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師》第28章 表白

王司馬燁收到僕從的消息時,正在自己的行邸里飲酒賞舞,聽完后一口酒噴了對面舞姬一

還以為司馬瑨不那些庸脂俗,會喜好山鄉野味呢,沒想到那個小漁這麼快就被趕走了。

以往送他的那些人他倒是全都收下了,可全都不長久,一個個都被除了。原本以為這死心塌地的小漁會有點不同,他日也好拉攏來為己所用,沒想到又行不通。

這煞神手段殘暴,心思卻玲瓏,想要安個人手在他跟前竟如此之難。

白家別院這會兒安靜,當然白檀房裏可不是這麼回事。

司馬瑨一發病就難以遏制自己的舉,他會找一切方式宣洩。

白檀的雙被他叼在裏,他還真咬了下去,齒間混腥味,他雙眼沉沉地盯著,卻已經有些迷濛。

白檀吃痛,掙不開,只能嗚嗚了兩聲。他這才回了神,退開時角還掛著,忽然掙扎著要起出門:「祁峰來,那孩子不能留……」

他說的是采蓉。

白檀一時急,從背後一把將他抱住:「殿下!什麼都沒看到,越是此時你越不能殺心,否則會遏制不住的!」

司馬瑨怔了怔,低頭看著扣在自己腰間的手,抬手覆了上去。

的手冰涼,似乎能緩解他渾的火燒般的熱度,於是他握著那隻手,引著它探襟,直接上自己的心口。

果然涼沁心扉,他舒了口氣。

白檀呆了,手下像是沸水,的手被司馬瑨撰著,一寸寸過那片燃了火般的荒原,直到腹間。

慌忙要出手來,卻被他更用力地握住,手腕一陣鑽心的疼,手指已經僵地不像是的了。

若在以往,白檀肯定還是會死命推開他,這次猶豫了一下,竟沒忍心。

司馬瑨一察覺到不對便直接奔這兒來了,已經將當做可以信任依靠的人,何況他這樣也是因為病癥折磨,痛苦不堪。

只是心跳得太厲害,明明比上次他發病還出格的舉心裏卻好像沒上次那般抵了……

啊呸呸呸,誰說不抵了,當然抵

司馬瑨倚靠著,也就片刻功夫,上的戰慄漸漸平復下來,慢慢坐下去。

白檀吃不住他重量,跟著坐到地上。司馬瑨的腦袋枕在膝頭,人像是從水裏撈出來的一般,昏昏沉沉似已睡了過去。

白檀深深吸了幾口氣,這才緩了過來。

祁峰已經返回,在門口等著去接郗清的顧呈,心裏焦急地很,想進去又怕被踹出來。

何況白菩薩今天也可怕的,還是別招惹的好。

淚流,為他這麼怕白菩薩了!

郗清來時已是後半夜,匆匆進門,就見白檀坐在地上,司馬瑨枕在膝頭已經睡著,看起來竟然還安寧。

他走近白檀肩頭,小聲問:「沒出什麼大事吧?」

白檀抬頭,被咬破的地方已經腫的老高,他吸了口氣:「哦喲,激烈啊。」

「趕治病!」白檀紅著臉瞪他一眼,一邊輕輕托起司馬瑨的頭,要將他扶去床上,起時雙已麻。

郗清趕幫忙,看的眼神還是充滿揶揄。

給司馬瑨診治已是輕車路,郗清很快便收了手,如往常一樣開了藥方,給祁峰去準備湯藥。

白檀怕打擾司馬瑨休息,推著他去了書房,擰了塊手巾捂了,含糊不清地問:「你老實跟我說,他這病多久發一次?」

郗清埋頭在藥箱裏翻了翻,找了點葯給,坐去案后道:「一年兩三次,春秋冬換季時會發,前後時間不會偏差太大,這次倒是提早了好幾日。」

白檀用心記下來,免得下次再發的時候沒有準備。

郗清今晚忙的,司馬玹召他宮複診,端了一晚上的規矩,心又不好,再出宮匆匆趕到這裏,簡直累死了。

白檀也看出他疲乏,沒聊幾句就安排他在客房住下,明早還得照顧司馬瑨呢。

自己本想去跟無垢一晚,哪知那丫頭早就睡得人事不知了。也懶得再整理個客房出來,便去了司馬瑨住的那間房。

結果躺在他睡過的床上不自覺地就想起他這個人來,腦子裏全是之前的景,彷彿到現在還能到手上的滾熱,以及那腹間噴張的理……

不能想了!懊惱地扯著被子蓋住頭。

那可是的學生啊!

