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偵探夏貴妃》第四章 佛堂懸

……你在逗我?

待看清楚這位傳聞中的軍副統領之後,夏荻整個人怔了一下。

眼前之人,與其說是和皇帝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倒不如說就是皇帝本尊。

——戴個面就是別人了?哄誰呢?

那「崔統領」也不管氣得鼻子都歪了的嬿嬪,對著夏荻說:「不是要查案嗎?你跟我走。」

荻站在原地沒,一臉複雜道:「……現在才辰時,您摺子批完了?」

崔統領跟對視了兩息,說:「高昇沒同你說過?」

說過是說過,但替再怎麼像也不能這麼像吧。

嘆了一口氣,低聲道:「犯雖在宮中頹靡了多日,自問看人的本事還沒有荒廢。便是再過十年,陛下的聲音犯還是聽得出來的……再者,陛下右手上有一貫穿手掌的箭傷,萬萬做不得偽——」

洋洋灑灑一通分析,夏荻對自己的判斷深信不疑。

崔懲:「犯你往後看。」

荻扭過頭,只見嬿嬪正好嚶嚶撲一個穿著龍袍的影懷裏。

「陛下,妾只是出來乘個涼,你看這崔閻王,好生無禮~」

這個皇帝,手上也有一道貫穿的箭傷。

荻看看後的皇帝,又看了看這個崔統領,平生第一次對自己的判斷產生了懷疑。

「……昂?」

皇帝今日本來是想看看足中的德妃的,沒想到嬿嬪在這兒堵著。

嬿嬪見皇帝來了,豈能讓他去見德妃,立馬放下夏荻這廂恩怨,一通撒賣癡頭暈三連,便哄得皇帝送回宮去了。

荻原地發獃,直到跟著崔懲踏了丹華宮,才終於說服自己。

有一些細節上,崔懲也確實不是很像。

比如無論老醜,皇帝對子們向來很溫和,但這個崔懲全程板著臉,對后妃們莫說好臉了,一點敬意也無。

他真的不是皇帝——換位而想,皇帝豈會放任自己的妃和一個替罵俏?

對自己腦袋上的雙重綠帽很有意見的夏大人心有點複雜。

「到了,你是要先去見德妃,還是先去看案發?」這名崔統領話不多,看他幹活的態度像是在魚一樣。

「先案發吧,有勞崔統領。」

荻將剛才的事在腦後,神一整,環顧起這案發之地。

丹華宮裏這座小佛堂雖有三層,卻沒有二三樓,四面牆壁畫滿了壁畫,一個個小佛龕點著油燈,照得燈火通明。

當中最大的是一座金觀音,面孔圓潤,眉眼慈和,在觀音的斜上方,有三條橫樑,平日裏是掛經幡所用,案發之時,齊王妃便是被弔死在中間的橫樑上。

「我去提審剛剛那宮,你隨意。」崔懲語調冷淡,將帶到案發的佛堂,又道,「還需要什麼?」

著下,道:「白布兩條,墨、盛水的銅盆、針與匕首各一把,一尺見方的豬一塊。」

看夏荻抖開一張白紙,上面寫滿了梵文,加上又要豬……

崔懲:「你要開壇做法喚魂?」

「崔統領,你在質疑妾的斷案之能。」夏荻略不悅,但沒有表出來,耐心解釋道,「齊王妃案發時被發現背部被刻滿了經文,推定時間或許有誤,我想重現一下案發時的作案手法,試著復刻一下王妃背上的經文。」

哦行吧。

等崔懲走到門邊,夏荻回憶起齊王妃後背的手,又補充代:「要五花一些的。」

崔懲:「鴨要嗎?」

荻:「什麼鴨?」

「沒事。」

這人說話一副沒好氣的樣子,夏荻沒指他多幫些什麼,全神貫注於查案上。

觀音像前一尺,便是齊王妃懸盪之,按理來說,兇手應是先將齊王妃縊死,隨後剝刻下經文再懸吊於樑上。

但問題在於,剛剛的驗中,齊王妃的後頸並沒有被絞死的勒痕,而,目測約有一百六七十斤許,想要不在後頸留下痕跡縊死齊王妃,非得是高頭大馬、或者是健壯非常之人。

荻沒有見過德妃,但見了剛才的嬿嬪與三位貴人,想來皇帝的審不會差得太遠,一個腰若流素的雙十年華弱子,斷不會有這等氣力。

更何況,被殺后還要將吊進佛堂,以夏荻的經驗,假定德妃為兇手的條件實在太苛刻了。

……

「您……何必親自前來?」

丹華宮外,高昇讓兩個小監扛著一扇豬進了宮,隨後不著痕跡地微微躬,對著抱臂靠在佛堂外的崔統領低聲道:

