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偵探夏貴妃》第九章 你爹不是你爹

大理寺大牢。

刑部侍郎裴謙跟著牢頭武叔一路走一路聊,看著武叔哈切連天,不由得好奇道——

「夏大人不是已經卸任了嗎?怎麼大理寺里還是這般上下頹喪的樣子?」

「嗨。」武叔苦笑了一聲,「裴大人,您在刑部,怕是不知道,大人走是走了,可他……這一走,衙里的那些事務就全在暫代主事的苗上。我們這些凡人哪兒能比得上大人那般英明神斷,莫說我了,門口的大黃狗這都兩宿好覺可睡。」

裴謙輕輕咦了一聲:「我們刑部和都察院也沒這麼多案子呀,大理寺怎麼就這麼忙?」

刑部、大理寺、都察院,稱為三法司,刑部理不了的案子都要上呈至大理寺理,如果刑部案子不多,那大理寺的力也就不會那麼大。

「倒也不是案子的事,主要是……」武叔乾咳了一聲,避開旁邊睡覺的犯人的耳目,低聲道,「大人宮的消息不是昭告民間了嗎,不知哪兒來的謠言,說聖人的不是,認為大人在宮裡啊,難的……隔三差五的便有百姓們堵在衙門口請願希把大人放出宮來。」

裴謙道:「這像什麼樣子,就不能暫時趕走嗎?」

「趕?能趕去哪兒啊,宮門口嗎?」武叔一臉無奈,「就前些天,東北那邊還有綠林人說要闖宮門解救大人出來的消息,苗卿就在忙這個,頭都開始禿了。」

裴謙長吁短嘆:「苗卿辛苦了,夏大人在朝中時,與我如兄如弟,府上有生髮方,稍後帶小衙出來后,我便去夏大人府上一趟……」

說著說著,目的地便到了。

今日所來,不為別的,就是前大理寺卿夏大人的逆子坐牢的日子滿了,特地來接他出獄。

想到送孩子回家就能見到秦夫人,裴謙今日特地打扮得花枝招展,走路都帶著時興的君子香。

他正了正冠,一步踏出:「賢侄啊……」

嗖地一聲,一尖銳之從裴謙正要進的牢房裡飛出來,險些扎他個正著。

「嘶——」

裴謙退後兩步,看著扎在自己前牆上的牙籤,咽了咽口水,看向一側的牢房。

「睚眥。」裴謙老老實實換了稱呼,並放緩了語氣,「裴叔來接你回家了。」

其他牢房裡的犯人們都到了角落裡,看著角落裡那間明顯乾淨一些的牢房。

裡面坐著個散發的年人,輕輕哼唱著荒腔走板的小調,手裡的木桿在地上,一筆一劃地寫著寫著「夏荻」三個字,已經幾乎將地面上每一塊泥磚都劃滿了這個名字。

等到小調哼唱完,年才抬起頭,凌的髮下面出一雙冷漠而野的眼睛。

「大人已經兩個月又七天沒來看我了。」

這對奇葩父子,一個管教嚴苛,一個桀驁不馴,裴謙是知道的,咳嗽了一聲,道:「睚眥,況特殊,由裴叔來接你回家,路上我們慢慢說。」

武叔將牢門打開,坐了兩個月牢的年卻不為所,靠在牢房牆上,打量了一眼牢門外的二人:「……出獄也不親自來接,看來終於是不想要我了。」

裴謙開始頭痛:「其實你爹之所以不來,是發生了一件呃……你可能會不能接的事。」

睚眥問:「他土了嗎?」

裴謙:「他宮了。」

睚眥歪著頭思考了一下,道:「他不是天天宮?皇帝老兒的大事小事都要過問,現在終於打算改行當太監去了?」

裴謙:「啊,這個這個……你年紀小,可能還不太理解,此『宮』非彼『宮』。通俗地說,就是你爹不是你爹。」

睚眥面無表道,「他二十有四我十六,會算數的人都知道他不是我親爹。」

裴謙:「不是這個意思,叔跟你細細講,你冷靜地聽……」

半盞茶后,裴謙帶著一臉空白的睚眥踏出了大理寺的正門,直到路上遇到有兵開道,護著一列飄著枷羅香的馬車路過,睚眥才回過神來。

他爹不是他爹,嚴格來說算是他娘。

但這個娘現在也不是他娘,而是娘娘。

「……你也不必太擔心,有我等同僚鼎力周全,你和你娘還是平平安安過日子,夏大人那邊,我們也當用人脈儘力周護。」裴謙一路小心觀察,謹慎發言,唯恐這小屁崽子兩個月前暴揍戶部王尚書的公子、打爛一條街的事重演。

