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年》14.

分手后,再求復合, 多半要喪失尊嚴。

紀周行深諳這一點。

友回過頭來找他時, 他的表現十分薄。而今, 天道好回, 他自己也嘗到了憤怒和屈辱。

煙火停息,他的領落了灰。或許是西裝布料好, 沒有明顯燙傷,傅承林在他面前彎腰,拾起掉落在地的煙頭, 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

紀周行雙手揣子口袋。他理智尚存,心知哪怕再生氣,也不能和傅承林手, 他說:“正好我不想了,多謝你幫忙弄滅它。”

他指了指服上那塊殘痕:“你的素質也不見得有多高。玩弄桿杠率,利用酒店洗.錢, 表面一副偉正,骨子里骯臟下賤。”

傅承林看著他,話里藏了戲弄意味:“你沒玩過杠桿,還是親眼見過我洗.錢”

紀周行拍干凈煙灰,略微靠上了窗臺。他注意到姜錦年早已不戴婚戒,躲在傅承林背后,像是靜止在某一避風港, 紋

于是他想起, 第一次與姜錦年見面的那天。狂風作, 暴雨瓢潑,抱著文件從公司出來,恰好與紀周行撞了個滿懷。一邊蹲在地上撿東西,一邊連聲向他道歉,當抬頭著他,他竟然就相信了一見鐘

往后他經常在雨天吻。伴隨著淅淅瀝瀝的水滴敲窗聲,仿佛一種來自上天的見證。他尤其喜歡姜錦年坐在他的上,他能抬起手,順著的腰線一路側面的肋骨,這時多半已經開始害,會將下抵在他的肩頭,偶爾息,偶爾磨蹭。

像一只被他馴服的貓。

煙是一種習慣,而姜錦年起初很討厭。倘若他當著的面拿出煙盒,就會一直盯著他,安靜地鼓著腮幫子,直到他笑一聲,扔掉打火機為止。

可他依然會煙,因此跟著他學會了,他心存愧疚,戒煙一年。

他還知道姜錦年有一個筆記本,專門記錄高興的事。

他的名字曾經出現了幾頁,他求婚那天,姜錦年整夜失眠,第二天清晨五點就給他發短信:我們是不是太順利了我翻了翻筆記本,非常不真實。

的確不再真實,紀周行暗想。

他苦笑了一下,心頭酸。原來酸是這般會,無法失而復得,無法豁然解

截至目前,他幾乎兼施,有的話,無義的話,番嘗試了一遍。

皆以失敗告終。

他不打算再給傅承林留面子,直截了當,他死:“傅承林,聽說你母親私吞公款,犯了詐騙罪,在監獄里蹲了好幾個年頭。你們家有點兒能力,新聞都蓋住了,就是事實蓋不住鬧出這事兒以后,你跑到國避難,一次都沒去探你媽,我該怎麼形容你超凡俗,六清凈。”

傅承林正要離開。

紀周行話音落后,傅承林停住了腳步。

世上沒有不風的墻,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出事那天,父親這樣告誡他。

他頗諷刺,更覺心俱疲。

他甚至認為,不如現在就和紀周行打一架,槍舌戰不夠爽快,刺激程度尚不及市的震風波。但他不能先手,那樣會顯得他暴躁易怒,偏執野蠻。

傅承林跳過了母親獄的話題。他低聲和紀周行說了幾句話,講了什麼,姜錦年沒聽清,只看見紀周行一瞬間被點燃,隨后場面一發不可收拾。

立刻去拉架。

的男人都是魔鬼。

恨不得把他們扔進斗場,旁觀他們被對方揍得鼻青臉腫。但是眼下,他們都在公眾場合,走廊的正門外,聚集了上百個同行,誰都丟不起這個人。

姜錦年不想到紀周行。只能一把拽過傅承林,抱著他的手臂,拖著他一步一步往回走,上還說:“你們的冷靜被狗吃了嗎”

傅承林卻道:“其實沒打起來。”

他無聲地嘆了口氣。

由于姜錦年的介,傅承林和紀周行為了避免傷及無辜,與其說是在打架,不如說是在推來推去,誰都沒有真的用勁。如果姜錦年不在場,勢必會演變另一番景。

姜錦年忽略了那些細節,道:“我念高中時,班上有兩個男生為我打架。”

傅承林想當然地以為:“爭風吃醋”

姜錦年搖頭:“其中一個人說我長得像白熊,另一個人說我長得像母豬,他們倆都覺得自己的比喻更生,更近現實,誰也不讓誰,就打起來了。”

