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年》13.無瑕

男同學聽了梁樅的話,驚訝非常:“他們倆正在談不容易啊, 終于修正果了。”

梁樅諱莫如深:“差不多。”

其實梁樅并不了解詳細況。

說來慚愧, 梁樅與傅承林相識多年, 依然猜不這位老朋友的心思, 但是,他預姜錦年和傅承林有戲。

想到此, 他回頭看了一眼傅承林。

傅承林的邊站了一位年輕志愿者。那名志愿者是本校一位男生,脖子上掛了個牌子,看起來正式, 他彎腰和傅承林說:“傅學長,請跟我去后臺,馬上到你演講了。”

傅承林聞言站了起來, 從公文包里掏出一張稿子,再隨手把公文包扔回了座位。

他沿梯向下,漸行漸遠, 逐步來到燈火通明的區域,眾多目都聚焦在他的背影上。即便他沒說一句話,沒做一件事,只是靜靜地立在那里。

好一個心賊。姜錦年腹誹。

不再刻意直腰桿,毫無負擔地靠向了椅背,右手稍微向了旁邊偶然到了那個被傅承林忘在座位上的公文包。皮革微涼,工藝考究, 但是好像沒怎麼用過。

姜錦年自言自語:“怎麼搞的, 忘記帶包”

前排的梁樅聽見這話, 扭過頭來:“你給他送過去唄。”

姜錦年卻道:“他會回來的。”

默默思考:我干嘛要給他送東西多此一舉。

想通了這一點,安安穩穩待在座位上,旁觀傅承林的演講。演講臺上擺著一籃花,放滿了百合、紫葵與馬蹄蓮,集齊了紅白綠三種調,格外秀致明艷,生機盎然。

傅承林站在花籃之前,攤平了一張演講稿。他把麥克風調到了合適的高度,開場第一句話是:“各位同學、校友、老師們上午好,我是2008級金融系學生傅承林”

他的聲音回耳際,沉穩有力。

姜錦年卻聽得意興闌珊。

因為昨天晚上幫他改稿,早就知道了他的演講容,能猜到他接下來的每一句話。就像是航行在河道中的一葉扁舟,順風順水地前進,按照既定路線,毫無風險,毫無曲折。

所以姜錦年靜坐不,腦子里回憶著早間新聞,揣今日的證券市場。注意到上司羅菡的排名下跌了幾位他們這一行沒辦法不注重排名,公司部經常為基金凈值排序。

這種做法,就類似于念高中時,全校通報績。

誰能掙錢,誰就牛

其中力可想而知。

姜錦年陷沉思,而附近的觀眾紛紛鼓起掌來,氣氛歡鬧原是因為傅承林演講完畢,開了個玩笑。他還說,借用他很喜歡的八個字,祝愿各位校友前程似錦,年年好運。

所以,他喜歡的八個字是:前程似錦,年年好運。

梁樅率先反應過來,嘆道:“錦年啊錦年。”

姜錦年一口咬定:“巧合而已。”

