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保守著一個驚天大，關於我床下長出的“他”。

總覺得要是把這個說給別人聽，得說上很久很久。

本是簡單的，但它背後的故事囊括了我的所有。

2016冬.夏兔

1.出土

七歲那年的暑假，夏兔搬了一次家。

新房子很漂亮，它被刷天藍，從窗子出去能看見一大片江。

沒有聲音的夜裏，那片江水一閃一閃地亮著，像藏了寶藏。

夏兔和媽媽分開睡已經一個月。

媽媽說：兔兔上一年級，不再是小朋友了，要學會獨立。

新的公主床，幔簾是紅的，床單上有一叢叢綻開的小花。夏兔嗅著棉被的香味，又盯著幔子看了一會兒，最後用手掌抱住了自己的腳丫。

沒有睡意。

悶熱的夏夜，新家的氣味陌生又古怪。

夏兔本不喜歡這兒，以前的家離爸爸家比較近，而且和鄰居的小夥伴都玩得很好，不知道媽媽為什麽要帶搬來這裏。

翻來覆去調整睡姿，反而更睡不著。起來開了床頭燈，打算去廚房給自己找點吃的。

今天的搬家宴來了許多不認識的叔叔阿姨，媽媽忙前忙後累了一整天，夏兔幫不上什麽忙，也不想告訴媽媽自己沒有吃飽。

“吱啦——”

麵對黑漆漆的走廊，夏兔猶豫了幾秒鍾，不知道走廊的燈在哪。

冰箱裏的菜不會熱，隻能拿水果回來。

明確了目標後，咬牙進沒有的區域，小步小步地向前跑。

怕吵醒媽媽，踮著腳，連呼吸都屏住。角落裏好似埋伏著未知的生，它們在路過時被驚擾，追隨的腳步瘋長，藤蔓一般。

“哢噠——”

好不容易回到自己亮的房間，夏兔靠著門板大氣。

因為一下子的鬆懈，懷裏的水桃沒有被抓穩，咕嚕嚕地丟到地上。

眼睜睜地看著它滾了幾圈，滾進床底。

啊呀，得拿去洗了。

這樣想著，夏兔趴到地上，短短的胳膊進床與地板的隙。

前邊、後麵，一無所獲，看來是滾到更深的地方去了。

隙並不寬，但小小的夏兔大概是能鑽進去的。

床頭的燈無法照進床底，這邊是明，那邊是暗。

之前去廚房跑的那一遭讓心有餘悸，說什麽夏兔也不肯再出房間一次了。所以深吸一口氣，肚子和屁，往床下。

“呼、呼。”

或許是因為近乎封閉的空間，聽見自己的呼吸聲比在外麵時大聲得多。

幸好進床底之後，裏邊是很寬敞的，夏兔的左手無障礙地胡索著。

“呼、呼。”

忽地，的作頓住了。

沒有找到水桃，可指尖，到了一小氣流。

像……有人在那邊……呼吸……

有人在床底！！

寒直立，夏兔嚇得一激靈，手腳並用地往床外爬。

狹小的隙把的屁卡住了，使出蠻力將自己了出去。

腳掌挨著地都不安全了，夏兔“砰”地一聲蹦上了床，把自己完完整整地裹到被子裏。

什麽東西？床底下有什麽東西？！

害怕被發現，連大聲喊媽媽都不敢，著疼痛的屁靜靜地等待。

夜恢複了安靜。

周圍安靜得好像，剛才到的是一個幻覺，這個房間從頭到尾就隻有。

直到渾大汗、被子裏氧氣稀薄，夏兔還不敢出頭。在被窩裏聽，卻沒有再聽見什麽了。

捂住憋憋的肚子，張地又等了很久很久。

後來不知等到什麽時候，的眼皮自個兒耷拉了下來……

搬新家的第一夜，是的起源。

夏兔到奇怪的事，還做了個奇怪的夢。

那個夢裏有吃水果聲音——“哢吱哢吱……嘶溜……哢吱哢吱……”

……

第二天鍾把夏兔醒時，被嚇了一跳。

兒愣愣地盯著看了半響，突然撲上來抱住了。

“媽媽！！”

小孩聲音尖，淒厲地一聲喊，得耳生疼。

“哎喲，怎麽啦？”鍾著夏兔的頭發，忍不住要笑：“一早就這麽神？”

