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沈寧從顧之晏想到那位團長，大概是想多了，夢里的自己也坐在團長的車上,正好看到他一個側臉，正面卻怎麼也看不清。

但鼻尖能約聞到淡淡的荷葉香。

半夜,肚子忽然一陣痛,沈寧痛醒,什麼團長、荷葉香都不見了,周圍一片漆黑，疼得一團。

忍了忍，最后認命地捂著肚子去衛生間,心想今天吃東西的時候都沒看生產日期，不過劇院提供的東西總不會是過期食品吧。

然而又一想，會不會他們就買了那麼多,之前一直沒吃完,然后就一直留到了昨天……

應該，不至于吧？好歹是市里唯一一家劇院啊。

等進了衛生間,發現，是因為長大了。

……

第二天,沈寧的臉十分不好，皮本來就白，這麼一來更是蒼白到有些明，眼下兩個烏青的黑眼圈暴無疑。

焦夢玉一看到就說：“你怎麼了,都白了,還起皮。”

沈寧疼得腦子里像繃著一弦，暗悔昨晚一生氣灌的那幾口涼水：“沒事兒，就來那個了。”

一時沒想起來在這個年代有什麼晦點的說法,好在焦夢玉立刻意會：“那個啊？你怎麼也不自己算著點日子，昨天還跟我們一起喝汽水。”

“夢玉姐，我今年十六。”

“我知道啊，所以呢？”

“所以我是今天才、才那個啊……我是神仙也算不到就是今天。”捂著肚子，看起來委屈兮兮的，整個人比平時和了不，說話都像在撒。

焦夢玉一聽，覺得有點可憐，第一次來這個就獨自在外地，親媽都不在邊：“我也是十六歲那年來的。”在這個年代，這算是正常的發育年齡，“那天我媽還特意給我煮了紅糖水和小米粥，全家就我一個人能吃，說是給我慶祝的。”

文工團里不差吃的，但是不可能有紅糖：“你也是真不巧，要是晚來市里兩星期，你媽媽肯定也給你煮紅糖水。”以為，沈寧家就在被選上來的那個小縣城。

沈寧沒說話，兩輩子，連爹都見了一個，就是沒見過媽媽。

“不過你真厲害，自己都搞定了啊？你知道要怎麼弄嗎，會不會等一下跳著跳著就……啊？”焦夢玉想，母親不在邊，也沒個人教，會不會就自己胡應付了一下？

等會兒一起跳舞的可還有男生呢。

沈寧趕說：“我來市里之前就了解過的，都弄好了。”

焦夢玉便將信將疑地點點頭，其實心里還有點擔心。

這天訓練，沒發生焦夢玉擔心的事，不過沈寧前兩天才堪堪讓嘉明滿意了點，今天又開始被頻繁點名。

九月下旬，猶有殘暑，往常他們一旦練起來就熱，一把一把地掉汗。

今天沈寧的后背額頭也被汗水浸了，但是冷熱加，外界是熱的，里又有一寒意，總和起來，就是難。

嘉明看今天完全不在狀態，讓劉思先自己練著，生氣地走過來，一把將不斷往下掉的舉上去：“一天沒練把桿就忘記位置了嗎？繃住不要！”

他說完才發現沈寧有些不對，他是隔著練功服按住的，但明顯到的小冰涼，似乎還有些發抖。

“累了就先去休息一下吧。”他一個多星期以來破天荒地頭一次讓休息。

沈寧放下，扶在把桿上緩了緩：“那我就休息一下下。”

嘉明看準備就這麼站著休息，皺眉：“是又了嗎？帶吃的了嗎？”

“不。”搖搖頭，“我緩一下就行。”

嘉明思考了片刻，說：“你一會兒解散后留一下，上午先不練了，過來看著。”