然而本忍不住。

一腳踹了被子,憤懣地捶了捶床板。

以前又不是沒被他親過,想著反正也不準備嫁人了,本沒放在心上,怎麼這次就一直惦記著呢!

對了,一定是因為采蓉。

之前知道那煞神對自己有意,雖然不當回事,但也沒人來爭。忽然出來個黏著他不放的人,居然就有了不滿的意思。

唉,人心自有劣也是人嘛,難免會有點俗人心態,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總算安好自己了,蓋好被子睡覺。

第二日一早白檀就起了無垢領著學生們在西廂房裏溫習功課,自己正要去房中探司馬瑨,忽見高平從院門外走了進來。

今日是上巳節,司馬玹心好,廣邀世家權貴齊聚抱樸觀聽經,再去東山西麓臨水宴飲,離得這麼近,當然要來邀請司馬瑨。

白檀聽高平說了來意,臉上鎮定,心裏卻張得很,司馬瑨現在這狀況怎麼能出門。

要高平稍候,說自己去通知司馬瑨,淡定轉離去,一踏上迴廊就狂奔去了郗清房間,管不了太多,走去床邊就將他拍醒。

郗清睡眼惺忪地聽完說的話,呆了呆,頭疼地拍了拍額頭:「怎麼偏偏趕上這時候,我越來越討厭陛下了。」

「……」白檀覺得他再這麼下去真的要小命不保了。

二人商議了一下,又趕去前院回復高平,沒想到竟看見司馬瑨出來了,已經跟著高平走出了院門。

顧呈跟其後,祁峰落後一步,白檀走過去問他:「殿下這是要去赴宴?」

祁峰焦急:「那可是陛下的邀請,聖旨啊,殿下不去也得去啊。」

白檀急了,轉頭扯上郗清就要去追人。

郗清弔兒郎當的晃著胳膊任由拽著自己,一邊嘿嘿地笑:「瞧你急的,以前怎麼沒見你對殿下這般上心啊?嘖嘖,果然是不同了……嗷!」

白檀扯他的那隻手狠狠掐了他一把。

他們也沒追上,因為沒去過西麓,找了好一會兒才找到地方,那些權貴們已經在王家別院的地頭邊活開來。

王家可是佔了東山最好的一塊山頭,亭臺樓閣之外便是潺潺的溪水,鬼斧神工的景緻。

眾人在溪水邊行了祭禮,洗濯去垢,完了祓禊儀式,不得就要玩一玩曲水流觴的遊戲了。

於是分兩岸坐了,命侍從斟酒水,一時歡聲笑語不斷。

郗清快走幾步過去看了看形,返回后對白檀道:「我看見附近有侍衛把守的帷帳,約莫梅娘也來了,你先去與個面,不然意圖也太明顯了,我先去找人。」

白檀點點頭,在周圍轉了轉,果然聽到錚錚琴音,循聲而去,怎麼不是白喚梅。坐在帷帳后琴,沒穿宮裝,裝飾的像是個尋常百姓家的子。

聽到呼喚,白喚梅抬起頭來,看到很是驚喜:「我剛剛還想著溜去別院裏找你呢,不想就見著你了。」

白檀笑笑:「阿姊難得出宮來。」

「是啊,陛下也是有心,特地準我同行,還是宮外自在。」白喚梅將手裏的琴後的侍,起道:「你隨凌都王來的?」

白檀搖頭:「上巳節嘛,隨便出來走走,就遇上阿姊了。」

白喚梅嘆息:「可惜你我是子,他們在前面必然要服五石散,屆時一飲酒,渾發熱,不得敞腹,你我不便面。不然以你的才學,去曲水流觴,他們一口酒也別想沾到。」

白檀被說得笑出聲來,忽然覺得不妥,這些個權貴都好五石散,萬一他們司馬瑨服怎麼辦?

他那形哪能再服五石散啊!

