁火打劫。”

楚謠上前一步,撿起地上的卷宗,認真翻看。

不一會兒,背后浸滿冷汗。

有人想要私藏頂多惴惴不安。可有人要殺哥哥,則令萬分惶恐。倘若今日哥哥沒有暈癥發,經歷這一切的,便是哥哥了。

哥哥莽撞冒失的子,當中萬一有個閃失,后果不堪設想!

楚謠卷宗,抬頭問:“大人可有頭緒?”

寇凜徐徐道:“京城里有習慣養死士的多半是些世襲的公侯伯爵,本基本確定了永平伯,只是缺了點證據,方才抓到的那個,待徐功名伺候一晚,明兒個一早就能請旨去抓人了。”

“永平伯?”楚謠好半響才想起來是誰,父親曾想過與永平伯聯姻,將自己嫁給永平伯世子,豈料才剛有個苗頭,那世子因為爭風吃醋在煙花地被人給打死了,“永平伯為何這麼做?”

“你們兩家的恩怨,本如何知道?”寇凜攤了攤手,勾起一抹意義深長的笑,“或許永平伯認為自己兒子死的蹊蹺,與你楚大才子有關?”

永平伯世子的死,與哥哥有關?

實在想不通,但楚謠知道寇凜不會隨口說,又問:“那想要擄我……妹妹的人,大人可有頭緒?”

“有。”寇凜腦海里閃過謝從琰那張冷峻的臉。

楚謠靜靜等了半響:“大人?”

寇凜卻站起,裹了裹披風,朝議事廳外走:“你與太子很?”

楚謠轉跟上去:“屬下曾做過一陣子太子伴讀,后來因為頂撞了文貴妃,出了宮。”

“恩。”寇凜又不說話了。

楚謠不知他在想些什麼,這位寇大人行事有異于常人,令人不著頭腦,唯有亦步亦趨的跟在他后,走在錦衛衙門里。

平時來臨摹《山河萬里圖》,總是在夜間,這還是頭一回子時之前在衙門里逛。

“大人。”忍不住又道,“您調查東宮失竊案,為何會對我們兄妹的案子如此關注,莫非您認為兩者之間存在某種聯系?”

“現在還不好說。”寇凜回的模棱兩可。

“屬下想要參與進您的調查中。”

“圣上命你臨摹,你做好你的事。”

“但……”

“行了,稍后再說。”

說話間,寇凜停下了腳步。

楚謠抬頭一看,竟是衙門食所。飯菜的香味從里面飄出來,肚子不爭氣的咕嚕兩聲,才想起來自己一整天沒有吃飯了。

楚謠尷尬著跟隨寇凜,食所坐滿了錦衛。見到指揮使到來,紛紛起

寇凜示意他們坐下,自己則走去正前方一個空位上坐著,且指了個位置給楚謠。

楚謠悶著頭走過去,發現眾人看的目極是怪異,想必哥哥平時吃飯并不在此地。寇凜今晚親自帶來,不知有什麼目的。

是承認哥哥在錦衛里的份了?

楚謠環顧四周,見眾錦衛都拿起了筷子,也將筷子拿在手中。肚子又咕嚕兩聲,正準備夾菜時,忽然有人喊了一聲:“是誰給了我們安立命之所?”

驟驚之下,楚謠抖了抖手。

聽眾錦衛齊聲道:“是寇大人!”

楚謠瞄一眼淡定自若的寇凜,舉著筷子眨了眨眼睛,這是唱哪一出?

誰料想這還沒完,又聽一聲喊:“是誰給了我們味佳肴?”

眾錦衛:“是寇大人!”

楚謠低頭一瞧,這滿盤子青菜豆腐,連點葷腥都見不著,也能稱得上味佳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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