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小飯館》第19節
那邊有宴會。
那不與自己相關,“智者”沈韶帶著的奴仆婢子沿著曲江亭相反方向溜達了一會,看見一片風景不錯的地方,便鋪開布氈子,取出裝酪漿的壺,打開裝胡桃餅、豌豆黃、艾窩窩、花糕的點心匣子,又拿出紙袋子裝的一包末餅。
阿圓歡呼一聲,相對各種甜食,明顯對鹹香的食更興趣。
看看阿圓腰間的,沈韶到底沒說啥——過節不興兇孩子。
這餅裏塞的便是做獅子頭的餡兒,雖有些涼了,卻依舊香。
最近,沈韶豬飯菜做得越發出神化了,常能化腐朽為神奇。
阿圓啃一口,吹噓道,“小娘子做飯菜頂香!”又說,“再沒有比小娘子做的豕更好吃的東西了。”
對店裏這些致味的豬肴饌,於三開始頗有些驚訝,過了這些天,也當做尋常了。
聽了阿圓的話,於三慢悠悠地了一刀,“那是,不然怎麽以賤作貴呢?”一盤四個獅子頭幾乎與一盤子羊價錢等同,但豕什麽價?羊什麽價?
阿圓最不了於三的怪氣:“你怎麽這麽說!”
沈韶覺得於三的話雖也算是事實,但還需撥開表象看實質。
抬手止住阿圓,沈韶給自己的廚師進行經濟學培訓:“你所謂的‘賤’隻是材料,沒算人力本、時間本、智力本這些。”
“一塊豕固然便宜,但我們又是燙,又是煸,又是燉,又是蒸,放以佐料,盛以——”沈韶停頓一下,“當然現下還沒有,以後會有的。經過這一番作為,這塊豕就不是以前的豕了——”
阿圓和於三都抬眼看。
“它是上得大宴席,得貴人口的豕!”
於三:“……”
想了想,阿圓猛點頭。
沈韶說著說著就開始“旁征博引”起來,“就譬如南邊有所謂‘養母’者,買貧家,教導以琴棋書畫、吹拉彈唱各技藝,等到了年紀,便賣往兩京貴人府邸,或者平康花樓,又或者兩淮巨賈那裏。”不知此時是不是也有,沈韶說的是後世的“揚州瘦馬”。
“那買時,不過一兩銀,賣時嚐有千八百兩銀子的。”
阿圓氣,算一算,千八百能買多個自己。
於三看看自家新主人,覺得有點一言難盡。
“所以然者何?因為中間有‘養母’的教育本啊!就像我們的豕菜……”
突然聽到後樹林有聲音,沈韶回頭,阿圓和於三也扭過頭來看,是一個穿青圓領袍和一個穿月白袍子的郎君,那穿月白袍子的正笑得花枝。
不是林尹和他那朋友,又是哪個?
沈韶在心裏翻個白眼兒,聽人說話還特碼這麽囂張!又琢磨這倆人哪兒來的,估計是那邊曲江亭酒宴逃席出來,順著樹林子繞到了這邊。這都能上,孽緣嗎?
心裏吐著槽,麵上卻一派和煦,沈韶對兩人一福,笑著問好:“兩位郎君安好。”
林晏微抿角頷首還禮,裴斐則笑道:“又見到小娘子了。”
沈韶微笑。
“上次吃了小娘子做的月簽餅,甚好!”若沒有後半段“養娘”那部分,裴斐或許就拿沈韶剛才說的打趣了,但“旁征博引”了那麽一下子,再提起,未免輕薄下流,故而隻說上次月餅的事——後來裴斐到底問周管家,知道那餅是這位沈小娘子所製。
穿越到大唐,沈韶遵照淑原則行事,臉皮薄了不,剛才胡扯讓這兩人聽到,本有些訕訕的,但對上裴斐這似乎也有點齷齪的人,那點訕訕也就散了,當下笑問:“想來郎君運道不錯,了個好簽。”
“哈哈哈,那當然,那當然。”裴斐笑道。
沈韶繼續微笑,那簽子裏就沒有不好的……果然聽好話是人類的天!爺要不是廚藝驚人,就憑這份本事,做個冠或姑子,在寺廟觀宇門口擺攤子簽解簽,也能奔小康。一個被廚藝耽誤的半仙兒!
“某覺得小娘子的簽準得很,堪比青龍寺的了塵師父。”裴斐再次與沈韶心有靈犀了。
有慧眼!真知音!沈韶半垂著臉,矜持一笑:“郎君說笑了。”
聽這倆人有來有往地胡說八道,想及剛才這位沈小娘子的驚人之語,林晏再次抿抿角:“如此就不打擾郎秋遊了。”然後對沈韶微頷首,又看裴斐,便要告辭離開。
裴斐也對沈韶頷首做別,“秋高氣爽,小娘子秋遊安樂。”
沈韶再福一福,也笑道:“兩位郎君秋遊安樂。”
阿圓和於三也行禮。
裴斐追上林晏,“難道你覺得自己的那月餅簽子不準?你對小娘子們總這般冷冷淡淡,那簽子沒法準啊……”
習習秋風帶來的說話聲,沈韶看著兩人的背影,猥瑣一笑,難道莫非,莫非難道,那位林尹到了“必得佳婦”簽?