「這幾日忙於諸藩的外務,您都沒怎麼睡,好不容易有幾日休息,您又要來陪著夏才人,以夏才人的能為,這案子必是手到擒來,何必呢。」

「這個月……」崔懲,或者說是啟用了闊別數年的份的封琰,瞥了一眼佛堂,偏過頭去問道,「一次都沒遞摺子求我嗎?在冷宮裏就這麼熬得住?」

求?求什麼,求出宮嗎?

「老奴說句實話。」高昇斟酌著語氣道,「夏大人刻苦,是打從王府的時候就有的,便是後來當了大理寺卿,底下的冰炭孝敬也是一概不收,這冷宮對夏大人來說那就和療養的莊子差不多了,哪有什麼熬不熬的。」

夏青天刻苦,皇帝也差不到哪兒去,局面穩定下來后百廢待興,熬夜通宵是常有的事。

從前大家一起熬夜不當人,自也沒覺得什麼,直到發現當中最勤勉的是個子,醫診過後說再讓這樣勞下去只怕活不過三十,才驚覺過來有多拚命。

邊關武人心大,自來一腔復國中興之志,從來沒想過帶累了

從來不苦也不累,夜以繼日,用命在幫他拼江山。

為什麼?

哪怕是……你有什麼苦衷,早些年對我說呢?

晃神間,佛堂里傳來「咚」地一聲,撈回了封琰的神智。

就那麼一眨眼的功夫,高昇只覺得眼前勁風一掃,封琰人已不見了,隨後便聽見佛堂里怒音傳出——

「夏荻!你爬這麼高做什麼?!」

高太監趕忙進去,一抬頭,就看見夏荻不知何時攀著牆上的佛龕一路爬到了樑上,剛剛掉在地上的是掉的燭臺。

「才人!才人!這梁有三丈高,掉下來可不是玩的啊!」高太監連跑出去對監們張羅道,「還不快去拿梯子來!」

下面一陣兵荒馬,夏荻卻恍若未聞,拿著燭臺一點一點照著橫樑上的灰塵。

事發已過三日,有不的指印,想來是在解下齊王妃時侍衛們留下的,想從灰塵上判斷兇手的腳印已是無從分辨。

痕跡幾乎破壞殆盡,夏荻一無所獲,正要應聲慢慢順原路爬下去時,窗外一陣風刮來,吹起經幡,經幡上的荷花緞條,一下子纏住了的腳腕,讓不由得一腳踩了空。

「哎?」

荻堪堪要被絆落下去時,腰上忽地被人一托,墜落之勢頓時一穩,連帶著經幡一道被扯下來,輕輕巧巧地落在地上。

雙足一到地面,封琰皺了一下眉,第一時間便放開

「你這犯若想伏法刑,自有別的法子,莫讓這小小佛堂又背上一條人命。」

他從見面開始就一口一個犯,夏荻也不曉得是何時得罪過這個崔統領,站穩了拂去上的灰塵,道:「先謝過崔統領援手,只是夏某自問得罪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不知崔統領是哪家亡魂的親戚?不妨敞開來說話,免得接下來辦案有心結誤事。」

倒是沒生氣,相反一臉好奇,倒是讓封琰啞了火。

「管好你自己的事。」

荻沒有再追問,似乎在剛剛掉落的那幾息間想到了什麼,抬頭看向橫樑,以及橫樑對面半開的紗窗。

抱起手臂,垂眸沉思,三手指在自己細白的頜下虛虛捻著什麼。

這怪異的作吸引了封琰的視線,看著捻個不停的手指,他也覺得似乎缺點什麼。

「總覺得,缺點手。」夏荻來回踱步,忽見高太監帶人扛著梯子進來,不等他說點什麼,一個箭步突上去,「老高,拂塵且借我一用。」

二話不說,把高太監的拂塵一把搶走,搭在肩膀上開始捋。

捋著捋著,的神越來越明朗。

高太監:「……有苗頭了?」

「有了。」夏神一振,「下次喊我辦案記得向寒舍拿條鬍子來,沒有那個我缺點手。」

封琰忽然生氣。

大爺的,夏荻鬍子多年沒被捻禿的未解之謎終於真相大白了。

虧李太師去年問鬍子怎麼保養的還神神叨叨了一通訣乃夢中赤面髯公所授。李太師特地為此建了一個「髯社」,讓混上了社首,勾結一幫黨羽沒事就討論些保養鬍鬚的小妙招,年末了還上貢給他一冊撰本,說以後他年歲見長開始蓄鬚時用得上。

