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延白垂眸看了眼，還把自己的手指在他袖口，起的褶皺像一條條水波。

很快，徐葉羽覺到自己手中的那只袖子了，他沉沉的嗓音鉆進耳。

“你先放開我。”

饒是再怎麼想裝傻，都知道這五個字是什麼意思。

儂著鼻子“噢”了聲，一點一點地、舍不得地松開他的袖子。

像是曼妥思扔進汽水里，那一剎那的緒砰一下涌出來，酸酸的氣泡幾乎霎時盈滿腔。

心臟沉墜墜，像被人往下按。

那群小混混還在后，沒敢說，其實有點害怕，看到他，本來以為自己會安全很多

算了，他不讓跟著，就算了吧。

這麼說服著自己，強迫自己克服那沒頭沒腦涌起來的委屈，正要轉頭走的時候

陸延白退后兩步，禮貌扶住肩膀，將推到自己前。

“你走我前面。”

所有的小委屈悉數被沖散，徐葉羽整個人幾乎是怔住，任他站到自己已經背脊發涼的后。

他沒有讓走，他地留在了后，用這樣無聲又確切的方式，隔絕掉所有的擔驚怕。

他的溫也許并不夠熾熱，但在那個瞬間，似乎是被人賦予了某種奇妙能力，徐葉羽能到自己凍住的，一點點回溫，重新溫暖起來。

眼前漫無邊際的風象畫，拂過寸草不生的荒瘠地帶，乍暖還寒，將衰敗變為一片盎然景。

腔里揣了只鹿，它在狂奔著作祟。

陸延白哪知道徐葉羽這堪比鴻篇巨著的綺思，自然地退到后之后，更自然地微微定頭，側眸往后看了一眼。

后面的一幫子人跟了幾步，看兩個人估著真認識，也沒有再上前了。

加上陸延白實在高挑，又因了做教授這麼些年能鎮住場的氣質，后頭幾個混混更覺不妙，低聲商討幾句就離開了。

徐葉羽在前面，不清楚后面的況，但陸延白在后這個事實就沒來由地讓心安，再加上剛剛那令魂靈漾的構想

腦袋發熱，徑直低著頭，一個勁往前走。

直到只剩鞋跟踩出的腳步聲回在地下車場，才終于回過了什麼味來，轉頭往后看

陸延白手撐在副駕駛車門上，抬眼瞧：“你是準備砸我車嗎”

后知后覺順著自己行進軌跡去，面前角落里，躺著一堆廢舊的鐵。

“您不用特地說這些話的，”走過去，“您能挽救我于水火之中，我已經很激了。”

怎麼會不知道他講這樣的話，只是想讓輕松點，別陷在剛剛張的后怕里。

到底是商高的人，他實在太明白怎麼樣無聲地關照對方的緒。

陸延白眼尾勾出一泊淺淺笑意，一如既往地，淡漠又溫和。

“既然你清楚，那就快點坐進來，載你安全回去我才能放心。”

為自己洗腦了一百遍“他對你只是老師對學生的照顧”，徐葉羽嗓底發干：“您送我嗎這怎麼好意思呢。”

然后一邁坐了進去。

陸延白：“”

關好副駕駛的門，陸延白繞向主駕駛。

確定兩個人都坐好后，他邊點火邊問：“住哪里”

徐葉羽凝視他廓線幾近完的側，幾乎未加思索道：“榮和公寓八棟五樓505.”

講完這幾個字后的幾秒，車陷短暫的沉默。

陸延白手中作倏然半停，眼瞼合了合，又看向。

完了完了

l大的學生要麼住學校宿舍，要麼住校外的學生宿舍。

他問住哪兒，肯定是問住哪個學校宿舍，結果倒好，真實地報了自己的地址

徐葉羽躲開他的目，渙然往車頂去看。

這下好了，說得這麼詳細，連說錯這個理由都不能用了。

陸延白略啞的嗓音回旋在車頂：“怎麼不住學校”

徐葉羽冷靜下來：“學校宿舍太小了，人多不方便，加上我寫文嘛需要安靜，就和一個室友單獨搬出來了，安靜環境方便創作。”

