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冊封禮這日，張羨齡起了個大早。

天還沒亮，朱祐樘就推一推：「笑笑，該起了。」

張羨齡翻了個，一把拉過被子，蒙住腦袋，不。

朱祐樘低聲喚了幾次，張羨齡這才睡眼惺忪的坐起來，離了床榻。

周姑姑和梅香等人早就端來金盆、拿來盥洗之、打開妝奩，候在外間。見張羨齡好不容易起來了，都忙不迭上前捲起綉簾，服飾梳洗。

張羨齡迷迷糊糊地睜眼一看，屋裏還點著燈呢，實在太早了！哭喪著一張臉，提線木偶一樣，任憑周姑姑和梅香們給自己梳妝打扮。

因今日要穿大禮服，早上不能吃有湯湯水水的東西，以防出現要傳房的尷尬況。

原本按照周姑姑的意思，早膳略微用些八寶饅頭、金玉花捲之類填填肚子也就是了。

張羨齡老老實實吃了一天，然後便不樂意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冊封禮好長好長，到最後，張羨齡得提心弔膽，生怕自己的肚子咕咕起來。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冊封禮結束那一日晚上，張羨齡都要睡下了，還特意吩咐膳房明日早晨要做腸。有了吃宮保丁險些被抓的前車之鑒，張羨齡也不敢放肆了，退了一步，只讓膳房做素腸。

是以膳房送過來的，是兩碟青菜蛋的腸，沒有。薄薄的兩張，薄如蟬翼，很白，紙一樣疊在盤子裏頭，澆了一些醬，灑了些許香菜，熱騰騰的冒著白氣。

還有一碟是改良過得腸，外頭一層腸，包裹著金黃油條，咬一口，外，很好吃。張羨齡一口氣吃了好些，臉上又帶了笑。

用過早膳，周姑姑替張羨齡將十二龍九冠戴上，正出門，張羨齡忽然想起一事：「梅香，我讓你做的護膝哪兒去了？快拿過來。」

「娘娘真要戴哪個？」梅香略有些驚訝，以為皇後娘娘做這個就是為了玩呢。

「當然，快拿過來。」

上一回冊封太子妃，張羨齡不知自己到底跪了幾回，反正第二天膝蓋都是青的。這一次行皇后冊封禮，按禮儀，得向周太皇太后和王太后各行八拜之禮，而後往奉先殿繼續拜祖宗。

為了自己的膝蓋，張羨齡提前小半個月就梅香替做護膝，靈來源自小燕子的「跪得容易」。淺黃的雲錦做表皮，里填了蓬鬆的棉花，綁在膝蓋上，很。

將兩隻護膝綁好了，站起來踢了踢，很滿意。初冬的天氣，大禮服又厚，將護膝遮得嚴嚴實實的，完全看不出痕跡。

吉時一到，司樂奏樂，雄渾恢弘的宮廷韶樂回在紫城的紅牆之中。

奏樂，鳴鞭，張羨齡在尚儀的指引下皇后金冊，聽了好長一串封后的冊封詞。都是些很漂亮的話，不過全是文言文，張羨齡就放棄了去辨別其中的意思。

老老實實的做一個工人，尚儀要上前就上前，要行禮就行禮。等到要向周太皇太后和王太後行禮時，張羨齡特別謝自己做了護膝。

行禮畢，張羨齡起，瞧見不遠立著的朱祐樘。向他笑著眨了眨眼。

冊封禮之後，是謁告禮。朱祐樘率張羨齡往奉先殿去，向一眾先祖告知，乃是朕之元后。

穿過悠長悠長的奉先門門，便來到奉先殿小廣場，雕欄都是漢白玉砌的，各雕龍。

踏進奉先殿的門檻，線一下子就黯淡下來。

這是張羨齡第一次來到奉先殿，適應了一下昏暗的線，這才看清了奉先殿裏的擺設。烏黑髮亮的金磚蔓延開來，黑沉沉的倒映著楠木龍柱。天花板儘是金箔，金燦燦，給人一種輝煌肅穆之。老式的宮殿，窗很，也很冷清，立在金磚之上，有點發憷。好在旁還站著朱祐樘，要是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奉先殿之中，那才真是可怕。

眼前的宮殿被隔許多小隔間，燃著一盞又一盞長明燈，燭火昏昏。

一切都是老舊的，除了貢案之上的貢品，每一樣都是時令之，很新鮮。每一月宮裏收到新貢品，譬如荔枝之類的時新果子，第一個送到的不是乾清宮或者坤寧宮，而是奉先殿，宮裏人稱之為「薦新」。

櫻桃老了，換新的枇杷。枇杷老了，換西瓜。一年四季貢桌上的食都是新的，唯獨牆上高懸的帝后像，一年比一年舊。

跪在大明曆代帝后的畫像與神牌之前，一個個拜過去，從洪武到化，大明一百多年的歷史，都藏在這一幅幅的畫像里。

拜完之後，張羨齡凝眸憲廟老爺畫像旁的空白之地，心裏覺得很神奇，生出一種「俱往矣，數風流人，還看今朝」的豪。

幾十年後，朱祐樘和的畫像也會掛在這裏。不知那時候的大明，會是什麼模樣？

結束了謁告禮，接著就是謝恩禮，即叩謝君恩之意。

向朱祐樘行禮，膝蓋一屈，還沒落地，就聽見他道：「平。」

這一聲猶如天籟之音，張羨齡起，眉開眼笑。

最後一個環節是皇后賀儀。

張羨齡端坐在寶座之上，俯瞰一眾穿品級盛裝的朝廷命婦。

奏樂聲起，一眾命婦在典儀的指引下，齊齊跪下行禮。

能進宮朝賀的，都是有品級的命婦，有些誥命夫人的年紀足夠做張羨齡的祖母，被們這樣拜著，張羨齡頗有些不自在，恨不得一人給發一個「跪得容易」。

一眾命婦的群拜禮畢，們又分作若班人，五六個人一批，上前來進賀箋，再行贊拜禮。

張羨齡早在憲廟老爺喪禮之時，就已經將命婦的名字都背過了，此番正好對著賀箋上的姓名認認人。

第三班命婦進箋行禮之時，其中有一個大人，即使是平平無奇的命婦禮服，卻被穿出了一種姿綽約，艷四之。

張羨齡不由得再看了一眼大人的賀箋，原來是禮部尚書施純之妻，名曰宋持盈。

一瞧見「宋持盈」這名字，張羨齡便想起來了沈瓊蓮同說過的一則八卦。說是化末年有一回命婦朝賀，周太后見一命婦生得極，便與左右之人嘆，怎麼當時選妃竟然掉了此。初聽到這故事時，張羨齡還納悶，就周太后那一貫眼高於頂的子，能這樣夸人？

如今見了宋持盈，張羨齡便全明白了。

全神貫注欣賞人風采，竟一時忘了喊起。直到周姑姑輕咳了一聲，張羨齡才如夢初醒，忙讓們起來。

等到宋持盈回到一眾命婦之間，張羨齡仍時不時地看一眼。越看，心裏越喜歡，想著等會兒一定要尋個機會，好好的同大人說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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