梁樅語重心長地規勸:“小姜,世上沒有那麼多巧合,只有我們不敢面對的現實。”他低垂著腦袋,單手扶額,面容沒在影里,仿佛一位博古通今的哲學家。

周圍的同學們正在討論傅承林,猜測他現在的職業、研究方向、狀況。而傅承林本人已經謝幕退場,跟隨另外三位師兄,消失在了禮堂正廳出口。

他要去哪里

姜錦年不知道。

朝著那個方向眺,視野空無一人,只有一條冷冷清清的走廊。

等了一個小時,傅承林依然沒出現有些擔心,他不會就這樣回酒店了吧校慶典禮即將結束,到時候,人山人海,肩接踵

傅承林的公文包還在座位上。

姜錦年選擇了提前離開。

左手拎著自己的包,右手挎著傅承林的公文包,沿著走廊左顧右盼,像個遠道而來的尋親者。聽見禮堂校歌的尾聲,料想再過幾分鐘,出口就要滿人群。

傅承林連個影子都沒有。

微信消息也不回。

這位行蹤神的優秀青年畢業生,究竟跑到哪兒去了

姜錦年快要失去耐心時,恰好通過一扇窗戶瞧見了對面的咖啡廳。咖啡廳一樓的某隔間里,傅承林正在與一個中年男人談笑風生,氛圍尤其祥和安寧。

煙雨霏霏如隔云霧,院中一片繁花綠樹。

姜錦年沿著一條小路,直奔校咖啡廳。當終于來到目的地,又遲疑了幾秒鐘,心道:貿然打斷別人的談話,會不會顯得很沒禮貌

就在這時,傅承林喊了一聲。

他似乎早有預料。

姜錦年往里面瞥了一眼,坐在角落的中年男人朝一笑,問道:“承林,這就是你提過的姜同學讓人家過來坐坐吧。”

這名中年男子的西服銘牌上寫著“傅容”二字,姜錦年霎時想起來,傅容就是本校的客座教授,某四大行在任高管換句話說,他是傅承林的父親。難怪之余,更顯風度卓然,原來他們家這般模樣是傳。

姜錦年表明來意:“傅承林把東西落在了禮堂,我帶過來了。”

拎起公文包,放到了傅承林眼前。

傅承林邀請坐下,還來了服務員,問想吃點兒什麼校咖啡廳提供各種酒水飲料,也有簡易快餐,不過姜錦年只要了一杯檸檬茶。

桌子正中央掛著一盞珊瑚紅的綢罩燈,暗若現,灑在淡金亞麻桌布上,仿佛黃昏時分的云影。

因為房間布置得優雅溫馨,這家咖啡廳一直都是校約會的常去之地。年輕男們偏這種流場所,但姜錦年深不適合。

穿著短袖連,手腕擱在桌上,傅承林端一次杯子就會幾乎要懷疑他是不是故意的。

而且吧,傅承林他爸就坐在他們的對面,這種狀況,可真像是傅承林帶著朋友見家長這個念頭剛一冒出來,姜錦年就狠狠唾棄自己,又喝了一大口檸檬茶酸酸的,毫不甜。

傅承林正式向介紹:“這是我父親,他今天剛好路過學校。”

姜錦年看向傅容,打招呼道:“您好,我是姜錦年傅承林的大學同學。”

傅容年過半百,眉目深邃,鼻梁高,不過眼角有皺紋,兩鬢染白霜。他的舉止溫文爾雅,笑起來分外慈和,倘若他是一個商人,想必也會是位“儒商”。

他的教育方法很特殊,幾乎不怎麼管教傅承林,自然也不了解兒子的經歷。但他曾聽兒子提起過姜錦年,如今又見到了姜錦年本人,就想起了傅承林對姜錦年的評價:用功,上進,聰明,偶爾傻乎乎。

“偶爾傻乎乎”這五個字,值得揣,意蘊雋永。

只因男人對人的,多半源于欣賞或憐。

傅承林察覺傅容的神態變化,解釋道:“姜同學和我認識八年,我們上個月才重逢。正巧,今天一塊兒參加校慶。”

他說著,還端起玻璃茶壺,往姜錦年的杯子里添水。

澄黃的檸檬片在水流中上下顛簸。

姜錦年撥開他的手,客客氣氣地說:“傅同學,剛才見到你演講的風采,讓我覺得今天這趟沒白來。”

傅承林穩住了即將濺水的茶壺,指尖輕敲了一下壺,道:“那會兒我往觀眾席瞥了兩眼,你似乎沒在看我。”

“似乎”二字只是委婉,他確認很心不在焉。而他莫名其妙地介意這一點。

傅容見狀,端坐對面,笑問:“你們這些同學,中午是不是還要聚餐快十二點了,我跟你們學院幾位老師有飯局,我先走一步。”

他站起,囑咐兒子:“都是二十六七歲的人,事業上升期,平常工作也忙。好不容易聚一次,你要把握機會。”

說完,傅容先行離去。

姜錦年向他告別:“叔叔再見。”

傅容回頭,朝和傅承林揮手。

傅承林掏出錢包結賬,剛好他有一百塊現金,是昨天與梁樅打賭贏來的,他準備花掉。但是姜錦年不允許,姜錦年搶在他前頭結算了,并說:“這點小錢,我還是有的。”

