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簡墨習慣早起，但等他吃完媽媽做好的早餐后，才意識到今天不用去出攤了，于是就開始發呆：接下來要做些什麼呢？

簡媽給簡爸整理好領，目送他出門，回頭看見兒子坐在桌子邊兩眼發直，不由得莞爾：“你要沒事，就出去逛逛，下午回來幫我帶點菜回來。”

簡墨點頭，穿上外套出門。

天氣很好，太的開始由夏天刺目的白變了秋天的金黃，照在建筑上十分漂亮。這個季節溫度適宜，晴好的時候很適合在戶外游。

簡墨在一家面館吃了午餐，然后慢吞吞地散步去了街心公園，坐在人造湖邊的木椅上對著湖水發了一會呆，最后在不知不覺舒服地睡著了。

不知睡到什麼時候，簡墨被一陣雜的噪音吵醒的。他側頭從木椅里看去：一個高大的男人正被兩巡警撲到在地上。他拼命額掙扎，蹬揚起沙土向巡警的臉：“我X你媽的，每個月都給你們這些王八蛋了錢，憑什麼來抓我們！拿了錢就不認人了，你們這些混賬王八蛋，老子跟你們拼了——”

“你的那點錢老子喝茶都不夠！還不老實點，不然吃虧還在后頭！”兩名巡警一邊從腰間出電，向高大男子上毫不留地下，獰笑著說：“你以為跑得掉嗎？”

男子無法躲避，被電得全搐，慘聲高。臉在地上被碎石劃出道道目驚心的痕，然而他似乎都沒有覺，只是不停地氣和打滾。

兩個巡警睨視著地上狼狽的男子，目如同看一只死狗一般輕蔑。他們悠哉悠哉地將電收回腰間，慢慢掏出手銬，吹著口哨將已經癱一團泥的男子銬了起來，一路拖上警車，然后緩緩駛離公園。

過了好久，簡墨才用手扶著椅子背小心翼翼地坐起來。他此刻才覺到僵的脊椎上滿是冰涼——冷汗已經浸了他的，在他的上，非常不舒服。這個時節的風還是夾著一初秋的燥熱，但他卻覺自己剛剛從冰窖里出來了一樣。

被抓的男人，是他出攤的對面店里的老板。昨天，簡墨還和他說過話。但現在簡墨知道，也許自己再也見不到這個人了。

清街了！

為什麼事前一點征兆都沒有？

上一次清街不過是兩年前，夏爾為什麼要做這種涸澤而漁的事？

夏爾縱容下屬放任六街私貨泛濫并從中大肆漁利已經是許多年的事了，是大家心照不宣的默契。幾年一次的清街，也不過是歷任木桶區的國王們在適當的時機沖沖政績保住這個缺的手段，是六街約定俗的慣例。可今天發生的事，簡墨實在是無法理解：六街的人清空了對夏爾有什麼好。如果販私的人都被抓走了，再想恢復生氣，只怕沒有幾年本不。

又捱了好久，似乎再沒有什麼人會跑進公園里了，著脖子上的銀鏈，簡墨慢慢冷靜下來。還好昨天他爸讓他把所有的東西都清干凈了，一點痕跡也沒有留下，不然此刻他還要擔心家里會不會被人查出東西來。

簡墨假裝放松，實則警惕地一邊走一邊觀察周圍的形。

從公園到家與從他擺攤的地方到家是兩條路，巡警們應多半是在那邊抓人，剛剛那個只怕是意外跑的。不敢去看那邊是什麼形，簡墨決定盡快回家。

路過超市，簡墨隨便買了點蛋番茄之類的小菜，然后飛快地結了賬。

這個時候只有回到家里才會讓他覺安全一些。

爸爸應該還沒有回來，媽媽大概正在準備晚餐。晚上的飯菜要給三兒送去一些，免得三兒自己做糟蹋材料。他腦子里起八糟地想些無關的事，讓自己還有些慌的緒平靜下來。直到快到家了，簡墨的心跳才完全恢復正常。劫后余生的慶幸讓他再次對父親的謹慎覺到欽佩和認同。在木桶區的六街生活，記住這兩個字才能活得長久和安穩。

只是，回想起剛剛公園那跡斑斑的一幕，簡墨不有些傷其類，松快的心變得有些沉重。他不由得從塑料袋子里出一個西紅柿，一邊啃一邊走，仿佛酸甜的水能夠讓抑的覺稍微釋放一些。

然而下一步剛剛抬起，仿佛有一道閃電從他后頸掠過，一種強烈的被人盯住的覺猛得竄上心頭，全的汗都突兀地豎起來了。

——是誰！？

這種類似警告的覺只有以前被巡警盯上時偶爾會出現，可卻從來沒有這樣強烈過。如芒在背的被注視隨著簡墨越來越接近巷子變得越發的明晰，他覺這簡直就像是用強燈直接照在背上一樣，皮都快要被灼傷了。

