睚眥覺得甚是不爽。

姓崔的高手那一掌有勁，如果不是對方故意卸了九分力，那一招就足夠把他胳膊撕下來。

滿京城紈絝子弟的保鏢他都打過，便是號稱是什麼南山武癡、北海拳王，手下走過幾招也就原形畢了。

他沒吃過虧，也就不怎麼在意被外人打疼的滋味，但今天卻意外上了個鐵茬子。

肩上被打疼的地方一陣一陣地泛著酸疼，睚眥正琢磨著那高手的招數怎麼化解的時候，便見他又回到了正堂，不知怎麼地總覺得他有些不太自然。

「葯。」那高手丟了個藥瓶過來，顯然是從秦夫人那兒拿到的金瘡葯。

「謝了。」作為家裡的金瘡葯消耗大戶，睚眥很練地打開藥瓶倒在手上，將手上的那隻手的袖子挽在肩膀上，一邊上藥一邊道，「三宮六院那麼多妃子，見了皇帝一個個都是笑臉相迎的，怎麼偏生非看上我爹那張棺材臉？」

「不是……」封琰言未盡，便眼睛一凝，看向睚眥肩上的一塊深深的烙痕。

「你……」封琰問道，「你臂上的烙痕是哪兒來的？」

睚眥隨口答道：「不知道，娘胎裡帶的。我爹撿到我的時候就在了，因為這烙痕是睚眥的臉，所以我的名字也是這個。」

封琰若有所思——那烙痕，和昨天夏荻為之失神的玉佩上的紋路一模一樣。

看著這小子的年紀，大約十五六歲之間，而巧合的事，那藏樹里的乾死時也正好在十年二十年左右。

「你出何地？可還有其他親人？」

「你問這些做什麼？」睚眥狐疑地打量了他片刻，道，「你也想當我后爹？」

我想當你后……不對，什麼東西。

正在此時，夏府的門被人從外面嗙嗙拍響，脆弱的門板看起來下一瞬就要被撞開來。

有個極大的嗓門在外面喊著：「秦夫人在嗎？我們是王家，我家老爺親自登門相詢爺被打一事，還請開門。」

戶部王尚書？

「打了小的來了老的，有意思。」睚眥活了一下手腕，又被封琰按了下去。

「你坐下，我來。」

他剛沒走一步，一隻修長的手搭在他肩上。

「你更不合適，崔統領。」後的夏荻已收拾好，一青，素麵朝天，眼神不好的人一看，竟與秦夫人有了三分相似。

「以崔統領的相貌，王尚書恐會誤會。」說道。

封琰一陣無語，若在宮裡，大家都接了這個份，多能糊弄一些，但外臣們其實沒多人見過軍副統領崔懲，乍一在王尚書眼前，怕是可能引起。

「我就在後面。」他說。

夏荻點點頭，又道：「睚眥，和崔統領進裡面去。」

睚眥「略」了一聲，不不願地進了屋。

都打發完了之後，夏荻便拿著秦不語的團扇，遮著臉開了門。

門口杵著十來個藍家僕，簇擁著中間一頂鑲金飾玉的轎子，一開門，左右家僕將轎簾拉開，走出一個留著八字鬍的矮胖中年。

婧嬪也是個子矮，想來是承襲其父。

「這位……」王尚書一打眼，便看見一個姿如玉的青子綽然立於門戶下，雖是以扇遮面看不出真容，卻也不難看出是個氣質清華的佳人。

王尚書晃了晃神，基本的禮數還是有的，問道：「一時叨擾，萬見諒，這位可是秦夫人？」

夏荻著嗓子，聲線多了幾分曼妙的意味：「正是小婦人，敢問尚書大人所來為何？」

旁邊王家的僕人高聲道：「我王家爺在貴舍被打，老爺不止不怪罪於你，還親自登門，夫人竟也不請人進門一敘嗎？」

這王家用心有些不軌，自打夏荻出事，秦夫人便相當於孤兒寡母，若這般在老百姓眼皮子下面讓外人隨意進門，日後恐會為人說三道四。

外面圍觀的百姓們越來越多，夏荻看了一眼形，讓開一條路。

「既如此，便請王大人寒舍落座吧。只是小婦人寒舍地小，貴府家僕可否在外稍候？」

王尚書再三打量這秦夫人，他雖未見過，卻也久聞這秦氏之，煬陵城中堪稱無雙，第一眼還覺得此荊釵布，不過爾爾，再聞其聲，觀其形，越發覺得有一姑仙人般的氣度，不自覺地便越看越。

