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偵探夏貴妃》第十一章 有龍則清

「北燕答應和親了。」

宣政殿裏,封瑕將八百里加急的奏報攤在桌上,一字一句地指給封琰看。

「這是鴻臚寺一早便飛馬傳回來的消息,彼時是聞人清鍾在鴻臚寺時負責的,以我們與北燕的讎隙,本就不指能談下來這樁親事,但朱明舉人答應了,此事必有蹊蹺……你在聽嗎?」

他哥的話,封琰一句都沒有聽進去,盯著窗外想事

現在是午時,不曉得夏荻跟著蘭音師太去法會狀況如何了。

除了頭髮比別的太妃哪點也不像尼姑。

不會被發現吧……

要是被發現了,齊王不得跳起來揪禿

……要不要帶兵去圍了齊王府啊。

直到封瑕開始嗙嗙敲桌子,封琰才回過頭來;「……你說的那個西陵公主是?」

封瑕翻了他弟一眼,解釋道:「北燕朱明稱帝十五年,膝下無所出,只有一胞妹朱瑤兮,是他唯一的親,向來珍之如寶。為兄在遊歷時,常聞民間有言傳『北明珠,南秦姝』之說,南秦姝指的是先帝時因叛國被夷三族的川郡公秦嘯族中那一對才,只可惜已牽累死在三王之中了,現下論起當世人,當屬北燕西陵公主朱瑤兮。」

封琰:「此事有詐。」

大魏的使團去北燕求親這一招是聞人清鍾在鴻臚寺就職時出的損招,為了不讓北燕和其他鄰國聯姻,故意與他國使團爭奪求娶那位公主,中間用了不手段,活活將這位公主拖到二十多歲還未能出閣。

但沒想到,那位北燕之主卻毫無徵兆地點頭要把親妹妹嫁來大魏。

要知道,他和大魏可是死仇。

封瑕道:「我也知曉此事有詐,可總想不通詐在何。總不可能是讓這一弱子來刺殺我的吧,或是他們有自信這位公主貌到了所有人都能為之癲狂的地步。」

封琰:「也可能是男人假扮的呢?」

封瑕:「……」

封瑕:「你不要總是你跟夏卿的事套到其他場合上,哪那麼多扮男裝、男扮裝的。」

派個公主過來刺殺什麼的,想想也不大可能,太蠢了。

「還有一種可能。」封琰道,「既然天下人皆知燕皇視西陵公主如珍如寶,那萬一真的嫁來大魏,哥你是要許什麼位置?」

現在的皇后藍氏出蜀國,當年是藉助了這份聯姻,大魏才得以復國中興。而以燕皇的驕傲,斷不可能讓西陵公主屈居於後位之下……且無論如何,西陵公主是漢室,也未曾嫁過人,這就有一個大問題。

大魏只有一個皇后,是廢了現在多年無所出的番后新立西陵公主?還是以妃位迎娶西陵公主?

這是明天上朝時,朝中老臣們一定會窮追不捨的議題。

瞥了一眼宣政殿窗邊一盞銀的風鈴,封瑕道:「這件事無需考慮,后位是我給蜀國的承諾。便如夏卿在時所言,大國一諾,言重千金,我以貴妃之禮明年迎娶西陵公主,北燕若真心求和我們便和,若包藏禍心,便戰場上見分曉,究竟誰是中原之主。」