他失笑:“五十塊的賬單,還要搶著付,真把我當姐妹”

姜錦年回答:“我們做不姐妹,還能做哥們。”

傅承林調侃道:“哥們你上沒有一像男人。”

姜錦年眨了眨眼,反駁他:“不就缺幾個嘛,男人跟人能有多大差別。”

傅承林尚未接話,姜錦年拍響了桌子:“行了,別貧,我要去參加同學聚會,這是我今天出現的終極目的之一。”

班級聚會的飯店位于學校旁邊。

聚會負責人正是阮紅。

一早就訂好了包廂,還把菜單、飲料、娛樂節目寫一個word文檔,分在了同學微信群里,詢問大家有什麼意見,再改進。

眾人紛紛稱頌。

聚會進行時,阮紅穿梭于房間,袂蹁躚如蝴蝶,四活躍氣氛。一會兒和這個人玩鬧,一會兒與那個人敬酒,偏不往傅承林這邊來。

而傅承林、梁樅、姜錦年三人并坐一排,惹得周圍同學無比訝然。

姜錦年邊就有一位男同學。對他有點兒印象,記得他名為鄒欒,綽號是“鄒大俠”。他看古典小說,崇拜聊齋志異的作者松齡,而且一直對阮紅有意思。

鄒欒再三質問:“不會吧,你真是姜錦年”

姜錦年已經厭煩了此類問題,干脆道:“我是假的姜錦年,你小心被我騙。”

鄒欒便笑問:“騙財還是騙呢你選一樣唄。”

姜錦年抿了一口酒,瞇眼瞧他:“你究竟是有財,還是有我一樣都沒發現呢。”

毫不掩飾嘲弄意味,顯然目空一切,傲氣凌人。可是如凝脂,明眸善睞,黯淡燈影落在上,真如玉生一般,無形中邀人品鑒、邀人把玩。

鄒欒剛一瞧見,就聯想起了桃花艷月,繼而被撥心弦那是一種朦朧的好。絕非,更談不上喜歡,只是埋藏于心底的約躁

他忍不住問:“姜錦年,你在哪里高就”

姜錦年道:“基金公司。”

那人又問:“做分析員嗎”

姜錦年輕笑:“怎麼,你興趣”

鄒欒握著杯子,旋轉了小半圈:“我對你最興趣。你花了多久瘦下來多有毅力啊,我就佩服那種能力強的人。”

他說話時解開了一顆領扣子。

姜錦年往里瞥一眼,只覺索然無味。

抓過酒瓶,把紅酒倒進高腳杯,隨后傾斜杯子,晃了一晃:“鄒欒,你跟我講過一句話,我記到現在。”

鄒欒悶哼一聲:“啥”

姜錦年若有所思:“當時呢,你指著我,嚴肅地說”

鄒欒側耳細聽。

姜錦年卻笑:“你這樣罵我姜錦年,憑你一頭母豬也配和爭高低,求你快點滾回豬圈罵得好兇啊。”

鄒欒的面皮子被染紅:“我都不記得這事了要是真有其事,我道歉,我自罰三杯。那年我才十九歲,人不懂事。”

姜錦年心道:這人可真沒意思。一會兒說自己不記得了,一會兒又記得那是十九歲。

忽然到百無聊賴。連同自己非要來參加聚會的舉,都像一個冒失又愚蠢的烏龍。昔日的宿敵阮紅對彬彬有禮,鄒欒這邊又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常言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怎料十年后的對手沒了當初的跋扈模樣,最囂張傲慢的人反倒自己。

鄒欒自行杯,熱道:“錦年,我有一句詩,今天分給你渡盡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來,咱們干一杯,就算再續同學,你看我先喝。”

直到今天,姜錦年才發現他的豪邁直爽。

他暢懷牛飲,一滴不剩。

姜錦年回敬道:“我最多喝一口”

話沒講完,后來了一個人。

抬頭一,視線與傅承林對上。

傅承林不知為何站得離那樣近。他拿開了的杯子,勸誡道:“姜錦年,你幾乎沒有酒量下午還要開會,你們公司的投資總監也在場。你得保持清醒的頭腦,別醉到一發不可收拾。”

