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會（上）

段小江從尚書府回到衙門里，去向寇凜復命。

寇凜坐在議事廳中，正著鼻子，喝著太醫院送來的湯藥：“謝從琰此時也在尚書府？”

“應該是，不過不知是否和楚小姐在一。”廳里只有他們兩人，段小江湊上去小聲道，“屬下這次去楚尚書府上，特意留心瞧了瞧，大人說的果然不錯，他們府上的男家仆，相貌真是一言難盡。”

“沒錯吧。”寇凜著五，咂咂，將藥湯碗放下。

先前于城郊救下楚謠，寇凜在的懇求下，一直陪伴到楚簫帶著家仆們尋來。策馬離開之際，他曾與楚簫一行人肩而過。

當晚楚簫衫不整，披散著長發，臉上雖有些污，卻著實令寇凜驚艷了一把，覺得妹妹已是人間絕，哥哥竟比妹妹的相貌還要更勝一籌。

但楚簫來到衙門以后，寇凜再看他，又覺得好看歸好看，并不及驚為天人的地步，還是楚謠更一些。

他仔細一想，那晚之所以會產生錯覺，是因為環繞在楚簫周圍的那些家仆們，各個是五大三的糙漢子。長的并不丑，不丟尚書府的臉，但平庸的太過一致，挑選這些家仆的人，一定是按照某種喜好標準挑選出來的。

起初寇凜并沒有在意，他認為是楚簫刻意為之，用綠葉來襯托他自己。

就像寇凜挑選手下，喜歡清俊的小白臉，飛魚服一穿，繡春刀一握，一個賽一個的俊俏，令他覺很有面子。

直到翻看楚謠的卷宗，他注意到尚書府的家仆們竟然都是謝從琰親自挑選調教的。再想想謝從琰自己手下的兵，斷不是這樣的喜好審，這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所以寇凜聯系著楚謠的經歷，懷疑謝從琰對自家外甥生有齷齪心思，并非憑空臆想。

“可是大人，即使謝從琰對楚小姐生了什麼心思，始終沒有下手，不算違背倫常。”段小江勸道，“您抓著這一，想扳倒他幾乎是不可能的。”

“你就不能多想一些，倘若與倫常無關呢。”寇凜低下頭，面前攤著不是卷宗，而是賬本。

段小江認真想：“那與什麼有關？”

寇凜也沒打算賣關子，認真看著賬本，慢條斯理的道：“比方說，他與楚小姐沒有緣關系。這樣，他就不是謝老將軍的兒子，那他是誰？謝老將軍知不知道，楚尚書知不知道？究竟是謝從琰自己冒名頂替，還是謝家楚家藏了一些不可告人的？”

段小江跟著他的假設去想。

寇凜繼續：“要知道，當年若非謝老夫人阻攔，謝從琰是可以承襲爵位的。即使爵位沒撈上，圣上念著謝老將軍的救命之恩，一路提攜著他，而謝老將軍那些舊部更是以他馬首是瞻，來年謝從琰升任中軍都督，京畿重地的軍權便盡在他手中。小江，此事可大可小啊……”

段小江一對兒眸子越來越亮：“搞不好是大功一件！”

寇凜手在他腦門一，笑道：“你們家大人能混到今天，憑借的可不是這張英俊的臉。”

段小江嘻嘻一笑，又訕訕道：“可您也別怪屬下烏，萬一是您想多了，今天這些金子，可全都打水漂了。”

寇凜已經刻意不去想了，段小江一提，心又痛的難以呼吸：“無妨，今日謝從琰讓我在裴頌之面前丟了面子，用三百兩金買謝從琰一個不痛快，報了這個仇，也算值得。”

段小江出一手指頭：“大人，那些首飾起碼價值一千金。”

“首飾楚小姐會退回來的。”寇凜擺擺手，“我若送的，沒準就收下了，但這麼一大匣子首飾，拿去給郡主做聘禮都綽綽有余，哪里敢收？何況一個未出閣的姑娘，收下我的重禮，京里會傳什麼樣子？”