北燕是叛臣立國,本就是每個大魏之人心頭一道抹不去的恥辱,兩國遲早要拼個你死我活。

封琰和兄長了一下拳:「要戰便戰,十年之,必令燕都改名燕州。」

「我信你。」封瑕順開了他一句玩笑,「可憐我弟弟征戰這許多年,竟也沒混上個家室,這西陵公主乃天下第一人,我看不如……」

封琰迅速把手收了回去,和他哥保持距離:「你雖然很濫,但是你是我哥,我不嫌棄你,你也不要來干涉我。沒別的要事的話我先走了。」

「你去哪兒?」

「去齊王府。」

……

齊王府,法會午休時分。

「王爺,對齊王妃住的人可有想法?」

沒有睚眥在盯著,聞人清鍾便又想起了齊王妃住發現的

「今日賓客眾多,或許是有賊子混了府中,稍後本王派人徹查一番便是。」齊王道。

聞人清鍾道:「正值王妃喪儀,我知王爺約是不想多生事端,便代王爺推敲一二。」

他與夏荻師出同門,齊王在這一點上很相信他的能為:「你且說說看。」

「這個節點能來王妃住探查的人無非有三,其一,貪圖金銀的匪類,我先替王爺否了,如果是匪類,王府寸土寸金,即便是混在賓客里也收穫頗,沒必要非要繞路去王妃住。」

「其二,府上的其他側妃……王爺別生氣,但凡有三妻四妾之,刀劍影之兇不下於戰場廝殺,尤其在王妃慘死之後,府上盯著正妃位置的想來也不。」

齊王打斷了他:「本王的後院向來一派祥和。」

「但願如此。」聞人清鍾頓了頓,繼續道,「不過下竊以為是第三種——事關王妃的案,有人想查王妃生前的居有沒有相關線索。」

齊王想到了蘭音師太一行,只是他又十分費解,道:「應該不是師太所為,為王妃驅邪是由本王那側妃提出的,師太也只是順勢而為……」

「師太本人不可能,與同來的人呢?在下後來又想了想,對於夏公子來說,能比在下的手指頭還有吸引力的,恐怕就只有夏公子的老子了。」

「可今日來的宮人都是重明庵的尼,……嗯?」齊王忽然站了起來,和夏荻撕了多年,還沒反應過來其實是個人,「來自宮中……子……會查案……」

聞人清鍾喝了口茶,笑而不語。

片刻后,齊王暴怒道:「要不是那妖人污衊本王牽涉了漕運的貪案,本王豈會被陛下留在京中不得返回封地?王妃又怎會在中元節之夜被刺!王妃的仇,這妖人也有一份!」

「哎,王爺這遷怒也遷得太遠了。」聞人清鍾慵懶地坐在椅子裏,「下只是隨口一說,偶有聯想而已,萬一錯了,恐傷及王爺在賓客前的面,夏大人作風正直,願意查這樁懸案又不是什麼壞事,還是忍了吧。」

「有什麼好查的!還不是德妃那賤婦!柳長史,傳令,給本王封住王府!把那夏家的逆子也一併找出來!本王今日要狠狠收拾這對狗父子!」

看著齊王氣沖沖地離去找夏荻的蹤影,聞人清鍾晃了晃手裏的茶碗,道:「寧我負天下人,也不能教小瘋子傷了我的手,指頭啊指頭,為了保你,這灘渾水夠渾了吧?」

了一波風波后,他剛想安安生生品一口今年的新茶,忽聞王府外鳴鑼開道,足足響了九聲。

「陛下親臨!百出府覲見!」

「嘖。」

……

「……事便是如此,香丸中山楂雖見效慢,但若使用過於頻繁,仍然有所風險,還請柳妃娘娘謹慎。」

「我這長史家小門小戶出的,見識沒那麼多,多謝師父提醒……只是這裏是眷後院,還請師父先回到法會。」

從水榭出來后,夏荻算是放下一樁心事,剛走出去,就見到睚眥趴在一棵百年老柳樹的樹榦上,啃著一顆不曉得哪裏來的蘋果看著

「阿彌陀佛。」夏荻裝作沒看到,雙手合十無視地走過。

兒子還是粘了上來。

「爹,你瞞著外人也就算了,連我也瞞?」

「爹,我這麼多年沒有弟弟妹妹原來不真的是你不行,我不該質疑你的。」

「爹,你現在沒辦法讓我坐牢了,你氣不氣?」

「爹,我以後是喊你爹,還是喊你娘?」

後睚眥帶著一萬個問題追著問,夏到一陣疲憊,沒走兩步,就站定了回過頭來。

「睚眥。」夏荻放緩了語氣,倒教睚眥警惕地往後退了兩步,「爹在辦案,不由己,你快回去吧,照顧好你娘。」

睚眥反反覆復地打量了一下夏荻的面容,比兩個月前白了些,眼下因伏案常年掛著的青黑褪去了不,長了些潤許多,還上了點淡妝,乍一看完全就是另一個人。

一開嗓,那帶著許靡啞的聲音還是夏荻本人。

「所以你還要回宮裏?就為了辦案?」睚眥問道。

荻道:「皇命在,爹是奉旨查案——」

「奉旨查案,要這麼?」睚眥冷笑了一聲,「給他拼了這許多年命,到最後半分面也不留,還納進宮裏,就因為你是個人?這皇帝夠白眼狼的。」

「那你覺得,我應該怎麼做?和陛下大吵一架,讓民間看笑話,然後牽連你娘一併斬?」夏荻一句話說得他語噎,又道,「大魏刑典是我改的,無論何時何地,就必須以作則。沒牽累到你的功名,已是陛下法外容。」