姜錦年沒理他。

扭頭和鄒欒說:“你瞧瞧人家傅承林,他這種男人,才算是有財有。”

鄒欒逗趣道:“那是,人家可是男神啊,要不然你怎麼一直追著他跑呢”

傅承林拉開一把椅子,落座在鄒欒邊。他的語氣平和自然,像是在與朋友閑談:“男神這稱號,我擔不起,大家都是有喜怒哀樂的凡人”話里一頓,他又問:“你們剛才在聊什麼我聽你說了一句,渡盡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

鄒欒品過味來:如果他堅持翻舊賬,傅承林一定會和他一起翻。到時候,誰更沒面子,那就不好說了。

他連忙給傅承林倒了一杯酒:“真沒什麼,都是些陳年往事。”

隨后,他與傅承林談起了投資行

他說:“去年a很大,起碼有三次災。我認識好幾個朋友都了倉,防不勝防。今年稍微好轉了些,但也好不到哪兒去”

傅承林不假思索道:“是麼我最近沒關注a的證券組合。”

姜錦年聽得撲哧一樂。毫不留地拆臺:“騙鬼呢,a,哪個能了你的份”

抿一口葡萄酒,眼角余還在瞥他,姿態千:“我懷疑你在做量化對沖投資。不過你肯定不會跟我講的,你只是看起來健康,積極向上,其實一天到晚心里不知道藏了多事。”

傅承林低聲問:“難道你心里沒藏事”

他單手扣住一只玻璃杯前傾,與姜錦年的杯子了一下。像一個躬力行的騎士,臣服于他目所能及的領主。然后他淺嘗酒水,接著說:“正常的父母都會,不求回報,不計所得。就算這樣,父母也會頭腦一熱,和孩子們吵來吵去,發生爭端,相互磨合。”

姜錦年的視線越過鄒欒,直勾勾盯在傅承林上。

鄒欒識趣地離開了。

傅承林總結道:“何況是沒有

緣關系的兩個人投資場上,還是忌諱淺言深。”

姜錦年了然:“繞了那麼大一個圈子,原來你就是想說一句,你跟我不啊。”

傅承林覺得太武斷。他們兩人至有八年,在校期間,每天低頭不見抬頭見。不過因為現在供職的企業不同,不方便公開討論一些部避諱。

然而姜錦年沒再細究。

一溜煙跑了。

在男同學堆里,比阮紅更歡迎。一是因為姜錦年不僅漂亮,材也人,二是因為,阮紅已經結婚了,而姜錦年依然單

姜錦年認識了許多新朋友,心里卻覺得:這些男生基本都變了。從前他們和阮紅講話要害,現在他們見慣了大場面,自有一套際應酬的方法。

一旁的阮紅舉著酒杯問:“減前后,你的世界一樣嗎”

姜錦年道:“天差地別。”

阮紅笑著接話:“男人都是賤骨頭。”

姜錦年反駁一句:“也有例外吧。”

阮紅的印留在了杯沿。飄移,從角落里劃過:“你想說傅承林他也是那一副德行。他長得帥,反應快,家里有錢,只會比普通人更放浪不羈他有資本。”

姜錦年沒做聲。

瞥向了傅承林的影子,明與影重疊,地板一亙深一亙淺。

阮紅放下高腳杯,摟住姜錦年的腰,輕了一把,先是笑說:“楊柳小蠻腰,手真好。”隨后又帶著酒氣道:“看在你曾經和我喜歡同一人的份上,我勸你一句,收斂收斂脾氣,否則你本拴不住人心。”

姜錦年冷淡應道:“謝謝提醒。”