代了家僕在外等候，王尚書便跟著眼前這位「秦夫人」了正堂，待坐定之後，不由得打量夏家這院落。

桌椅皆是柳木老樁打造，坐上去還有些吱嘎響，牆上所掛並非是什麼名人字畫，而是數面萬民傘，只有這茶香卻是清新宜人，想來這秦夫人日子雖過得清貧，卻是個有品位的佳人。

王尚書想起此行目的，故作慨道：「夫人曾貴為三品大員之正妻，屈居在這小院中，實在是過於樸素了，莫不是陛下短了夏大人的俸祿？」

夏荻團扇后的臉上出了古怪的神，本覺得這王尚書是來找茬的，這麼一看又覺得不太像。

「大人莫要誤解，朝廷俸祿自是按份例發放，只是家夫不喜奢靡，食足夠便可，平日里並不覺艱苦。王大人今日所來，莫不是為了貴公子傷之事？」

「唉。」王尚書膝道，「本那不的犬子，日里只知鬥走狗，無奈本平日里為報效陛下，嘔心瀝，也如夏大人一樣無餘暇教子，也是該他得此教訓。」

門后聽窗戶的睚眥憤憤不平道：「那不一樣，我是惡，你兒子是賤，這老頭也忒噁心了，還順帶罵我爹。」

一邊的封琰越聽臉越黑。

這王狗把他之前的想法都說出來了，果然任誰一看大理寺卿這邸，都會懷疑朝廷是不是欠他俸祿了。

他要是早知夏荻這幾年過這樣子，早就抄了齊王的別苑送了，哪還有機會累得掉頭髮。

但世上沒有後悔葯。

那邊王尚書還在一句一句地往他心頭上扎刺。

「……今日一方面，是為犬子賠罪，另一方面，本也是從同僚聽說夫人的況。陛下平日里喜怒無常，此番不追究夏大人的家人，已是僥天之幸，往後朝廷不方便、也不能再供養夫人。家裡沒了頂樑柱，夫人又如此簡樸，這……」

——這姓王的是不是想死？

封琰開始起了殺心，他把夏荻逮進宮，照顧家小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怎麼就喜怒無常了？

再說了，刑部裴謙那條狗，每天一下朝就第一個奔出宮門，要不是刑部事忙，他早就住進這甜水巷裡了。

「綜上種種，本與夏大人往昔在朝中多有齟齬，但這都是過去的事了，夏大人為之高風亮節，雖為子之，我等也敬佩在心。因此，為夫人將來考慮，本有個不之請。」

哦，說到正題了？

夏荻道：「大人請直言無妨。」

王尚書著手道：「我那孽子雖是個不的東西，可畢竟這個……風流年，不得犯些錯誤。今日回府之後，一直思念夫人，直言只要夫人願意下嫁，他便從此改邪歸正，考取功名。」

「草——唔！」

後院傳出怪聲，王尚書回頭，卻只聽到一陣貓。

又看著秦夫人形一僵，繼續道：「夫人不必驚慌，按理說，夫人這般年紀，又已嫁人，這婚事提出得荒唐。但夫人同夏大人又畢竟是名義上婚，所收也是義子，我王家並非東城那些迂腐世家門庭，」

一別家門兩三月，鄉音無改裝回。

借問牧妻何在，青天頭上草青青。

夏荻腦子裡自生出一首打油詩，久久才回神，將王尚書的話在腦子裡兜了一圈，才想了個明白。

這王家又來套路了。

王家從前就想靠把兒嫁給而洗清自己上王府出的壞名聲，現在份曝，便又想到了秦夫人上。

畢竟他家那孽障跟自己家的孽障一樣，惡名在外，自己家這個還能靠的名聲挽回一點婆緣，他家那個惡貫滿盈已經沒有救了，滿京城沒有一家正經貴願意下嫁。

等等，這也不對。

一個三品大員，本地找不到兒媳，騙騙地方還是有的，為什麼偏偏要找名聲極好的秦夫人呢？

夏荻在扇子后仔細打量這王尚書。

他面上很是憔悴，卻不是今日才積蓄的，恐怕有一兩天了。

一定是有什麼重大的變故才導致他如此決斷，比如……他的靠山倒了？他想依靠這樁婚事跳到清流這一陣營。

王尚書一直以來都是齊王的人，在份曝之前，貪污案其實也有這人一份，他做的假賬現在還在大理寺著沒找到合適的時機拿出來。

宮中消息閉塞，夏荻也只能試著詢問——

「大人厚，小婦人不敢奢。而且常聽家夫說，王尚書與齊王殿下相甚深，而齊王對家夫的態度朝野皆知。若是和小婦人沾上關係，難道大人便不怕齊王殿下怪罪嗎？」

「夫人恐怕不知，齊王……」王尚書了一下汗，道，「齊王殿下，扶靈回鄉時，被山匪截殺在路上了。」

果然如此。

夏荻閉上了眼，再睜開時，目投向了正堂后。

……

「陛下、陛下，有要務。」

「皇后敷臉小睡呢，小聲些。」

扶鸞宮里，封瑕看屏風后的皇后未被驚醒，才凈了手，出來看著高太監。

「阿琰今天還在為所苦？」

「這倒不是。」高太監低了聲音道，「是今年護送秀的隊伍出了事。」

封瑕神一頓，後宮選秀這事向來由後宮嬪妃負責即可，即便出了什麼岔子，也不必打擾到他這裡……看起來問題不小。

他一邊說著，一邊接過高太監呈上來的文書。

看著看著，便蹙起了眉：「這般詭異？三十多名秀，一夜間全部失蹤？」

高太監看著封瑕的神，道：「這事……畢竟那些失蹤的秀有的是地方權閥的嫡，有的是番邦的貴，若是大張旗鼓地去找，只怕對皇家們的名聲有礙。」

豈止皇家的名聲，進宮選秀路上若是被歹人劫走了，即便最後救出來，傳回們家中，這些秀也會被恥笑，有些偏遠管不到的地方，宗法之嚴苛，死兒家的都有。

「人不可不救，但消息需先下來。」

封瑕來回踱了兩步，忽然靈一閃，道：「樂相臨走時曾言——『外事我主可自專，然若事不決，對敵用聞人，對己用夏卿』。此事若想將查案的靜到最小，恐怕還得勞夏卿親自來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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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說怎麼那麼沒按時發，凌晨定的以為今天是28號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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