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跡樣,花餅子是跟這兒買的？」人回頭瞟了一眼大胖小子,那模樣毫沒有心疼兒子的意思。

吃那麼多,還不運,還墨跡，還讓等？

他顯然已經習慣親媽認吃不認人，兩隻手還撐在膝蓋上,本沒放在心上，提著一口氣兒說：「是這是這。」

「小姑娘,給我來兩個花餅子。」面對林靜好的時候,人語氣緩和了許多，臉上帶著微笑，得筆直。

「最近棗花只做訂做了。」林靜好說著,又替棗花了一把冷汗,這外號沒跑了。想著白桶裏面還有不蛋仔，正準備說話,對面的人又開了口。

「那竹子桿呢？」接話的速度很快，說話的語速也較快,但是每個字都咬的非常清楚，不會讓人聽著不舒服。

竹子桿……是竹筒飯吧。

「竹筒飯今天也賣完了。不過有新品,蛋仔,要嘗嘗嗎？」林靜好這次沒有停頓，一口氣兒說完,把小白桶拿上來,放在木板上面,並沒有急著掀開。

「出新的了？每次來都能趕上！」比人接話還快的是大胖小子，他一下子就恢復了活力，撐著膝蓋立馬就站了起來，兩隻眼睛直勾勾的看著林靜好，你說他咋運氣這麼好？來一次就能趕上一次出新品！

「行吧。」人倒是沒咋挑剔，從背著的皮包裏面掏出來一塊錢遞給張蘭說：「你先給我來一個，不著急找錢。」

因為大胖小子已經是林靜好的客，每每來都是要把兜裏面的錢吃個乾乾淨淨，張蘭也早就習慣了，點點頭說道：「蛋仔是兩錢一鍋，二十個。」

人也點點頭，沒有說話，大胖小子則是抹了一把說：「蛋仔？我最吃蛋了！」

看了他一眼，人說道：「這世界上還能有你不吃的東西？」

「我隨我媽。」大胖小子梗著脖子頂了一句，人沒回他，輕哼了一聲。

林靜好笑笑，掀開白桶，甜膩的香氣兒往大胖小子的鼻子裏頭可勁兒鑽，他有些按捺不住，湊近了許多，然後梗著脖子就往那個白桶裏面看，也不知道裏頭裝的啥，咋能一打開就這麼香呢？

很快，林靜好就揭開了，用鐵勺舀了滿滿一勺，稍微晃了兩下，不見往下滴，才左左右右的把二十個鐵板格子全部放滿，胖大小子盯著，倆眼珠子就跟著那勺子轉，看著那一個新鮮。

「有點禮貌。」人低聲說了一句，兒子這個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實在是讓有些心痛，瞧瞧那頭，都快要到那桶裏面去了。

這味兒也聞到了，但不還是忍著沒有往前湊嗎？氣質，氣質很重要！

聽了親媽的呵斥，胖大小子了看不太見的脖子，沒吭聲，眼睛還是死死地瞅著鐵板，林靜好一翻面，他的嚨就要一下子，在一翻面，他又要吸吸鼻子，滿腦子全都是：為啥還不好啊？

蛋仔做的速度其實要比棗花快上許多，香味兒也要比棗花重許多，這還沒有打開鐵鍋，就已經一陣一陣的飄香，反而讓人聞著更饞。

「快，快，快。」胖大小子吸著鼻子，一不小心就把心聲給吐了出來，不過這一次人沒有來得及說他，因為此時，也忙著吸鼻子，胖大小子的心聲，也是的心聲啊！

鐵板一打開，林靜好就用長筷子把連住的蛋仔一個一個分開，一來是吃著方便，二來是蛋仔全靠燜燒，燙的很，但是好在涼的也快，也能稍微緩衝一下，不至於扔到牛皮紙袋子裏面，就燙出一味兒來。

等林靜好把它們裝好，抬起頭準備遞給那娘倆的時候，嚇了一跳，這娘倆的表一模一樣，兩隻眼睛直勾勾的看著牛皮紙袋子，神態那是十足十的像啊，這次信了，絕對親生！

大胖小子的手懸在半空中，他親媽的手也懸在半空中，兩個人僵了一下，最後還是他親媽手快，一把就撈走了袋子。

「再做一鍋給他。」親媽直接吩咐，拿著牛皮紙袋子就轉了個，抱在前。

林靜好笑，還好小半桶還剩了不，應當是能給胖大小子餵飽了的，擼起袖子就又舀了一勺子往鐵板裏面澆。

這回大胖小子的眼睛沒有瞅著林靜好，而是長在了他媽手裏面的牛皮紙袋子上，鐵板掀開的那一瞬間，他懷疑自己的口水都要流到地上了，一抹，還真的是了一手。

結果沒想到，一時手慢，就失去了最佳時機。

他踮著腳尖，從他媽的肩膀上面出來一顆圓圓的腦袋，見他媽把小小的蛋糕一樣的東西從袋子裏面出來，直接就咬了一口，那蛋仔被咬去了一半，能清楚的看見裏面的心，他媽用手一，心合在一起，差一點要出來。