他點了點頭，看有些逃避這個問題，也可能是有點什麼不愿講的理由，他也就不必繼續問。

車子駛出車位，他指腹輕敲方向盤：“你現在還在寫”

徐葉羽懵了一下：“還在寫寫文嗎”

又點頭：“對啊，我一直在寫的，從高一開始。高三那段時間忙著高考沒寫，高考完一直到現在都在寫。”

他似乎是想到什麼，淡淡撂下一句：“做你的讀者應該很幸福。”

不像陸宛宜喜歡的那個，據說千百年難寫一篇，每天都能聽到在家哭訴喜作者的無消失。

徐葉羽臉一紅，又虛又自豪道：“是是還幸福的吧”

如果是在說兩年前的話。

到家之后，向微甚至還沒來得及問，就被徐葉羽在外面的跳聲響吵醒了。

向微頂著睡得糟糟的頭發，半披著條毯子從房間走出來：“請問今天是過年了嗎”

“盛放了。”徐葉羽說。

向微：

徐葉羽：“我盛放了。”

“我看你是腦子被門撞了，”向微坐在椅子上，“怎麼啦，比我睡個午覺起來還高興。”

“午覺”徐葉羽擼起袖子看了眼，“現在幾點了你睡午覺”

“怎麼，六七點就不準人睡午覺嗎。”

向微又道：“你把袖子提起來看手腕干嘛，你戴表了嗎”

徐葉羽訕笑著鼻尖：“噢，那倒沒有，我隨便看看，顯得高雅點。”

向微：“”

盤在椅子上，向微聽徐葉羽事無巨細、洶涌澎湃地講完了方才發生的一切，嘖了聲：“怪不得說學生容易喜歡上男老師，這種況下實在太容易心了。”

“是吧，”徐葉羽說，“尤其是他站在我后，還有跟我說不送我到家不放心的時候，我實在太有安全了。明明知道那就是老師對學生的，那種庇護式關心，但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瞎想”

向微狎昵地看著：“不過陸延白真的好紳士誒，紳士又，那種家教和品質真的不是一時片刻能做到的。”

他的度一直拿得那麼好，關心真摯不圓，也不帶毫的曖昧和撥，讓到溫暖的同時，也到距離。

連讓胡思想的底氣都不給足。

“完了，”扯了本書蓋上臉頰，“小微，我fall in love陷河了。”

徐葉羽完這個名字，自己也被逗樂

了，手在上打著節拍，開始荒腔走板地唱起了那首若干年前氣質清奇的小薇：“小薇啊你可知道我你我要帶你飛到天上去”

向微捂住耳朵：“求你放過我吧，難道你想和我來一場轟轟烈烈的鄉村故事嗎”

徐葉羽停住了：“不。”

“我和陸延白，。”

向微：

徐葉羽：“你負責鄉村的部分。”

向微：“絕吧，你選個日子。”

再稀松平常不過地睡了一晚，第二天早上自然醒的時候，徐葉羽過窗簾看見窗外亮起來的日，忽然有種大歇一口氣的覺。

好像完了什麼，好像有什麼不一樣了。

但要去到什麼，又說不上來。

出了房間門去洗漱，洗漱完之后站在鏡子前面看自己，向微也醒了，路過的時候乜了一眼：“干什麼呢”

徐葉羽：“你有沒有覺到我有什麼不一樣”

“噢”向微恍然，“跟我玩找你妹是吧”

“”

“有什麼不同”仔細端詳半天，向微瞇起眼，忽然茅塞頓開道，“昨晚睡前喝太多水水腫了是不是”

徐葉羽：“我一大清早是想聽你跟我講這種話的嗎”

轉向鏡子看自己眼睛和臉頰核查很好嘛，完全沒有腫。

向微：“那我不知道，是什麼”

徐葉羽了自己吹彈可破的臉頰：“我也不清楚，可能是又變了吧。”

“”

向微：“一整天能不能別搞這些花里胡哨烏七八糟的我耳朵不了。”