「所以你們就把周護進宮裡了?」睚眥道。

作為一個弱書生,裴謙趕離遠離了這夏家逆子兩步:「這不是裴叔我乾的,是都察院那大狐貍聞人清鍾進的讒言,他跟你爹不對付多年了,逮住這機會還不落井下……」

裴謙看他臉,連忙打住了話頭。

果不其然,睚眥停下了步子:「那姓聞人的在哪兒?」

裴謙自知失言,捂住自己的連連搖頭,睚眥冷眼看了他一陣,皮笑不笑地「呵」了一聲,一蹬地,兔起鶻落般,在一片百姓的驚呼中躍上牆頭。

他向裴謙揚了揚剛從他上順來的齊王府群發的喪儀請柬。

「齊王府里有喪事,那傢伙和齊王穿一條子的,十有八、九也會到場。你應該也用不上,我就替你去了,記得轉告我娘,我晚點回去吃飯。」

……

「那街上何事喧嘩?」

「回稟太妃,可能是有人鬧事,似乎已平息了。」

坐在宮中外出前往齊王府做法事的馬車上,夏荻頭戴尼姑帽,手捻菩提珠,其他的尼姑,連同出家的太妃都低頭念經,只有東張西,時不時起簾子看向馬車外。

「夏施主。」同車而行的蘭音師太道,「有何異狀?」

「失禮了,太久沒有觀察京中黎庶風貌,是以多看了兩眼。」夏荻收回目,將剛才似乎在街上聽到兒子聲音的事在腦後。

蘭音師太微笑道:「無論何種境,夏施主心繫百姓,時時皆然,善哉善哉。」

荻謙遜地回了個笑:「還不知師太的水陸法會要做多久?」

「約至巳時前後。」

蘭音師太向來只在宮中修行,乃是因太后的恩典才來齊王妃,倒也不必做足三日,後面的自有京中其他廟宇的高僧繼續住持。

那時間應當還算寬裕。

荻以前也時常親自取證,想當年大理寺卿出馬,兵一擁而上,疑犯通通先控制住,側仵作主簿各司其職,取證自是簡單。

但如今,虎落宮闈,只能這般藏頭蓋臉地行事,委實……

瞥了一眼車窗外隨同護衛的兵,夏荻不由得又想起了崔懲那個軍的魚統領。

說好的今日也要同行,出發的時候高太監卻來說他鴿了。

意料之中。

拉起了佛珠,閉起眼睛想案子,約過了小半個時辰,車隊便到了齊王府。

作為先帝的同胞兄弟,也是勢力最大的藩王之一,齊王的封地遠在富庶的煜州,坐落在通往北燕的咽要道,是一塊集兵家重地、貨通南北的寶地。

在京中的這王府,也足以配得上他顯赫的份,馬車才到王府大街,便見道路兩旁掛滿了白幡,到都是安排好的哭靈人的哭聲。

到這裡就必須下車步行了,因車上一同到來的,還有兩位出家修行的太妃,齊王府早早安排了孕中的側妃侯在道旁迎接。

其他人的視線即便看過來,也只會被兩位太妃吸引過去,夏荻夾在隊伍中後段,低著頭毫不打眼,待蘭音師太與那側妃談時,夏荻便觀察起來。

和齊王已經鬧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當然也不可能邀來過齊王府,對這位齊王的側妃也是第一次見。

柳眉杏眼,含帶怯,是位態纖細的人。

聽德妃說,因自己三次流產,齊王妃生前很是妒恨這位側妃柳氏,甚至找巫蠱妖人求得一些木人,掛在東北角的柴房樑上,想要詛咒流產,但這位側妃的肚子一直穩穩噹噹,可見遊方妖人的把戲是真沒什麼用。

「今日是王妃喪儀,朝中許多重臣貴胄都來了,有招待不周之,還請師太見諒。」那柳氏著肚子道。

「阿彌陀佛,勞駕王妃懷六甲還出府相迎,還請保重玉……」

「師太佛福澤庇佑,能出來迎接,是嬪妾和腹中孩兒的榮幸。」

今日一大早,齊王妃的就已經從宮中運出,而齊王府中喪儀早已備好,正門全數打開,哭聲不絕。

荻隨著蘭音師太進王府時,打眼一,全員惡人。到場致哀的十個權貴里有五個跟在朝堂撕過架的,四個被彈劾過的,還有一個被參到即將貶去邊陲種地的。

若是在這兒了形跡,被這些豺狼虎狽當場撕了吃也不意外。

不過,夏大人向來料敵機先,出門前先找清嶴堂的老嬤嬤們幫忙化了副媽不認的妝,蓋住了眼睛七分神韻,半張臉在尼姑帽下,那些豺狼便是在跟前看都瞧不出這是髯社那擁有一副靚麗長須的社首。

離法會開始還有一段時間,蘭音師太到了不權貴的禮遇,聊著聊著,便聊到了齊王和王妃的事上。

「王妃和王爺向來伉儷深,沒想到出了這等禍事。這些時日,王爺在府中一直魂不守舍,夜中時而會王妃的閨名,嬪妾唯恐王爺傷了子,還請師太代為開導一二。」側妃柳氏聲音細細的,說著說著,又用絹帕揩了揩哭紅的眼角。

路上夏荻已與蘭音師太通過氣,見話題正好聊到此,蘭音師太順理章道:「既如此,不如讓貧尼在王妃生前居灑掃念禱一番,以告齊王傷慟之。」

蘭音師太常年在宮中,難得出來一回,願意超度逝者,是別人家求都求不來的事。

其他權貴投來了羨慕的眼神:「是啊,是啊,該是讓王妃居也得以安息,也為齊王殿下祈福。」

客人們都看著,側妃柳氏自然不敢不答應,派人前去通報在前面待客的齊王,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今日賓客太多,齊王無暇回復,柳氏便做主先安排人帶蘭音師太等人前往齊王妃的住