“萬一就是敢呢？”

“沒可能，你且看著，很快就會退回來的。”

果不其然，尚書府真派人來了。

一名錦衛捧著小木匣進來：“大人，楚小姐退回了三百兩金子，說救命之恩，無以為報，給您送回來心里踏實些。”

寇凜往門外瞧，愣了愣：“那匣子首飾呢？”

那錦衛道：“尚書府的管家只送回來這一個。”

寇凜不敢相信，招招手示意他上前，掀開匣子果然只有三百兩金元寶。

那錦衛咳嗽兩聲，尷尬著道：“尚書府的管家還說，他們家小姐說了，大人這般寤寐思之，難免會積郁疾，一病不起。若是因此耽誤政事，于圣上、于社稷、于萬民不利，便是的罪過了。思量再三，大人您的心意，勉為其難的收下了……”

“什、什麼？”寇凜目瞪口呆。

段小江忍住笑，認真道：“咦，這話聽著怎麼有些耳？”

寇凜額角青筋跳了跳，瞧見匣子里也有張紙條，展開了看。

段小江踮著腳湊過去，驚訝：“楚小姐竟然約您明晚見面？”

*

翌日傍晚，楚謠沐浴過罷，對鏡梳妝。

春桃一邊為綰發，一邊憂心忡忡：“小姐，您真要去見那位寇指揮使？”

“我約的他，為何不去？”楚謠打量著銅鏡的自己，兩頰淡薄，便又取了胭脂抹了抹，“去那匣子里取些首飾過來。”

春桃拿來一玉簪。

楚謠瞧了一眼，搖搖頭，自己走去匣子前，挑選了一些貴重的金釵、金步搖，又往纖細的手腕上套了五個金鐲子。

春桃驚訝：“小姐，您這打扮的是不是過于艷俗了？”

楚謠不解釋，只管往發髻上金釵。

春桃想起謝從琰昨日的神，咬了咬：“小姐，寇指揮使送東西給您，這事兒已經傳出去了……”

“我被人評頭論足的可還？”

楚謠滿不在乎，何況已經征得了父親的同意。

在楚簫被大理寺收監的節骨眼上，寇凜突然有此一招，一定有什麼打算，楚謠必須搞清楚他的意圖，以免措手不及。

再來，父親此時正被袁黨圍攻，寇凜跳出來的剛剛好，自己和他扯上了關系，有不準備倒戈的墻頭草，怕是得多看幾日風向。

最重要的是，寇凜是出了名的斷案高手，楚謠是真想請他幫一幫哥哥的案子。

……

裝扮完了以后，被春桃攙扶著上馬車，出了尚書府后門。

大梁民風算不上開放，一直以來，對子有諸多束縛。但十數年前曾遭遇過局，禮教崩壞的厲害，經過休養生息，雖是安穩了一些，但禮教與大之前，終究是不能比了。

半個時辰后，馬車抵達出皆權貴的織錦樓，這是楚謠與寇凜相約之地。

楚謠被春桃攙扶著走下馬車時，段小江已經站在門外了。

綰了發，不方便戴帷帽，段小江看的一呆，竟微微有些紅了臉：“楚小姐，請。”

楚謠點頭示意，向樓里走。織錦樓的位置原本就偏僻，巷子又似乎被封了，一個閑雜人等也沒有。

待進到堂中，空空，不見一桌客人，看樣子寇凜將織錦樓給包了下來。

段小江引著上樓，停在一個雅間前：“大人，楚小姐到了。”

“進來。”

段小江將門打開，做出請的手勢。

楚謠示意春桃留在屋外，扶著墻獨自走了進去。

寇凜背對著門坐著，等門闔上以后，他才起轉頭，與楚謠的目恰好撞在一起。

楚謠微微點頭：“寇大人。”

寇凜目不轉睛的注視著，心口砰砰直跳，了又。他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艷的臉龐上，盡在頭上，耳朵上，扶著墻的手腕上。

這金釵，這金步搖，這金耳墜，這金手鐲……

全是他的心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