聚會散場后,姜錦年和傅承林一起離開了酒店。因為他們即將前往同一個地方,參加一場電商金融合作大會。

傅承林有車有司機。他自愿捎帶姜錦年一程。

從酒店門口到停車場還有一段距離。兩人并排行走,共打一把傘,天幕昏暗不見日,雨水將街道沖刷,附近還有一家小吃店搭起一座涼棚,吆喝著賣炸

沒錯,正是炸

金燦燦、脆生生、香噴噴,帶著幾分余溫,被安放在明的玻璃櫥柜中。

姜錦年腳步遲疑。

不多時,沉重地踩上臺階,濺起一灘水,慨道:“真他媽的懷念油炸食品,老子五年沒嘗過一口了。”

傅承林歪斜傘柄,偏向遮風擋雨。表面上,他與平時無異:“旁邊還有小孩子,姜同學,注意措辭。”

附近的小學生們發出一陣哄笑,一擁而散。他們各自舉著卡通雨傘,背著彩繪米奇書包,飛奔向前方一所學校。

姜錦年反過來指責道:“你的語氣太嚴肅,小孩子們都被你嚇跑了。”

傅承林的應答漫不經心:“到底被誰嚇跑,還真不一定。要不你找一個小朋友,采訪一下他”

姜錦年驀地想起阮紅的忠告,幽幽接話:“我現在就想采訪你,傅承林,你是不是更喜歡哪種意,滴滴,百依百順的孩子”

傅承林半低著頭,做思考狀。

頃,他說:“沒什麼不好,的。”

姜錦年一氣之下,故意發嗲:“那邊的炸好香啊,你去幫我嘗一嘗嘛。”

傅承林擺手:“算了,你還是保持原樣吧,別把年人都嚇跑了。今天炸生意不好怎麼辦”

姜錦年隨口胡扯:“你本就不懂欣賞,我剛才模仿的是90年代香港電影喜劇之王里的演員,充滿魅力,風靡萬千男。”

傅承林借用電影里的臺詞:“能不能有點專業神”

姜錦年賭氣道:“不能。”

傅承林低笑出聲,映在薄暮的雨景中,他有千萬般好看。

他們從天橋上穿行而過。雨勢漸急,傾盆降落,構了如煙如霧的水簾。傅承林走在外側,右手撐傘,左邊的了一大片,姜錦年發現這一點,驚覺這把傘十分偏袒

趕忙翻包,想找到自己的雨傘。

找不見了。

可能掉在了哪里。

姜錦年停步,又聽傅承林說:“沒事,快到停車場了,車里有暖氣。”

誠如傅承林所言,車確實有暖氣。但是從停車場駛向目的地,僅需二十分鐘的車程。到時候,他的服可能晾干了,皺皺上,似乎也不太合適。

好在轎車的后備箱里,放了一套備用西服。

是深灰,與他現在穿著的這件很像。他緩慢地解開扣,下了掉的外套,拿起另一件完好無損的備用品,這時,姜錦年抬手了他的左肩。

悄悄說:“嗯,你的襯逃過一劫,沒。”

他玩味地看著

扣子開了兩個,出鎖骨以下三寸理,領帶也有點兒凌他這幅模樣,可真像是剛被人糟蹋過。

姜錦年一邊默念:冤有頭債有主,一邊幫他把扣子系好,調整了領帶的松

的手指稍一長,就到了他的膛。毫無阻隔,相親,切實會他的溫度。

他問:“怎麼樣”

姜錦年垂首,佯裝不懂:“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避免和他對視,目閃爍,卷翹的睫一如蝶翼。五指擰在座位扶手上,骨節彎曲弧形,即便努力地面無表,細微作也出賣了心。

傅承林挑起的指尖,端詳手背上的細微靜脈。共有三條,附著于筋骨,過雪白的皮偏淺藍。

他記起從前有誰說過,管太明顯,說明氣虛不足,中醫或稱為“收”。他不由得的手背,沿著外側方向挲一小段距離,力道輕緩,引發一種撓心抓肝的

姜錦年猛然握住他的手。

為了不讓前排司機聽見,咬字極輕:“你在想什麼呢不要把泡妞的本事用在我上。”

傅承林任憑死命著他,卻沒答話。

松手,發覺自己留下了指印。

轎車逐漸減速,胎帶起旋轉的水花。司機回頭他們一眼,只道氣氛詭異古怪,他笑著提醒一句:“到了,咱們下車不”