他指了一下劉思斜前方視線正好的位置，這是要讓看劉思怎麼跳喜兒了。

沈寧沒逞強，走過去坐下來，聽嘉明指導劉思，觀察的每一個作。

這麼一看，發現劉思跳得還真不錯，幾個有難度的作都完得可圈可點。

劉思今年十八歲，想了想，自己前世十八歲的時候，可能也就是和差不多的水平，而現在的自己，從肢作上來說，跟比確實還有一段距離。

嘉明不愧是這個年代就出去留過學的人，指導非常專業，劉思任何一個地方不到位，都能立刻指出來，他不僅從作要領上說，還立足于人，告訴為什麼要這樣。

沈寧聽得心里直點頭，很多人以為舞蹈就是好看，但其實每一個舞蹈作都應該為整服務，作就是舞者的“臺詞”。

聽得迷，連疼痛都忘記了，等到解散的時候還覺得時間過得真快。

心里覺得嘉明只能在這里當舞蹈老師有些可惜，他真應該去專門的舞蹈學校，或者去舞劇系當教授，造福更多的舞蹈學生，培養更多的優秀舞者。

同時又有些疑，難道嘉明在國外學的就是舞蹈教育？否則他為什麼自己不跳舞呢？

其他人走后，沈寧被留下來，等著來自老師的思想教育。

“這周六休息，我帶你去醫院檢查一下。”嘉明不是商量，他已經決定了，就是通知一聲。

沈寧沒想到，因為姨媽痛被直男誤會，要帶去醫院這種況會發生在自己上。

不得不跟解釋：“老師，您可能是誤會了，我沒有生病，過一兩天就好了，你懂我的意思吧？”

據說他在國外是有朋友的，應該能懂吧？

“我沒有誤會。狀況不佳的舞者是沒有辦法上臺的，去檢查，是我作為指導老師，對你以及未來演出的安全負責。”他說得一臉嚴肅。

沈寧惱了，以前的老師里很多都是男，尤其是編舞老師，這不是大家都能意會的事嗎？

“我只是……”頓了頓，語氣不太好地說，“Lamenstruation，懂了嗎？”

嘉明愣了一下，隨即耳尖微不可見地泛紅。

“現在我可以走了嗎？”

“不是，小芭蕾，你別急。”嘉明喊住，“你今天是因為……但是我覺得你需要去醫院，我擔心你可能有低糖。”

沈寧眨眨眼：“你剛剛喊我什麼？”

“小芭蕾啊。”他眼里帶著笑意。

沈寧有點恍惚，這個綽號不應該就留在雙彩縣文工團嗎，這里又不止一個跳芭蕾的，嘉明怎麼也這麼喊。

他像是看出了的疑問，說：“你們主席都給你寫檔案里了，沈寧同志在雙彩縣文工團表現優異，助人為樂，被大家親切地稱呼為‘小芭蕾’。”

“這也寫檔案里了？”不敢置信。

嘉明點頭。

沈寧覺自己要社會死亡了，寫檔案里，那豈不是以后每個有權查看檔案的人都要知道了？

的檔案從調進縣文工團，再到調出來，進市文工團，前前后后也不到一個月。廖主席真是毫不浪費這份好不容易調過去的檔案，替寫了這麼多東西。

一時間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慶幸，用兩勺麥讓甄雪把的綽號從極致難聽，改到了次一等的程度。

“哎，行吧。”嘆氣。

“我是真的覺得你應該去檢查一下。昨天大家都是跟你一樣吃飯的，我看你后來都開始頭暈了吧？”嘉明認真道，“你想想，萬一昨天你也要上臺，結果突然頭暈了呢？是不是就舞臺事故了？”

“昨天就是了，以前也沒暈過……”

“出舞臺事故不是小事，你確定不去？”

“好吧好吧，去就去，周六，我記下了。”都搬出舞臺事故了，能不去嗎。

沈寧走出排練室，發現焦夢玉和劉思居然還沒去吃飯，在門口等。

“你們怎麼都在等我呀。”

焦夢玉道：“你今天不舒服，我覺得不差這一會兒，還是等你一起吧。”

“我舅舅昨天才說了讓我照顧你。”劉思的目從沈寧，劃到邊的嘉明，“老師要一起嗎？”

“不了，你們去吧。”嘉明道。

沈寧就和焦夢玉、劉思一起去吃了飯。

不適加上被嘉明留了一下，時間有些晚了，今天就沒出去寄信，干脆等周六去醫院的時候再順便寄信。

下午集合，大家正準備去更室換練功服，嘉明走過來，遞給一個保溫杯：“你別換了，一會兒還跟早上一樣看著。”

沈寧看了看手里的杯子，應了一聲，沒跟大家一起去更室。

打開杯子，里面是淺金的水，冒著熱氣，姜味很重，很像是紅糖生姜水，但不是，因為一看就沒有紅糖的。

“這是？”

“白糖生姜水。”

沈寧吃驚：“你們法國孩兒都喝白糖的啊？”

“什麼我們法國孩，是他們法國孩。”嘉明糾正的說辭，“我沒有紅糖，單放生姜怕你喝不下去，就加了點白糖。湊合喝吧，比沒有好。”

確定？沈寧給了他一個懷疑的眼神。

“喝不喝，不喝就還我，正好我還不舍得把我這杯子給你用。”

“喝呀，我當然喝。”沈寧走過去，拿出自己的杯子，把里面的白開水倒了，再倒進白糖生姜水，然后把保溫杯還給嘉明，“行了，我不用你的杯子。”

嘉明收下保溫杯，放在一邊，沒再說什麼。

其他人已經換好服過來，要開始下午的排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