假的,都是假的,這人剛直個蛇皮,睜著眼睛說瞎話不是一天兩天了。

想起宣政殿犄角旮旯里那本《錄》,裏面大半本都是夏荻一套一套的心得,說喝這種那種湯藥以後年紀大了下不容易禿。

他哥還信過夏荻那一套偏方,人燉了來灌了他半個月,當時高太監說怎麼和人喝的四湯配方差不多時,他一點也沒懷疑。

封琰開始肺疼。

眼見得封琰拂袖而去,高太監忙道問道:「您去哪兒?」

「去燒書。」

荻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覺得莫名其妙:「這位崔統領這麼生氣,平時一定不上火吧。」

高太監:「啊……嗯,老奴平日裏自會勸崔統領多喝點綠豆湯。」

荻見豬來了,閑話也不多說,攤開驗得來的經文,讓監們裁出大約和齊王妃後背相當的寬窄,鋪在桌上。

「大人這是?」不知不覺地,高太監改了稱呼。

「點上一炷香,算算我復刻下來這篇經文用了多久時間。」

荻先是用匕首在豬皮上劃了兩刀,回憶著齊王妃後背上傷口的深度,用匕首尖蘸了墨開始如刺青一般細細扎刻。

手法準,約十息便刻得一個字,在高太監看來已是極快,但饒是如此,刻那經文下來也足足花半炷香的時辰。

「便是兇手比我更流利些,說也要兩刻鐘。」略算一算,還真的只有與齊王妃關起門來說私房話的德妃才有這個手的條件。

但德妃有那個力氣把齊王妃勒死嗎?

荻來回踱步,決定還是先去見見德妃。

……

丹華宮正殿。

一個觀察著正殿外小佛堂形的宮一路小跑上西邊的暖閣,對著紗帳里一個穿著月白宮裝,正在閉目養神的人低聲道:「娘娘,奴已看到了,在小佛堂里查此案的是陛下邊的崔統領。」

「那人?」

榻上的德妃李白霜開帳簾,人如其名,若玉脂,欺霜賽雪。聞言,姣好的眉尖蹙了蹙,道:「倒是有兩年不見了,不過好在這崔閻王不通人,即便不是我們的人,也斷不會為他人授意刻意構陷,算是個好消息。」

「可見陛下心裏是信娘娘的。」小宮咬咬牙,又道,「奴剛才分明看到陛下往咱們宮裏的方向來了,半路上卻被嬿嬪截下了,就是包藏禍心,虧娘娘先前還提攜一把。」

「算了,提攜,也是為了制衡那些個番妃。」德妃神冷淡,又道,「翠兒如何了?」

「那小蹄子自那晚起就嚇瘋了,整日裏胡言語,葯湯每日伺候著還治不好,倒讓宮裏到傳是娘娘的不是。」小宮一副憤憤不平,「不過,說來也怪,奴還看見崔閻王帶了個了佛堂。」

子?」

「看著眼生得很,不像是宮。還有就是,奴還瞧見那高公公讓膳房的人帶了不怪東西進了小佛堂。」

德妃微微坐直了子:「膳房?」

「嗯……有銅盆、水、豬,奴臨走時還看見小佛堂裏面往外飄青煙呢。」

銅盆,水,豬……

眼下正是用午膳的時分,德妃想了想,陷了迷

……他們這是,在兇殺現場下火鍋?

※※※※※※※※※※※※※※※※※※※※

封某:你那配方到底是治痛經還是治鬍子?

夏某:……其實是治我這個青天大老爺的禿頭。

……

湯:當歸、川芎、白芍、地黃四味藥材為主要原料熬制而,是中醫補、養的經典葯膳。主治月經不調,頭痛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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