姜錦年與傅承林提前十分鐘進場。好似一剎那離了二人世界,來到了迎賓送客的社圈。

羅菡朝著姜錦年招手,連忙跑了過去,留下傅承林一人站在原地。

傅承林的幾位朋友等候已久,紛紛上前,與他閑聊。其中一位朋友正是這次會議的主辦方人員,他向傅承林:“上頭想搞互聯網金融,吸納基金公司的加盟,現在總共有十幾家確定合作。他們會在網上公開月報”

傅承林評價道:“競爭激烈。”

他料想各大公司為了招引客戶,勢必要依托于互聯網平臺,做一些以前沒嘗試過的事。他還問:“你們會每天更新排行榜麼寫在手機件里,不放過每一支票型、債券型、混合型基金。”

朋友應道:“被你猜中了,我們會做全方位的理財服務。”

傅承林頓了頓:“還可以吸引散戶,跟進上證、深證、道瓊斯和納斯達克指數分析。除了基金,黃金也不錯,老一輩投資者傾向安穩。”

那朋友點頭:“是這麼打算的。我們有四億個線上客戶,資源富,但也要給客戶分級,老人家手頭幾乎都是退休金,輸不起。再說基金市場吧運作模式,總有。”

傅承林贊同道:“新基金被拿來買舊基金,買持倉多的票,只要賣出去就能掙到錢。”

朋友嘆口氣,隨后關切地問他:“你們家的酒店確沒確定在哪兒上市”

傅承林先是推辭道:“不急,路演還沒準備。”又說了一句:“前兩天考慮了聯合保薦人。”

朋友便說:“我有個人,他老板在廣州做餐飲,第一次上市就失敗了,因為簽字律師突然跳槽簡直防不勝防。我還認識一個韋良連鎖酒店的高管。他們公司計劃兩年上市港所巧了,今天紀周行也在,你可以問問他。紀周行參與了這事。”

傅承林掃眼一,笑問:“柒禾金融來了幾個人”

朋友翻看名冊,回答:“奇怪,就紀周行一人來了,柒禾真不給面子啊。”

說著,這位朋友也回頭去尋找紀周行的影。

傅承林率先看到紀周行尾隨姜錦年,走向了附近一條無人深的長廊,那大約是個逃生通道,左下角掛著一個綠小人標志。

傅承林心道:的確是個綠小人。

他掀開一截袖,往那邊走。

朋友攔住他:“承林,干嘛擼袖子啊”

傅承林謊話如真:“方便看表。”他還對了一下時間:“差十分鐘到三點。”他拍了一下朋友的肩膀:“待會兒我去后臺找你。”

傅承林這人的可怕之在于,正常況下,他的緒不外界影響。可能是因為多年來持倉炒,看慣了盈虧漲跌,說好聽點,他是變不驚,說難聽點,他是沒臉沒皮。

是以,朋友們猜不出他要去做什麼。

他的影消失在走廊門口。

路上,他想:紀周行這小子跟酒店里獵艷的男人們并無不同,與他的劉書相比,甚至還差了點兒坦然。當斷不斷,拖泥帶水,早晚跌停板。

紀周行不知自己正被腹誹。他盤算著跟姜錦年正式談一談。

姜錦年為了接電話,來到一無人之境。

打電話的人是的親弟弟,弟弟名為姜宏義,今年十八歲,高三在讀,長的是帥氣俊秀,績是出類拔萃,唯一的缺點是膽小。

姜錦年和弟弟說了一會兒話,覺背后有人。回頭,見到紀周行,嚇了一大跳。

兩人許久未見,他明顯更憔悴些,又或者只是昨晚上熬了個夜,故意裝出一副傷未愈的樣子。

他穿著一套深西裝,領帶為水墨藍條紋這是姜錦年送他的禮。兩人往時,姜錦年從不要他的錢,除婚戒之外,貴重首飾一概退還,像極了臺灣偶像劇里故作矯又窮困潦倒的主角。

但在有人眼里,這是真正的惜。

紀周行問:“姜錦年,你最近想過我麼”