——到底是誰在看他，誰在那兒？

簡墨頭一個答案就是：“難道是巡警埋伏到家門口了？”莫非沒有抓到現行的，想要強套罪名給他們嗎？畢竟自己在六街也算是小有名氣，是巡警們的重點“照顧”對象了。

如果走進這條巷子的話，肯定會有非常糟糕的事要發生。簡墨立刻改變主意，控制自己的步伐速度不變，盡量悠哉悠哉的“路過”通往自己家門的巷口，向三兒家踱去，從口袋里出封玲每次離家都會留下的鑰匙，隨意地開門、關門。

很好。那種注視，消失了。

靠在門板上，簡墨覺到心在膛里跳得砰砰響：家里的東西都清干凈了，今天他又沒有出去擺攤，不會被人盯梢。除非巡警們已經不滿足于清理私貨一條街的店鋪，要是把所有賣私貨的都清理干凈——可六街住著的人，除了數幾個如同三兒家的，那個手上沒有沾過私貨？這是要把六街清空嗎？

他憂慮地向窗戶看了一眼：媽媽這個時候應該在家，那些人沒搜到東西的話會不會對不利？握了握拳，簡墨忍不住想查探下況。

從三兒家客廳的窗簾，可以看到那條巷子到他家的門口的形。

簡墨沒有看見媽媽，但他看見三兒了。

三兒正吊兒郎當地夾著一支點燃的香煙，大大咧咧地走進了巷子，向自己家踱去。他肯定以為簡墨已經在家了。

一種不祥的覺提上心頭。

簡墨手唰得一把拉開窗簾，砰得一掌推開窗戶，正要警告“三兒快走！”

然而已經晚了。

三兒表都沒有變一下，只是腳再沒有邁出一步，上隨著前行的慣，悄然無聲地向前撲下了。

連一聲慘都沒有。

簡墨的呼吸一窒，眼睛直直地看著三兒黑的后腦勺，溫卻在溫暖的初秋冷到了寒冷的深冬。

巷子靜靜的，除了封三倒下發出輕微的撲地聲，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實際上除了一直關注巷子的簡墨，那點輕微的聲音也沒有吸引來任何關注的人。沒有槍聲，沒有任何慌嘈雜的聲音，哪怕連氣都沒有，就仿佛那里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停在電線上的鳥左顧右盼，彈彈跳跳，沒有察覺任何不妥。

安靜極了。

簡墨猛得翻躲在窗欞邊，握著窗簾的手瑟瑟發抖，一種說不出的恐懼襲上心頭。

六街極發生過殺人事件，販賣私貨最多就是牢底坐穿，而巡警們是不會費力殺人的。

可是，它卻發生了。而且正好在他家門口。

這已經超出清街的范疇了。

或者說，這本就不是清街！

簡墨腦海里浮現一個極端詭異的想法：這起謀殺或許和六街并無關系，專是沖著他家來的！如果剛剛不是他警惕高，現在就應該到三兒給他收尸，或者兩人一起下黃泉作伴了。

古舊的樓梯發出輕微的一聲咯吱呀。

簡墨猛回神來。他看見自己手中的窗簾，心中一跳，連忙放手，退了幾步，手下意識握住領口的銀鏈——這是媽媽送給他的開過的銀鏈。

窗戶可以看到他家門口的巷子，巷子自然也可以看到這里的窗戶。

他剛剛拉開窗簾的舉——會不會被那個殺手看見了？

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恐懼從腳底竄上腦門，將他團團包圍起來，激得簡墨全都燙了起來。就算加上上輩子，他沒有經歷過這等生死系于一刻的陣仗。平常和三兒在六街與人打架和這種暗殺本就不再一個層級！

然而也許是因為力大大超過平常的指數，簡墨心里明明怕得很，腦子卻反而冷靜了下來。

沒有同平常做事一樣反復考慮各種因素和后果，他甚至沒有好奇一下：暗藏在他家巷子口殺死三兒的是什麼人，為什麼要殺三兒或者說為什麼要殺進他家巷子的人以及剛剛他愚蠢得在窗戶面前發了多長時間呆，他的相貌有沒有被人看見，他沒有足夠的時間逃走等等紛繁復雜的問題……

他只是迅速走進三兒的房間，關上門，利落地打開窗戶，掃了一眼，翻出去，順著下水管輕巧了下去——他就像一匹闖進獵人設下無數陷阱的孤狼，一一繞過企圖奪取它命的暗箭，機靈而狡黠。

這是他和三兒從封玲眼皮子底下溜出去玩時必走的路線，在外人看來是一條死路。木桶區不存在城市規劃這種東西。拆東墻補西墻的結果就是經常出現死路和天井。木桶區的居民對這種況已經習以為常，并且對這種地方善加利用，擱置一些雜。

簡墨落腳的這條巷子里也放了各種七八糟的東西，看上去本就沒有出路——只有他和三兒知道，其中一堆雜后有一個，足夠他們這個年紀的年鉆過去。

他以前所未有過的輕快速移開雜，逃了出去，頭也不回。

遠傳來一聲咒罵，伴隨著憤怒響起的玻璃破裂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