想到這兒再也待不下去了,跟白喚梅找了個理由便說要回別院去了。

剛往溪邊走了沒多久就撞上正過來的郗清,還以為出事了,哪知他拖著袖往草叢裏一蹲,興道:「快看!我特地來你欣賞的。」

白檀探頭一瞧,溪水邊的男兒們已經個個敞開了襟,眼一片白花花的膛。

角:「有什麼好看的?」還不如上次欣賞王煥之的活春宮帶勁呢。

郗清嘆息:「你久居東山,能有幾次機會欣賞到這般麗?我這還不是照顧你?」

白檀又掃了一眼:「那些老的的我就不提了,難得有幾個年輕的,白倒是不錯,可個個都瘦弱的好似子,你瞧瞧那腰,那麼細,哪裏好看了?」

郗清咋舌:「這本就是世人所言的啊,你的眼這是被誰給掰壞了?」

白檀一愣,好像還真是。大家都欣賞纖瘦高挑的男子,要白如玉,眸似點漆,甚至還要敷飾面,總之才是真的

竟欣賞不來。男子就該有男子的模樣,無二兩算什麼?司馬瑨那樣的才啊!

誒,等等,怎麼扯到他上去了?

朝那邊再三,沒看到司馬瑨,有些焦急:「殿下呢?他有沒有服五石散?」

郗清道:「你覺得他那樣的,有人敢拿五石散給他?」

說的也是。

剛說完這話,就見到司馬瑨從遠溪尾走了過來,後跟著祁峰。

其他人沒有敢搭理他的,只有一人舉著酒盞朝他走了過去。

郗清趕過去,他方才找到司馬瑨,故意叮囑他在附近走,就是為了讓他免於飲酒,沒想到還是避不過。

白檀稍稍走近一些,站在層層樹影后看著,那邊說話聲約可聞,才知道那來勸酒的是歷王。

這稱呼之前聽祁峰說過,他好像說采蓉是歷王送來的?

哪有這麼管閑事的親王!心裏不屑,多看了幾眼,那已是年逾四旬的人,卻白面無須,生得白凈又和氣,穿一絳紫金繡的大袖禮服,臉上一直帶著笑。

王的勸酒還不結束,司馬瑨的臉卻是越來越不好了。白檀想了想,理理襟走了過去。

「殿下,為師找你許久了,為師勒令你酒半月,你居然還來此宴飲?」

司馬瑨自然懂意思,立即接話:「本王詔,不能不來。」

白檀板起臉:「陛下多次囑咐為師要好生教導殿下,為師也是了皇命的,難道殿下要為自己的皇命而讓為師違背皇命?這可算不上孝順。」

司馬燁笑著圓場:「這位一定就是號稱文才的白氏郎了,敢問郎因何勒令凌都王酒啊?」

白檀見了個禮:「殿下如今連自家人也不放過,我為師長不得不好生教導,何止酒,一概不與修沾邊的,殿下都不準沾。」

司馬燁自然知道口中的自家人就是東海王。這話說的雖然晦,但其中意思不言而喻,就是說這個煞神是連叔叔都能下手的人,所以他這個叔叔也就有可能遭殃。

真是個不的下馬威。

「既然郎是陛下看重的良師,本王自然不能壞了郎的教規。」他笑了笑,與司馬瑨閑扯幾句,轉頭走了。

白檀目視著他遠去,忽然瞥見坐在上游的司馬玹著這邊,不止是他,在場很多人都了過來,甚至父親也從一堆人中站起了

白仰堂從不好五石散,此時倒是冠齊整,只不過每次見到兒臉不好罷了。

白檀也不能就這樣把人領走,只好著頭皮從一堆白花花礙人觀的*旁穿梭過去,向司馬玹請示。

司馬玹襟微敞,頗有風致,笑了笑道:「朕是希凌都王能與他人多多相,也免得太過沉鬱,不過你好像不樂意啊?」

白檀垂著頭:「陛下容稟,白檀承負皇命,不敢有半分懈怠,凌都王之前的事您也是知道的,我嚴厲些是應該的。」

司馬玹嘆了口氣,他又何嘗不因東海王的事在膈應。

「朕自然是相信你的,你想怎麼做便怎麼做吧。」他說完忽然問了句:「你怎麼破了?」

白檀臉一紅,頭又低了一分:「吃飯不小心咬到了。」

這理由太丟人,司馬玹手攏在邊悶笑了兩聲,擺擺手。

白檀如蒙大赦,趕告退。

這幾句話說得很低,其他人都沒聽見,恨不得拉長耳朵,最後就見白檀與凌都王一起走了。

哎喲喂可算走了,誰要跟那個煞神一起玩啊!