大廳燈火輝煌,樓道里線灰暗。

他沒等來的應答,懶得再跟多費口舌,索到了的下,往上一抬便要吻

他們從前接吻時,多半是靜靜地回應,輾轉廝磨又小心翼翼,而這一次,尚不等他靠近,惡狠狠踢向了他的.下。

若不是他及時松手,站到了旁邊,他那玩意兒真的危險。

他不怒反笑:“過去一個月了,你還氣這樣我該高興吧,你心里總是有我,你只是喜歡騙自己。”

姜錦年如實道:“我被你氣得說不出話。”

忽然覺得,世上所謂的,先是被神化,隨后被神圣化,但它本質上只是一種的滿足,一塊花哨又丑陋的遮布。就比如紀周行這人,還要跟談個屁。

說:“你別把自己當電視劇男主角,以為把人按在墻上強吻有多帥,我跟你說,惡心死了。不止惡心,還很油膩,你有這份閑心不如去找姚芊,我看今天也來了,配你正好。”

紀周行聽說完這一大段話,卻道:“你還是在意姚芊。”

他理了一下領:“我跟沒什麼了。幾年前我和過三個月,復合是不可能復合的,我一直記著好馬不吃回頭草。”

姜錦年飛快接話:“那你還不離我遠點兒”

紀周行偏頭看:“我不認為我們分手了。”

他俯,挨近,目深邃:“浪子回頭金不換,聽過沒我和你在一起一年,從沒玩過別的人,你走了一個月,我一次都沒做過。你真把我瘋了,姜小姐。”

姜錦年沒料到他會突然開黃腔,一時不知道往哪里躲,又覺得躲來躲去都不是辦法,他還有可能把的厭煩當做一種局促的害

斟酌著開口:“因為我以前很胖,胖到你無法想象,我瘦下來以后,其它地方沒事,大上有三道白生長紋,蠻突兀的。我每天都用油和淡斑華,它們消了一點兒,我不想讓你看到這些”

何必解釋那麼多驀地住,嘲笑:“追究這個結果是誰的錯,本沒有意義,反正不是我的錯。我現在看見你就很煩,一個好的前任應當像個死人。”

紀周行道:“你要是完完全全告訴我,不瞞著我,我們倆至于鬧這麼多事”

姜錦年半抬起頭:“天主教徒止婚前行為,陌陌上天天有人約.炮,只要不妨礙別人,愿意怎樣就怎樣。而你,紀周行,嚴重地妨礙到了我。”

揣測道:“你并沒有過我,你只是覺得,得不到的東西才是最好的。你曾經對我說,不在乎我以前什麼樣,那幾天聽完大學同學對我的評價,你心里很不是滋味吧表面鮮的朋友,其實是個殘次品。”

姜錦年現在越是刻薄兇狠,紀周行越能想起嬈的樣子。

他神態倦怠,在暗點了一煙。火縹緲時,他說:“真正無的人是你。”

煙霧彌散,他的面容半明半暗:“你和傅承林是怎麼一回事,好上了坐他的車來開會,他的車大不大,坐得爽麼”

他叼著煙卷兒,笑起來:“你有沒有發現你自己很矛盾說著不錢,不看重質,真遇到條件更好的,第一個投懷送抱。難不還準備倒他”

如他所愿,姜錦年臉泛白。

紀周行知道那話傷人,但只有他一人深陷于失滋味,未免有失公平。他將煙灰拂落在地上,見蒼白,心中陡生憐意,再次放低姿態:“我一直在等你。我不窮,不丑,也能不花心”

話沒說完,前方走來一個男人。

紀周行抬頭,不期然撞上傅承林的目

傅承林與紀周行只見了兩次面。第一次,是在上個月的業聚會時,他們握手,聊天,禮貌地談及合作,彼此留下的印象還算不差。

第二次見面,就是當前。

傅承林順手打開了走廊燈,仿佛與明一同出現。他沒有聽見紀周行和姜錦年的完整對話,僅僅捕捉了最后幾句。但也足夠挑起他的莫名緒。

他將煙卷從紀周行手中奪過來,掐滅在了紀周行的領上,意味不明道:“走廊止吸煙,素質低得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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