忍不了，忍不了。

「媽，給我吃一個。」他吸著口水說。

「下一鍋是你的。」騰出來，人語速極快的回了一句，然後馬不停滴的把剩下的半個放在裏，又從裏面出來一個。

「媽，求求你。」胖大小子抓住胳膊，頭過去，恨不得把手上那個叼下來。

「我覺得你應該吃點，你看看你，跑也跑不，走也走不，圓咕隆咚的，出去誰能認出來你是我兒子？」他媽轉過來，把牛皮紙袋子，然後一把抓住兒子的小胖手，接著說：「我可聽你說了，上次一口氣兒就吃了十個竹竿子。」

這麼一會兒功夫竹筒飯就換了三個名字，林靜好默默地翻著鐵板，時不時的瞄一眼他們母子，見人言辭懇切，完全就是一副慈母模樣，忽悠，你就接著忽悠你兒子。

「媽，我跟你跑了一路，都快累死了，你就給我吃一個唄。我每次都給你帶花餅子回去的。」大胖孫子不上當，立馬錶忠心。

「才五個，都不夠塞牙兒的，每次你走你爸都給你不錢，你就拿五錢來孝敬你媽？也好意思說？」見他不上當，人乾脆又轉了，把牛皮紙袋子打開，香味鑽進鼻子裏面，不要跟這個胖兒子說話了，還要忙著吃呢！

「五個還，誰都沒你吃得多！」看出親媽的堅定，胖大小子不再努力，嘀咕了一句，乾脆還是把目放在林靜好這邊，求人不如求己！

不到十分鐘，林靜好就知道了大胖小子嘀咕的那句「誰都沒你吃的多」是什麼意思，他親媽的進食速度非同一般，和大胖小子並駕齊驅，上一鍋出來了，就開始要下一鍋……

不過不像胖小子那般狼吞虎咽，而是一個一個著往裏面送，嚼的很快，手上基本是不停歇，二十個小小的蛋仔，不一會兒就沒了影，然後就是眼的看著林靜好，等待著手裏這一鍋好。

做的速度，本趕不上吃的速度，更何況那邊還有一個眼的胖小子，林靜好真是恨不得自己長出來五隻手，這母子的表，讓實在是有些不忍心啊！

已經是第五鍋了，儘管蛋仔不比糯米糕和棗花瓷實，但是量大啊！

林靜好看著人的小蠻腰，默默的了一把汗說：「這個吃多了可能不好消化。」

人在低頭蛋仔的瞬間抬頭看了一眼林靜好，然後笑著說道：「小姑娘會為人著想，我飯量一直大，這才哪跟哪啊，你放心，消化得了。」

接著把最後一個蛋仔放進裏，瞟了一眼胖兒子說：「你給我吃點，你消化可比不上我。」

胖兒子看了他媽一眼，扭過頭去，給林靜好比了個二，不見聲兒的道：「再來兩鍋。」

得，林靜好一勺子挖下去。

還沒穿過來的時候，也在網上看過一些大胃王吃飯的視頻，那些個子不大的小姑娘每頓能吃上十幾個人的飯量，看著們的視頻特別下飯，但是卻沒有真的見識過，今天讓開了一把眼界，瞧了一次直播。

還有幸在這次直播裏面充當了一個非常重要的角，那就是，提供食！

別人吃的香，也做的舒服，儘管也很想知道，為什麼們這些人，怎麼吃都能不胖呢？你瞧瞧大胖小子，顯然就是在傳上了一步，吃是真的，能吃也是真的，但是長也是真的。

再瞧瞧他親媽，吃得快，吃得多，人還瘦。

有句話怎麼說的？人比人氣死人？

林靜好也是個易胖質，儘管以前是做西點的，但是每次也只能嘗一點點，新品的試吃，也都是由張蘭和吳艷芬完的。

儘管此時已經不是上人的高峰期，但還是會有一些過路人，往常這個點回家，也能聞見一子香味兒，不過卻瞧不見附近有啥，只能吸吸鼻子，也不知道那香味兒是從哪兒來的。

今兒總算知道香味兒是從哪兒來的，那邊那個攤兒前頭，站著兩個影，一胖一瘦，手上不斷地在著，左左右右的往裏面送，湊近瞧瞧，正在吃東西呢，一個吃的飛快，一口吞上三四個，一個吃的很優雅，就是速度極快。