「……沒意思,我又不在乎功名。」

睚眥知道是個說不通的頑固,忽見夏荻視線一凝看向後,順著視線所及之,見到有個穿著綠的孕婦從一樓閣里扶著肚子走出,問道:

「你要做什麼?」

「那是齊王的側妃柳氏,有人在香囊里加了山楂,想要日積月累地傷胎兒,我剛剛便是去提醒了一句。」說到這,夏荻忽然止住了話頭。

睚眥問道:「怎麼?」

「不對,沒有懷孕。」夏荻的目死死鎖定柳氏的影,「進屋不過一小會兒,臉就恢復過來,這絕不可能,除非用了冰。」

柳氏這個月份的孕婦是不能用冰的,看之前對孩子的上心程度,不可能不知道這個。

整個齊王府上下只有一個人懷孕,以今天的山楂香丸這樣明顯的手段來看,後院裏其他側妃對下的手恐怕不止一次。

「誒……」睚眥長長地拖出了一聲,「我去幫你試一下。」

他還沒邁出步子,就被夏荻一把掐住手肘痛

「不準去。」夏荻幽幽的聲音響起,「今天你闖的禍已經夠多了,你爹在大理寺和刑部還是有關係的,我不在照樣能再關你兩個月。」

荻不會武功,但掐人是真的疼。

睚眥「嘶」了一聲:「不去就不去,你慢慢玩,我去掰聞人清鍾那吊人的手指頭。」

「嗯?!」夏荻揚眉一怒,提起他的耳朵,「兩個月還不夠你改一改你這狂?非要我大義滅親不可?」

「那你可來不及了。」睚眥用下指了指後,「看看你周圍吧。」

四周樓閣不知何時湧出不王府衛兵,領頭的是一個黃臉老者,冷冷看向夏荻這邊。

「兀那尼,竟敢挑唆齊王殿下的側妃!可是反賊細,有何目的?!」

發現了,這麼快?

荻看見了黃臉老者後,樓閣後面綠角。

柳氏?為什麼要向王府的人告發我?

荻沉一聲,倒也沒怎麼慌,道:「有聞人那傢伙在,十有八、九已經從你上猜到是我了,現在他們想先斬後奏,故意裝作認不出是我想故意按個罪名。」

睚眥道:「不錯,那狗東西現在欠我兩手指頭了。」

「睚眥,你敢手,我有的是辦法再關你幾個月。」

睚眥氣笑了:「爹,人不能不識好歹到這個份上,我可是在撈你。」

「小孩子就要有小孩子的樣子,大人的事你管。」

「那我真不管你了?」

「回家去。」

荻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睚眥咬了一下下,輕哼一聲,輕輕巧巧躍上牆頭。

「這可是你說的。」

他說完,就當真離開了。

王府衛兵們本就沒那個本事追上睚眥,柳長史還記得王爺的命令,厲聲道——

「先不管那賊兒了,把此拿下!送王爺置!」

就在王府的衛兵堪堪要手時,遠一列玄甲軍士迅速前來。

命來抓的柳長史聞聲迎了上去,看見齊王鐵青著臉,忙道:「王爺,人已經找到,屬下正準備將繩之以法——」

「還不閉!」齊王惡狠狠地訓斥了柳長史一句,帶著一不甘,恭恭敬敬地讓到一側。

「繩之以法?哪門子的法?」

便裝,難掩氣度嶷然。任誰也沒想到,一個親王府的喪儀,皇帝竟然親自駕臨。

大魏最懂法的人就在這兒,齊王府沒那個資格扣押

「臣……」齊王橫了柳長史一眼,低頭道,「是臣下不嚴,誤冒犯了帝妃。」

「皇叔知道就好。」

封琰冷眼掃了一圈,衛兵們林立的刀鋒里,他向夏出手。

「來。」

荻沉默地點了點頭,向他走過去。

……

一牆之隔,睚眥並沒有離開,聽著牆裏的聲音,重重地咬了最後一口蘋果。

「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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