嘖!嘖!那我的簽子可是太準了!那仆的孫,論樣貌,論風度,怎麽也稱得上“佳”了,關鍵,似乎對這位尹頗為有意……其實便是龐二娘也可的。嘿,高富帥,即便是個麵癱,孩子們也前仆後繼地喜歡。
狗們啊……沈韶無奈地搖搖頭。
第31章火與帥哥
過完了重節,郭大郎、李娘子夫婦的餘貨理得差不多了,便開始收拾行李,準備啟程。
沈韶送了一大盒子花糕,“路上若錯過打尖的食鋪子,可以墊補墊補。”
李娘子看著那一盒子各式漂亮花糕,笑道:“我可舍不得路上墊補吃了。拿回家去,讓他們也看看、嚐嚐這京裏的東西。鄉下地方可沒這個。”畢竟在長安呆了這麽些年,沒走的時候天惦記走,這會子真要走了,又念起它的好兒來。
“又不遠,什麽時候願意回來逛,再回來逛就是了。”沈韶始終帶著點後世地球村時代的影子。
李娘子隻道是安,頗不舍地拉著的手,“關鍵是,再不能有小娘子這樣的好鄰居了。”
沈韶笑道:“可是有、媳在旁侍奉啊。一家子安安樂樂地住在一起,多好。”
聽了這話,李娘子笑著點頭,“可不就是圖這一樣兒?”
……
送走了前任租戶,沈韶便約請泥瓦匠和木工,開始裝修新店麵。在此之前,沈韶也與舊店的房東談好了開牆的事,並又多續了兩年約。
如今店裏收多且穩定,雖又房租,又裝修,銀錢上也並不為難。
裝修不用琢磨節節料、想方設法省錢,且有舊店做底子,兩邊連通起來,總要一致才好,所以也不用想什麽新風格、新花樣,這種裝修再簡單不過了。
刷得雪白的牆,上麵裝木擱板,放些花盆綠植和西市淘來的小零碎,什麽陶土胡人、胡馬,草編的雀鳥、牛角的樂之類,回頭再掛兩幅畫,調調兒就夠了。
一式的原木食案,地方夠大,新店就不用裝“麵壁”的吧臺了,舊店的保留原樣兒——也許有人獨酌,就喜歡這個樣式呢?○思○兔○網○
地上鋪胡毯地——原來舊店鋪的是篾席,但用上才發現,不大經用,很快就有竹條子被踢了出來,若上客人的腳,那就麻煩了,而且篾席不好清理,沈韶便把主要的地方鋪了胡毯。這回幹脆都統一換了。
胡毯這東西,可能是用駱駝、牛、羊之類混在一起編織的,深深淺淺的棕中雜著些白,很的麻花紋理,有點類似後代的呢子,當然要得多。
別看是異域之,其實並不很貴,跟有名的宣城紅線毯沒法比,便是長安本地的絨地也比不過,但鋪在小酒肆中,也算不錯了,況且整風格也搭得很。
廚房當然也擴大了,請泥瓦匠砌了薄牆,木匠做了木門,對大堂留個傳菜的窗口,向外開的窗戶卻是不的。
最讓沈韶歡喜的是,新租店鋪後院裏就有一眼小井,這就不用出去挑水吃了,夏天又可以做各種“冰鎮”小食。
至於後院房屋的裝修,就更簡單了。原本的李娘子就算個講究人,那地上是鋪了地磚的,又有房主配置的床榻和櫥櫃,沈韶隻把牆刷一刷,把破了的地磚補一補,配了合適的帳子鋪蓋,就能住。
沈韶和阿圓用大臥室和堂屋,小一點的退間是開往院子的門,正好給於三。
臨搬家時,主持帶著淨清淨慈等親送出庵門,沈韶恭恭敬敬地又給主持行了一禮。剛出宮時沒個落腳的地方,圓覺師太不以自己清貧,不隻收留,還多加厚待,沈韶銘記於心。
圓覺師太對慈祥一笑。
沈韶笑道:“師太的餅經寫完,請一定容兒拜讀。”
圓覺師太和淨清都笑起來,隻淨慈有些不高興。原來一心算計著什麽時候攛掇主持趕這貧走,如今人自己走了,淨慈心裏倒不痛快起來。就譬如一個男人看不上友,想分手,但友先提了分手,這男人又覺得屈辱。
搬過來,又是一通打掃、收拾、安,跑了兩趟西市添置東西,如此又擾攘了好幾日,天都有點冷了,才算徹底消停下來。
前麵收了鋪子,關了店門,沈韶洗漱過,在屋裏看了兩頁書,趿拉著鞋出來,指著院廈子下掛的臘、豬並幾種野味,對才洗漱回來的於三道:“這怎麽還不紅紅的呢?”
於三進屋拿竹簽子出來,一,“小娘子莫要常來看了。讓你看得一點變化都沒有。”
不是……這怎麽賴我呢?
沈韶卻突然想起傳說中的“量子芝諾效應”來,“如果我們持續觀察一個不穩定的粒子,它將不會衰變。”因為“量子力學中,所謂的‘觀測’將產生經典力學的理量。高頻率的觀測會減緩係統的躍遷。”①
所以,真的是因為我老來看,所以這就醃不好?
看沈韶竟然當了真,於三先是驚訝,然後就笑起來。平時老是一副半死不活的鬼樣子,說話也時不常含諷帶刺,沒想到笑起來的樣子,竟很幹淨溫良。
沈韶知道自己被耍了,也不生氣,反而對於三笑道:“就該多笑笑嘛,這多好看!”
於三估計對自己表管理出現失誤有點不好意思,沒理沈韶,徑直扭頭回屋去了。
自己選的傲小公舉,還能怎麽辦?寵著唄!沈韶撇撇,學個於三垂眉耷拉眼的表,又接著看鉤子上掛的醃們,想象著這些變樒火方、金銀蹄子、冬筍火……
這醃臘風幹的技,古已有之,畢竟孔子就收十條幹臘當學費。唐人中不吃醃臘的魚、的——據說先帝就喜歡吃鹿脯子,但今上不大喜歡,宮裏做的也就了,沈韶便沒能得什麽師。
幸虧於三舊主人是南邊人,也慶幸那是個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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