就像是比賽似的，看誰吃的多，吃得快，誰就贏了。

過路的圍觀人忍不住都替兩人了一把汗，有的人心裏頭默默的堵了胖小子，也有的人覺得人雖然瘦，但是的手速快，吃相也好看，所以還是人贏。

這裏面最辛苦的是林靜好，每次做好一鍋，都會面臨兩個人的一番爭搶，於是只能放棄了一鍋一鍋的裝，改十個蛋仔一個袋子，然後分別遞給兩個人，之後就馬不停蹄的接著做下一鍋。

這本不停歇的節奏讓圍觀群眾忍不住三三兩兩的呼朋引伴來看。

聽說公站有人比賽，看誰吃的多，吃得香，一個胖大小子可一個瘦高個兒，快來看，可熱鬧了！

有人來了就問：「現在是誰吃得多啊？」

「瘦高個兒，這都是第五袋了！」有人說。

「我來的比你早！胖小子也是第五袋了！」又有人說。

「這個味兒，你說我要是也上去買幾個，會不會挨打啊？」有人吸吸鼻子，聞著都香，難怪能吃這麼多。

「我也想去買幾個，可是又想看他倆誰贏！」立馬就有人附和。

……

當然，直到最後也沒有分出個勝負來。

原因很簡單，林靜好的小白桶見底了，在母子倆熱的注視下，林靜好是把小白桶倒扣了過來，當真是一滴滴都倒不出來，他們才一臉失，大胖小子靠上他媽，儼然一副沒有吃爽的模樣。

「兩塊三八，對嗎？」人把手進皮包裏面，掏出來兩塊錢三，之後用在隔斷裏面出來一沓子一分錢，數了八，往張蘭的手裏遞過去。

林靜好是一鍋一鍋算的，最後一鍋不夠了，做了十八個，一個一分錢，確實是兩塊三八。

不過這麼看來，他們母子，竟然吃了，二百三十八個嗎？

默默的把煤爐滅掉，林靜好咽了一口口水說：「下次來早些，還有鹹蛋黃口味兒的蛋仔。」

剛準備轉離開的人頓了頓腳步，然後猶豫了一下說：「那得來多早？」

「說不上，有時候賣的快，有時候賣的慢。」這個還真的說不準。

人鄭重的點點頭，然後了一圈說：「小姑娘，我說實話，你這個蛋仔的手藝真的不一般，我吃過不吃食，但讓我從心底喜歡的，這還是頭一次，很期待你的竹筒飯和其他口味。我還會來的，下次希你剩下的能多一些。」

說的很認真，很嚴肅，話尾才有一些溫和出現，覺像是食在心裏，是一件很貴重的事。

兩個人轉離開，胖小子挽著他媽的胳膊說：「媽，我覺蛋仔更好吃。」

「你覺什麼不好吃？可惜沒吃上竹子飯。」

竹筒飯：……

「你還沒吃飽啊，比我多吃了十多個呢！」

「哪有。」

「我數學可好了，像你！能吃也像你！」胖小子這一聲不小，彷彿是在為自己的吃找一個完的理由。

「你一點兒也不像我。」人胳膊上的手，這麼，哪像，才不能吃，這麼瘦！

在後面聽到這段話的林靜好只想說一句，他完完全全就是你！

他們是撥開人群走了，但是空氣中瀰漫的香味兒卻是久久都散不下去，為了趕上他們吃的速度，林靜好做的速度也得到了一定的提升，一鍋接一鍋的不停歇，整個公站都瀰漫著一香味兒，讓人挪不開步子。

瞧著兩人走遠，有些不死心的圍觀群眾不信是賣完了，是挪著步子走上前來，哈著腰問：「丫頭，還有剛才他們吃那個不？」

「今天賣完了。」瞧著來人眼生，林靜好又加了一句：「我平時早上和晚上都會在這裏擺攤，來早些，一準有。」

圍觀群準失落的走了，順便告訴了後面的兄弟姐妹，今天的賣完了，明天得趕早。

林靜好把白桶收好，然後放進木板裏面，把那邊堵住，又和張蘭一起趕，準備離開，就又看到了那個孩子。

他還是站在巷口那個位置，今天忙，沒注意看，但是瞧著樣子，應該是站了許久，張蘭把抹布收好，嘆了一口氣道：「咋不見上前來，每次都站那看著，剛才胖小子吃的時候，他都邁步子了，又退回去了。」