大家可算開心了,酒盞往水裏漂了一個又一個,興緻高昂。

司馬瑨看起來一切如常,白檀也覺得他此時應該沒事,哪知剛離了那塊地界他就一頭栽倒了下去。

祁峰和顧呈不愧是練出來的,左右開弓將他提起來,簡直就是一瞬間的事。

白檀去扶他時才發現他手心和上全都汗了,上還在微微地輕,這才知道他是一直忍到現在。

郗清當機立斷,祁峰背上他走人。

進了別院,祁峰又放下了司馬瑨,和顧呈左右扶著他進房。

無垢從西廂房裏探出腦袋來看了看,也沒在意,繼續回去了。

白檀忽然覺得有個心大的學生還是有好的。

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故意的,居然又把人給送進了白檀的房裏。

郗清臉上不見半分玩笑之,這次還給司馬瑨施了針,許久才忙完。

白檀不好打擾,裝模作樣去西廂房裏轉了一圈,教導了學生們幾句,卻心不在焉。

一直等到下了學,才有機會回房。只有祁峰和顧呈在外面守著,郗清早回房補覺去了。

還以為司馬瑨在房裏睡著了,誰知道進去卻見他子伏在床上,被單都被揪了團。

白檀怕他又死咬著,趕過去扶他坐正。

司馬瑨閉的雙眼睜開,看到第一個舉就是拖著的手在頸邊蹭了蹭,長長吐出口氣來,簡直是在當冰塊用。

白檀挨著床沿坐下:「殿下又複發了?」

司馬瑨點頭,牙關都咬出聲來,終於過了一陣,鬆了的手,卻又環住了的腰,人一歪又倒在膝頭。

白檀已經淡定的很,扯了被子給他搭上,準備等他睡著了再走。

沒想到這一覺一直睡到夜時分。

司馬瑨悠悠醒轉,人仍躺在白檀膝頭。

燈火未點,室一片昏暗,白檀的臉很朦朧,呼吸均勻,大約是睡著了,散下的鬢髮輕輕垂在他額角,溫和親昵。

看起來他又熬過了一次,可實際上煎熬無時無刻不在,這種折磨無法形容,幾乎可以將人瘋,每一次都他生不如死。

當年以為自己會在深宮裏待一輩子,乏悶、無趣,但也不會有什麼偏差,何嘗想過會變今日這般模樣。

不過是當年那一場叛,就什麼都變了。

年時先帝曾與他說過八王之,曾經一統天下四方歸附的大晉因為那場惹來夷狄侵,北方失守,朝廷只能南遷,偏安一方。

後來他才發現當年的江北士族之不亞於八王之

邊那些昨日還笑著寬他說沒事的人,今日已在他腳邊濺三尺。

死去的人不再,活著的人不敢接近。

唯有白檀,無知無畏地闖到他面前來,裝模作樣地扮男裝給他授課。

可那模樣誰會看不出是個子?

他疲於應付無孔不的叛軍,夜不能寐,總在課間睡覺,卻總被醒,固執地他認真聽講。

他實在不好意思告訴,那些課他早已學過。

一直沒有與說過話,直到一起躲避追兵時,靠在他耳邊低低地說:「殿下放心,我白氏滿門定會全力保護殿下周全。」

多麼可敬的世家教導,任何時候都會將家族掛在邊,功勞都是家族的。

他皺著眉道:「不需要。」他竟然孱弱到需要依靠一個同齡的

當時只覺得彼此雖無深,卻有生死之誼,也好在有在,日子沒那麼難熬了,至不算孤單。

後來才發現,多虧了才將他從那種鬱的境地里拉扯出去。

本以為從吳郡的海中保住了命就能回歸安定,沒想到回到都城,一切都已變了樣。

都中沒了他立足的基,他只是個無依無靠的無用皇子,世態炎涼,人淡薄。

他只能離開都城。

十六營,衛戍邊疆。

從溫安逸的建康到風霜寒冽的弋,從刀林劍雨里奔逃,到手握刀劍。

手裏有了兵權,心卻有了變化。

沒多久他就開始發病,什麼都不能宣洩,唯有沾,殺的人越多越暢快,那點變化的心已經扭曲,越來越暴戾無常。

如果可以做人,他也想做人,但他終究已經不人不鬼。

這世上再沒有人像在吳郡中時那樣將他從黑暗裏拉出來,他走的是一條直往業火煉獄的路,人人退避不及。

「殿下醒了?」白檀的聲音低低的帶著剛蘇醒的沙啞,託了一下他的後頸,發僵的雙

司馬瑨開額前垂下的髮,低低喚:「白檀。」

白檀明顯愣了愣:「啊?」

司馬瑨拉著的手覆在眼上,陷黑暗,不見明。

「本王若說是真心對你的,你信不信?」

白檀心口跳一拍,手指,訝異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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