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宮小食》第 11 章
四月的宮后苑,牡丹與芍藥次第開。
張羨齡立在花叢之中,挑選了一會兒,折了兩枝嫣紅牡丹花。一枝養在清寧宮後殿,一枝命宮人安放在正殿的白瓷瓶里。
正殿原本是沒有這白瓷瓶的,事實上,偌大的皇太子寢宮,除卻必要的床帳屏幾、琴書筆硯之外,竟然別無裝修,雪一樣乾淨。
簡簡單單的,倒很有簡約大氣的,只是養病的時候住在這樣的屋子裡,未免太過冷清。問過太子的意思,張羨齡在正殿東暖閣添了一隻白瓷瓶,宮后苑裡開什麼花,便折一枝過來,用清水養著。花瓶挨著錦簾,一進門,第一眼就可以瞧見花開得熱熱鬧鬧。
雖然如今太子已大安,恢復了文華殿的日講,但白瓷瓶卻在東暖閣里安了家。張羨齡折花的時候,也習慣往正殿送一枝一模一樣的花。
往回走時,忽然瞧見湛藍的天空里有兩三隻風箏,飄得又高又遠,很好看。
轉過去一瞧,三個小孩正在放風箏,一大兩小,又笑又鬧。
周姑姑在耳旁提醒道:「是仁和公主、永康公主和德清公主」
說話間,那三個小孩也注意到了張羨齡。仁和公主將風箏線塞到母手裡,領著兩個妹妹向太子妃請安。
仁和公主是皇長,今年只十二歲,梳著八角髮型。另外兩個小公主還沒留頭髮呢,腦袋剃得溜溜的,像小和尚,只在頭頂剩了短短的頭髮,一左一右用紅帶紮小揪揪,珊珊可,看了想讓人一把。
張羨齡笑著讓梅香給們拿糖吃,這是小廚房聽過的口述試著做的,味道還真不賴,剝開一粒糖放在裡,滿滿的都是濃郁的香。
三個小公主吃了,眼睛都亮了,圍著張羨齡轉。最小的德清公主眼著:「皇嫂,我再吃一粒可以嗎?」
「德清!」仁和公主蹙眉向:「你學的規矩呢?全忘了?」
眼看小姐妹要吵起來,張羨齡連忙說:「沒關係,我這還有幾粒,一起分了,回頭我讓小廚房再做就是。」
既然發了話,仁和公主也不好再說些什麼。於是兩個小公主把張羨齡帶的糖吃得乾乾淨淨,仁和公主只吃了一粒,忙著指揮慈母、母們給兩個小公主遞水。
張羨齡笑盈盈地問德清公主:「我能一你的腦袋嗎?」
「當然可以。」德清公主含著糖,說話聲含含糊糊的。
張羨齡趁機把德清公主摟進懷裡,一下一下的擼。這孩子長著一雙大眼睛,臉頰嘟嘟的,怎麼看怎麼可。
到底是小孩子,吃了的糖,頓時就熱起來。德清公主拉著張羨齡的袖撒:「皇嫂,我們去玩捶丸好不好?」
捶丸是什麼,張羨齡還真不大清楚,不過看著小公主沖撒,哪裡有不答應的理兒?反正太子已經去文華殿讀書去了,清寧宮沒人,也沒什麼事等著理。張羨齡便跟著三位小公主,一起往宮后苑的西邊去。
繞過一面影壁,有座黃頂朱漆的亭子,亭下圈著一塊長方形的地,其中排列著數個小,口旗,旗有紅、白、藍、黑四種。
得侍們抬來一撞球桿,張羨齡恍然大悟,這不就是古代版的高爾夫球嗎?
德清公主顯然對這種遊戲很悉,笑盈盈地幫張羨齡選定了球桿。
張羨齡手持球桿,有一點懵,高爾夫球會打,可是這古代版的規則,還真不清楚。
仁和公主一直暗中注意著太子妃的神,瞧見拿著球桿發愣,便主解釋起捶丸的規則,還做起了示範。
仁和公主站在場邊線這一側,揮球桿輕輕一松,球便咕嚕嚕滾出去,掉進最近的一個白旗口。
張羨齡看示範,也大約明白了。這捶丸說起來並不複雜,球進則幾分,打得越遠,記分越高。若是比賽,打滿二十桿,誰記分越多,誰就贏了。
弄清規則后,張羨齡很快就上手了。也不知是不是特別有天賦,二十桿打完,竟然贏了三位公主。
兩個小公主圍在張羨齡邊,德清公主興高采烈的說著太子妃打球特別厲害,永康公主也時不時附和。一通好話下來,聽得張羨齡都有些飄飄然。
仁和公主笑著問:「眼看就到午時了,這時候回清寧宮怕是有些晚。這裡離德清母妃住的宮殿近,不若就在那裡用了膳再回去?就在邊上,很近。」
說得合合理,加上張羨齡也有些了,哪裡有不同意的道理?
眾人一面說笑,一面走,一齊往長樂宮去。
德清公主生母早逝,一直是住在長樂宮,由邵宸妃養的。
邵宸妃是江南子,不宮殿闊朗,於是將殿改了低檻曲楯的模樣,頗有江南園林的靈秀。
仁和公主之母王順妃與永康公主之母郭慧嬪也在,說是用午膳,人一多,立刻吃出了宴席的架勢。
這麼多人,張羨齡頗有些局促,好在邵宸妃同寒暄兩句之後,便一起坐下來安安靜靜的用膳。
寂然飯畢,張羨齡便告辭,回清寧宮去了。
仁和公主送罷太子妃,仍回到長樂宮。從月門進到裡間,瞧見邵宸妃正坐在窗下煮茶,王順妃和郭慧嬪在側邊坐著,都沒有說話。
仁和公主從宮手上接過一盤茶點,輕輕擱在彩漆黃花梨四方桌上,輕聲道:「皇嫂說,下回有空,要我們幾個去清寧宮玩。」
王順妃點點頭:「看明日天氣如何?若是晴好,你即刻領著兩個妹妹去。」
看了一眼邵宸妃,試探著問道:「二哥兒、三哥兒和六哥兒要不要跟著一起去清寧宮玩?」
這說的是邵宸妃所生的三位皇子,朱祐杬、朱祐棆和朱祐枟。今日他們三個向太后請安去了,沒在。
邵宸妃搖頭:「還太早了些,等等吧。」
到午後小睡的時辰,王順妃等人紛紛回去了。邵宸妃側臥在綉榻上,怎麼也睡不著。
那時皇貴妃還在,東宮地位不穩,皇貴妃想舉薦的兒子朱祐杬取而代之。邵宸妃翻來覆去想了一夜,最後答應了。
因貌被選宮,從此被鎖進了這座富麗堂皇的紫城。江南的小橋流水人家,遠得像是上輩子的事。在宮裡這些年,也漸漸想明白一個道理,所謂選秀,不過是離間天下骨,以奉一人歡愉。若的孩子能夠為皇帝,一定要請一道聖旨,以後選宮,莫下江南。
可如今皇貴妃去了,太子登基已是板上釘釘,必須謀劃一番,緩和與東宮的關係,為四個孩子留下後路。
邵宸妃閉上眼,輕輕一聲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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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看過一段關於邵妃的記載,頗為,記在這裡。嘉靖登基之後,了太后,同孫兒說:「子宮,無生人樂。飲食起居,皆不得自如,如幽系然。以後選宮,無下江南,此我留大恩於江南子者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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