傅承林本該憤怒地指責他們。

但他沒有。

他笑了。

姜錦年笑不出來。自始至終沒有回頭,沒再看紀周行一眼。

大廳仍舊嘈雜喧鬧,朋友們侃侃而談,指點著各自的江山。

姜錦年挨著羅菡坐下,羅菡便問:“你剛才跑哪兒去了”

周圍的聊天聲漸低漸止,本次大會的總負責人上臺發表講話。他希能有更多的合作商,與他們一同進軍互聯網金融行業,發展更廣闊的未來。

姜錦年一邊聽著那人滔滔不絕,一邊悄悄告訴羅菡:“家里人找我有事,我去走廊上接了電話”

羅菡笑問:“我剛瞧見傅承林和你一起出來,傅承林也是你家里人”

姜錦年百口莫辯。

沉默思考的間隙里,羅菡道:“別太把當真。現實生活里,不會虧待你的,只有工作效益。”

羅菡很和人談到問題。主要是因為,認識的所有同學朋友們都了家,有了孩子,只一人是個異類,孑然一

在傳統評價標準中,幾乎是個失敗者,缺乏家庭的供給滋養,奔波于大城市的“高齡剩”。作為一個失敗者,沒有資格談論經驗帶來的好,那就干脆一言不發,看破而不說破。

對姜錦年不一般,傳授道:“你們最好能有些共同。大學里的,工作上的,多拉近距離,不然位置差得太遠,沒法兒長久。”

姜錦年聽得一愣。

端正坐好,回憶剛才的遭遇,不自覺地想起了紀周行的那句“傅承林,聽說你母親私吞公款,犯了詐騙罪,在監獄里蹲了好幾個年頭。”

從傅承林的反應來看,這句話十有八九是真的。

怎麼會呢

姜錦年理智上相信,主觀上背棄,目隨著傅承林。

傅承林的座位在第一排。主講人退場以后,傅承林離開了座位,走向后臺,他的朋友一直在努力促傅承林與本公司的合作,見針地安排了幾個會面。

時間寶貴,機不可失,朋友很快介紹道:“這位是業務部的黃總、李經理,還有我們的新投資人姚芊小姐。黃總和你是校友,今天還是你們的校慶日吧”

黃總穿著米白西裝,略微顯胖。他年紀五十歲上下,善言健談,神采奕奕,他拉出一把椅子邀請傅承林坐下,還了一聲:“傅師弟請坐,系出同門的師弟。”

傅承林笑道:“黃師兄客氣了。”

后臺的面積不超過二十平方米,而且只擺了一張桌子。看得出來,在傅承林面之前,黃總正在同姚芊說話,而姚芊曾在酒店里,和傅承林打過一次照面。

所以饒有興致地著他,端起一杯飲料,里含著一吸管,輕輕咬了咬。

傅承林偏過頭,只與黃總和李經理說話。他略地概括前景,表達了幾個合作意向,顯然是看中了黃總他們公司的線上客戶總量。

借著互聯網與快遞業的東風,電商支付平臺日益壯大。隨之誕生的線上投資理財,更是一塊惹人垂涎的蛋糕。除此以外,傅承林家經營三十多年的連鎖酒店,同樣需要聲譽和曝量,他們計劃拓展香港、臺灣、以及海南市場。

互利共贏,黃總沒理由不答應。

可他偏偏就是含糊其辭,三言兩語轉移了話題。

傅承林察覺不對勁,不愿再浪費時間,打算返回自己的座位。但他剛離開后臺,又想起沒跟朋友告別,便站在門口,等他出現,恰好聽到了姚芊與黃總的對話。

姚芊抱怨道:“傅承林沒聊幾句,人就走了”

黃總道:“等下,我把小吳來。小吳和傅承林是朋友,他有聯系方式。”

姚芊聲調一轉:“你沒有傅承林的聯系方式嗎,將來不會跟他搞業務合作嗎”

黃總失笑:“歷史留原因。”

姚芊又問:“什麼原因啊我不是外人吧。”

足有三秒沉寂。

傅承林已經猜到了結果。

他依然靜立于門口,像在驗證自己的猜測,他聽到那位“黃師兄”嘆聲道:“你在廣州待得久,不懂咱們這邊的事。他媽本來是做算的,后來瞞著家里人迷上了賭博,挪用公款,設局非法集.資,專搞金融詐.騙,就是個慣犯還好,騙得都是陌生人,不是人,就那些普通老百姓100年前出的龐氏騙局,到現在換湯不換藥,每年還是有不老百姓上當”

最后,黃總緩聲說:“咱們做的是公開網絡業務,這種負面影響,不沾為好。”

姚芊輕笑接話:“哦,他們家心真黑呀。我以后出門,不會再住傅家的山云酒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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