還真沒注意。

林靜好推著三車往巷子口走，他看見林靜好走過來，兩隻手死死的抓著服下擺，左擰擰，右擰擰，手指關節都泛了白，旁邊的小老頭看看他，又看看林靜好，眉一皺，也不知道是不是不高興了。

「了嗎？」林靜好走過去，看他還盯著自己，乾脆停下腳步來，聲問了一句。

猛然來的對話讓男孩子有些慌了神，下意識的看了看旁邊的小老頭，然後低下頭去，服恨不得被他出一個來。

見他不說話，小老頭也不吭聲，林靜好抿了抿，繼續推著三車準備離開，就聽見很細小的，跟蚊子一樣的聲音。

「嗯。」

這麼一個簡單又微弱的音節，讓林靜好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回過頭，準備說些什麼，就看見旁邊的小老頭出一臉驚恐的表，他看著自個兒邊的孫子，佈滿皺紋的手微微的有些抖。

林靜好不太明白他為什麼會如此，只能看著那個不願抬起的小腦袋說：「姐姐每天都在這裏擺攤，有棗花，竹筒飯，還有蛋仔，棗花和竹筒飯是一錢一個，蛋仔是一分錢一個，你要是喜歡，下次早點來，讓爺爺買給你。」

兩隻手放在車把上，低著頭，看那小男孩抬起頭來，兩隻眼睛亮晶晶的看看，目中有期待，有害怕，還有不知所措。

最後轉過腦袋，把目停留在他爺爺的上。

他爺爺正巧在看他，表從驚訝轉為激，看著他期許的眼神，連忙點點頭，眼淚差點沒從眼眶子裏面鑽出來。

*

第二天一早，林靜好剛把攤兒支上，林靜好就看見那個乾瘦的小老頭走過來，這次他是一個人來的，一路猛走，左邊的稍微有點瘸，小跑的模樣就像是拖著一個東西一般，不過這並沒有阻止他，目標很明確的沖著林靜好就來了。

「要，要五個……」老頭指著林靜好牌匾上面的蛋仔，充滿褶皺和老年紋的手指巍巍的進上后袋裏面，抓出來一把零零碎碎的錢，了五分錢給張蘭，他和孫子看了那麼久，也知道誰是收錢的。

「要甜的，還是鹹的？」林靜好掛起笑容，先舀了一勺子甜口的放進鐵板裏面，這是剛才王大爺要的十個。

小老頭看著林靜好，想了半天，也沒有想出個所以然來，於是林靜好說：「瞧您孫子昨兒看了那麼久，可能更吃甜的，不如買甜的？」

小老頭連忙點頭，於是林靜好剛好一鍋做出來，裝進袋子裏面遞給他，就見他抱在懷裏，一瘸一拐的又跑走了。

帶著飯盒來買蛋仔的李姨在路上被他撞了一下，差點摔倒，好不容易穩住，正準備發脾氣，結果人早就跑遠了，看著那離開的背影，李姨愣了下神，隨即才朝著林靜好走了過來。

「這老梁頭，也不知道做什麼慌慌張張的。」李姨遍走過來，還邊念叨了一句。

「您認識啊？」林靜好接過來李姨的飯盒，舀了一勺甜的放進鐵板裏面，浩子可吃這個，每天早上都要吃幾個才能不鬧騰。

「嗯，城南頭的老梁頭，也是個可憐人啊。」李姨嘆下一口氣，這話匣子就直接打開了。

原來這個老梁頭，那是個真正的苦命人，年輕時候家裏頭不太好，窮得很，三十多歲才娶了個媳婦，生了個兒子，好不容易養大了，兒子外出務工，找了個媳婦，生了個孫子，日子正要往了好過。

結果就出了事故，人沒了，兒媳婦也跑了，老伴兒被氣得直接沒了命，只剩下他一個快六十歲的小老頭，拉扯著一個半大的孩子。

偏生自從孩子他娘跑了以後，這孩子就再也不願開口說話，老梁頭也本就是個悶葫蘆，沒啥話，一來二去，爺孫倆基本上就沒了流。

唉，聽說那孩子在學校裏面也是一句話不說，老師是發脾氣也好，哄著也好，就是不說話，也不理人，也不知道那些知識都聽進去了沒。

林靜好聽到這兒，才明白為何昨天老梁頭會那麼激，怕是小男孩，也從來沒有開口要過什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