夏兔繪聲繪複述一遍昨晚發生的事，抱媽媽的力度活像是死後還生。

鍾聽完後笑得更大聲了，偏偏又不掉粘在上的這塊小牛皮糖，隻好抱著站起來。

“你說你床下有呼吸？那媽媽幫你看看怎麽回事，好不好？”

抱著兒，從雜間拿了個長柄掃把。夏兔的臉完全埋進鍾的肩膀中，不敢看接下來那一幕。

掃把進床下，來來回回掃了幾下，刷刷的聲音很是爽利。

別說是床下的人了，連那顆水桃都沒掃出來。

掃完左麵，鍾還認真地換到床的右邊掃了掃，什麽都沒有。

“媽媽……是不是有可怕的東西……”

“是啊，剛搬來床下就開始積灰，太可怕了，”鍾笑瞇瞇地看著掃把沾上的薄灰，說：“兔兔以後可千萬不要往床下鑽了，不論是現實還是做夢。”

夏兔不太相信這個結論：“床下什麽都沒有？”

“是啊，我的小傻瓜。”鍾把懷裏的放了下來。

“我分得清夢和現實，那明明是現實啊……”小孩爭辯道。

“好啦，你該吃早飯了。”鍾拍了拍夏兔的屁屁，催去廁所刷牙。

由於這件事在七歲小孩心中是有的頭等大新聞，夏樸打電話時，夏兔又原原本本地跟他說了一次。

夏樸所得出的結論和鍾相差無幾，他讓夏兔不要怕夢裏的事，因為那些是假的。

原本以為爸爸媽媽會保護自己，沒想到他們都不相信的話。

夏兔坐在床上，不服氣的架勢像是要用念力將床板穿。

想：如果再發生一次的話，就可以證明不是夢。

從廚房拿了幾個水果裝到盤子裏，夏兔繃腳趾頭，輕輕把地板上的圓盤踢進床底。——完地留了盤子的一半在外麵。

做完這個作，立刻飛撲向床。

渾除了眼睛都藏在被窩裏，拉著床沿觀察那半個在外麵的盤子。

十分鍾過去，二十分鍾過去了……

圓盤沒有被人拿走，水果也一個都沒。

“看來昨晚真的是做夢。”夏兔認同了父母的話，驚嚇的心逐漸平複。

下午大概五六點時，夏樸來了新家一趟。

這會兒鍾不在家，夏兔沒有猶豫就給爸爸開了門。

“兔兔有沒有想爸爸？”夏樸一把抱起兒，用刺刺的胡渣蹭的臉頰。

夏兔咯咯地笑，小小聲撲到他耳邊說：“有。”

“爸爸也想你……喜不喜歡新家？”他抱著兔兔進了屋，一邊打量妻子的新住。

夏兔咽了口口水，思索著要怎麽回答。

見兒支吾的樣子，夏樸就明白了大概：“兔兔，你想不想到爸爸那裏住？”

這次的反應迅速，夏兔用力地搖搖頭。

“跟爸爸有什麽不能說實話的？我是來接你的啊，”夏樸心疼地兒耷拉的小臉：“你看你在這裏都睡不好，昨天做噩夢了是不是？”

“我做實驗，看到沒事了，”夏兔吶吶地說：“爸爸，我要是跟你走掉，媽媽會傷心的。”

夏樸出難過的表：“那爸爸傷心怎麽辦？”

從溫暖的懷抱裏掙出來，夏兔跑回自己的房間，手落了鎖：“對不起，爸爸。爸爸快點走吧，媽媽快要回來了。”

雖然很想和爸爸走，但媽媽知道的話，他們又要像上次那樣大聲吵架了。

“兔兔……”夏樸在外頭喊。

夏兔捂住耳朵，躲回的公主床。

——跟爸爸走，媽媽傷心；不跟爸爸走，爸爸傷心。

——都怪，跟爸爸說昨晚的事，要不說的話，爸爸就不會來接了。

生自己的氣，看著出一半的盤子也討厭，索把它拉了出來。

這一拉，夏兔的手又開始抖了。

在外麵的那一部分水果，的確是至始至終都完好無損的。

但裏麵的那一半，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