荻捧著柳枝玉凈瓶等,跟在蘭音師太後,到了齊王府後苑一最為奢華的樓閣。

因齊王妃乃是暴斃,的住這幾日都是被封閉的,他們一行人一來,站在院外,便不由自主地覺得有些不祥的寒氣。

「阿彌陀佛。」蘭音師太只看了一眼,用一種有些神神叨叨的語氣道,「王妃請暫避,勿要衝撞胎兒氣,且讓貧尼的弟子遍灑甘,以安此地怨氣。」

「請、師太請便。」

……這師太糊弄起人來也是個不打腹稿的。

荻知道這是蘭音師太在為創造取證的環境,得到允準后,馬上利索地進齊王妃的居,豎起耳朵聽了聽,確定樓閣中無人之後,立馬直奔齊王妃的臥房。

從侍房來看,伺候齊王妃的人不,要想將巫蠱之這種東西藏得蔽,多半線索會在本人的臥房裡。

不一會兒,夏荻便來到了一最為華麗的居舍。

兩個價值千金的冰裂紋梅瓶擺在房門口,舶來的象牙、黃金飾品掛滿了一面牆,南海的龍涎香、拳頭大的珍珠,放眼去,滿目琳瑯,無一不昭顯著齊王對王妃的寵

荻將臥房的裝飾一一看過,然後將視線落在了王妃的床榻旁,那幾乎佔據了半面牆的送子觀音,略一看大大小小竟有十幾尊之多。

這麼多瓷觀音,每天晚上盯著床榻,齊王妃這也能安寢?

一種說不出的怪異充斥著夏荻的心頭,看著看著,靠近那一面牆的觀音像,屈起手指,在每一尊觀音瓷像上依次敲過。

敲到其中一尊漆金觀音坐像時,中空的瓷像里,迴音聲變得古怪起來。

「就是它。」夏荻不再猶豫,在那尊觀音像四周仔細過,忽然到一觀音像座下蓮花上有一片花瓣是可以活的,遂手輕輕一扣。

「啪嚓」一聲機括響,這尊觀音像的底座鬆開了一條

荻見狀,將觀音像抬起,果不其然,下面出了一個黑漆漆的烏木小人偶,它上纏滿了銀線,肚子上扎滿了金針,上面刻著「柳南琴及孽子」及一副生辰八字的字樣。

「……這就是齊王妃的巫蠱人了。」也是德妃想要替在此事過後理掉的件。

荻剛將那巫蠱木人拿到手裡,忽然手指一陣刺痛,竟發現自己的手指被木人上纏的銀線割破了。

疼倒不疼,看傷口跡鮮紅,也表示決計沒有塗毒。

「這是什麼線,這樣鋒利……」

不待夏荻觀察個明白,院子外蘭音師太誦經的聲音突然提高了兩分,夏荻便知道可能是齊王來了,立即將觀音像恢復原狀,剛要出門,就聽見人聲已經到了樓下。

「……是本王多有怠慢,還請師太恕罪。」

上一次聽到齊王的聲音,還是朝堂上滾地互撕那一回,這死胖子力氣大得很,一把就扯掉了平日里粘得牢牢的假鬍子。

坐牢的時候,也是這個齊王第一個跳出來糾集許多舊權貴要將花式收拾了。

腰斬棄市、千刀萬剮、包餃子下油鍋……什麼死法都有。

夏大人很氣,但夏大人這時候不能嗶嗶,否則蘭音師太必連累。

荻端起玉凈瓶,裝模作樣地來到正廳,用柳枝蘸了水撒在室,不一會兒,後便傳來集的腳步聲,顯然有不人也來到了齊王妃的住

「此便是王妃平日所居之。」齊王的聲音有些哽咽,「也是信佛之人,還請師太代為向佛祖祈求,能讓早登極樂。」

「自然。」

這時,一個與現場悲傷的氣氛格格不的慵懶聲調響起——

「誰說王爺不妻呢,像這般半個朝堂的大臣都來弔喪的場面,我還是平生第二次見。」

聽到這聲音,低著頭灑甘的夏荻手指一僵,側過頭,同旁邊的銅鏡里看到了一張狐貍似的冶艷面容,乍一看竟有些男莫辨。

「哦?」齊王向側那人問道,「那第一次是在何?」

三法司之一,都察院的右都史,丞相樂修篁門下棄徒聞人清鍾,笑著答道:

「當然是彈劾夏大人那次,單上奏請求治罪的摺子都夠把宣政殿淹了的,場面比之今日只大不小呢。」

※※※※※※※※※※※※※※※※※※※※

兒子是撿的,被撿的時候才十一歲,長著長著就歪小流氓了

夏大人掉頭髮的重要原因之一↑

……

不要問當兒子的為什麼也不知道

畢竟是個996不著家的爹,和一個街溜子不著家的兒

夫人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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