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逞驕》第16章 第 16 章
飯店在天城東南方向的新地租界里,莊闐申宅在中心的老城區,而醫學校建在城北。
照遠近順序,先送莊闐申,再是蘇雪至。
學校在河邊,不但路遠,出城后,有段路的兩邊是大片的葬崗,以前府殺頭和死了沒地埋的人的歸宿。白天看也沒什麼,荒涼了些而已,到了晚上,四周黑魆魆,點點鬼火,看著就有些瘆人。
蘇雪至倒不怕墳場和死人。
怕活人。
來這邊開學還沒幾天,就不止一次地被陸定國提醒,天城魚龍混雜,治安堪憂。租界有巡警日夜巡邏,秩序還算可以,但其余地方,大大小小的水會和腳行把持地盤,幫派林立,街頭,手和混混防不勝防,至于冷清些的角落,天一黑,更是什麼都有可能發生。以前這樣,現在非但沒有好轉,反而更了,晚上不要一個人出去。
已經這麼遲了,能坐車回,自然省心。
被送到了學校的大門前,汽車停下來,正要開門下車,那個豹子已經推門下了車,快步過來,替打開了車門。
“蘇爺您走好。”他說了一聲。
剛才他送莊闐申到家的時候,沒有下車。現在對自己的態度卻不大一樣,和之前在船上時相比,更是天差地別。
自然是因為船上后來發生的那事的緣故。
蘇雪至向他道了聲謝,下車走了進去。
豹子目送前方的影消失在校門里,開車回去,沒再回飯店,穿過老城區,直接來到了位于法租界一幽靜地段的洋樓前,兩層,被一個種滿了玫瑰的庭院所包圍。
這里就是賀公館。去年小姐來讀中,為了方便居住,四爺在距離學校不遠的這里置了這座公館,本是前清一個外大臣的別業,附近居住的,都是天城的一些名人。
庭院里亮著燈,門半開著,仿佛剛有汽車出的樣子。門房聽見靜,出來見是自家的車,急忙跑來開門,說四爺也剛回不久,是王公子開的車,王公子進去坐了一會兒,剛走。
豹子停好車,徑直。四爺和小姐果然還坐在客廳里。
“四爺,照您吩咐,已經將人都送到了。”
豹子走了上去,說道。
賀漢渚點了點頭,從沙發上站了起來,陪著他的賀蘭雪立刻沖上去,一把扶住了他的胳膊:“哥,我知道你肯定疼,我扶你上樓梯!”
賀漢渚笑了起來,屈指彈了彈妹妹的腦門:“就你機靈?你哪只眼睛看見我疼?早就好了,不用你扶。”說完丟下妹妹,皮靴踩著帶了麗花紋的柚木樓梯,往上而去。
“哥哥你討厭!我都說過多次了,不許你再彈我腦袋,這樣我會笨掉的!”
賀蘭雪了被彈得有點疼的腦門,生氣地頓腳,追了上去。
賀漢渚已經上了二樓,停在樓梯口,等妹妹追上來,轉頭說:“哥真的沒事,今晚也不早了,你應該累了,回房間休息去吧。”
賀蘭雪嘟了嘟:“那好吧,哥哥你也早點休息!”
賀漢渚看著妹妹影走進走廊右側的一個房間里,自己往左,也進了房間。
他一進去,步伐就變得有些凝重,解開軍裝的領,了,隨手扔在一邊,在靠窗的一張桌邊椅子上坐了下去,手掌了額,拿起桌上的一疊文件,翻了翻。
公館里做事的吳媽送來一杯水,走了進來。
“賀先生,洗澡水和服已經準備好了。”
賀漢渚點頭,放下文件,起進了浴室,出來,他已換上睡,用雪白的巾了漉漉的頭發,坐到床邊,手拉開床頭柜的一只屜,從里面取出一瓶藥水,用棉花蘸著,涂了下上的傷口。
線早已經拆了,但這條長長的傷疤,看起來依然猙獰而丑陋,疤口合新結的淡皮,因這幾日疏忽,又變得微微腫脹。
他涂了藥水,端起床頭柜上放著的一杯水,吞了藥,轉頭見吳媽還沒走,影在門口徘徊,問是不是有事。
吳媽“哎”了一聲,急忙進來說:“賀先生,是這樣的,我今天得到了個家里的消息,說我兒子摔了,孫子又生病,加上農忙,兒媳一個人怕照應不過來……”
吳媽是本地來的,家在幾十里外的鄉下。
賀漢渚說:“你回吧,等家里事好了再來,多久都沒問題。”他的語氣十分溫和。
吳媽松了口氣,心里又覺得有些過意不去:“實在是對不住您,我這一走,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好,公館里就剩梅香,我擔心做不好事……”
梅香是個小丫頭,平日替打下手的。
一咬牙:“要是先生您不方便,您可以另外請人,不用等我了。”
賀漢渚微笑:“沒事,你放心回吧。小姐喜歡吃你做的菜。去年我不在這里,你把照顧得很好。”
他拿起扔在床頭柜上的一只皮夾,出幾張鈔票,遞了過去:“給你孫子買糖吃。”
這間公館人口簡單,除了先生小姐,就自己帶著梅香,外加門房兼園丁的老夏,關鍵是,無論是小姐還是先生,人都很好,說話和氣,不像吳媽從前做事的人家,對下人頤指氣使。現在被迫就要丟掉這份工作,吳媽心里很是不舍。
沒想到現在不但能保住事,賀先生還額外給自己錢,吳媽又是又是意外,推了一番,終于還是將錢接過,連連鞠躬,退出去前,忽然想起一件事,喜笑開地說:“對了賀先生,白天你們不在家的時候,柳小姐打了電話來,問先生您是不是已經到了這邊,還問您的況,我說您一切都好。還和我閑聊了幾句,讓我轉達對小姐的問候。人真好。”
柳小姐是大學生,在北京的一間大學念書,經常趁休息,來這里看賀小姐。
說話時,賀漢渚已經回到桌邊,再次翻著文件了。
放在最上面的,是一張邀請函。
吳媽見他沒回頭,翻著邀請函,只“唔”了一聲,就朝他背影又真心實意地鞠了一躬,退了出去。
過了一會兒,豹子再來敲門,說陳書問,怎麼安排軍醫學校開學典禮的事。
“陳書問您,需不需要再推幾天?”他看了眼賀漢渚的,問道。見一旁的窗戶開著,怕夜里冷風進來,上去關窗。
賀漢渚丟下邀請函,轉過頭說:“已經讓他們等這麼多天了,不用再推了,就明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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