兩個人邊聊天邊解決早午餐，吃完之后，徐葉羽去柜子里翻出來一瓶防狼噴霧。

當時和向微單獨住在公寓里，徐母擔心，就給準備了不噴霧啊電棒之類的防品，讓注意安全。

噴霧很小一只，可以裝進小包，本來以為自己本用不上，但昨天的事發生之后，覺得自己還是備一只在包里比較好。

裝包完畢之后，就去了l大找陸延白。

到的時候，陸延白剛掛了一通電話，手撐著額，半靠在沙發里閉目養神。

不自覺放輕腳步，瞧了他一眼，作極輕極地半掩上門。

他最近好像在做什麼項目

貌似很忙很辛苦的樣子，一直看他在打電話通。

縱使作再輕，但陸延白還是聽到了，他睜開眼，眼底布著疲憊和倦怠。

徐葉羽覺得自己心臟好像被掐了一下。

看進來，陸延白頓了幾秒，似是在回想自己有什麼事要同說。

徐葉羽盡量輕快地開了個話頭：“下午好啊，您吃了嗎”

他點點頭，從桌上拿起不斷閃著消息提示的手機，吐出的第一句還有點疲乏的味道：“昨天的事，我跟學校反映了。”

“昨天”問完才想到他說的，應該是昨天下午到小混混的事，“噢，我知道了，學校怎麼講”

“會加強保安巡邏，多裝兩個監控，定時排查，”他修長手指按了按太，“總之最近一段時間會重視你們的安全問題。”

徐葉羽的注意力全在他按太的作上，有些心不在焉：“是嗎，那好的。”

“如果下次再遇到這樣的問題，沒有老師或同學在你旁邊，”他結在手搭下的暗影里微微滾，“你就直接往警局的方向去。”

他撤開手，漆黑瞳仁倏然向：“知道警局位置嗎”

徐葉羽看著他眼里的幾條紅，搖搖頭。

“昨天你遇到我的那個地方，左拐走三百米，再右轉走一百米”他停了停，“算了，口述有點麻煩，哪次下課你順路的話，我帶你去一次。”

徐葉羽點頭：“行，那就看下個星期”

這周他太忙了，不想麻煩他了。

過了會兒，手機收到一條消息，是陸延白發來的一張圖片。

點開，里面是一張附近的地圖。

“附近路況要清楚，不要走進死胡同。”

陸延白說。

興許是因為有個妹妹，所以他對孩子個人安全這塊，比一般老師要上心。

徐葉羽點點頭，看他撐著扶手要起，道：“您起來干嘛”

“時間到了，”他看了看腕表，“該輔導你寫題了。”

“不用不用我知道今天要寫什麼的，我先寫完，寫完您再過來檢查就好了，現在先坐在那兒吧。”徐葉羽趕忙道。

說完，又覺得要掩飾一下自己明目張膽的關心，沒什麼底氣地補充一句：“您在我旁邊我容易張，離我遠點我放松些。”

“”

陸延白點點頭，坐進沙發里：“寫完我。”

咬著筆頭乖巧頷首，順著自己上次寫過的題目開始寫。

快寫完的時候，轉頭看了一眼。

他靠在沙發上，垂著眼瞼，吐息均勻，似乎是已經睡著了。

側面角度看去，鼻骨高，薄輕抿。

從來沒見過他這種樣子，沒想到一貫沉穩冷然的男人睡著了，居然有種讓想手一的沖。

大抵確實是太累，就連在沙發上休憩都能累到睡著。

嘆息一口。

陸延白再醒的時候，辦公室已經沒有人了。

窗外長風浮窗簾，有明滅起伏的越過簾幕，在玻璃窗上敲打。

他看了看時間，只睡了半個小時，而桌上的東西已經被整理好，只剩一個小紙條在上面。

他走過去，揭下徐葉羽留在上面的便利。

的字很清秀，不拖泥帶水，連筆起來會有些草，線條帶著弧度，整看起來很可。

教授，要注意睡覺啊。今天的題目我已經做完啦，也翻出答案對了對，做錯的題目看過詳解也差不多清楚了，只有兩題沒看懂，下次再講吧。今天我們就提早下課吧，我先回去啦。您回家也好好休息一下，睡覺很重要的

后面還加了個星星眼的小表。

里面不過幾句話，有兩句都讓他好好睡覺注意休息，生怕他忽視了似的。

他睡眠淺，甚至都能想到，做完題目之后，為了不打擾他，是怎麼躡手躡腳地從一摞書里出習題答案，翻書頁時提著呼吸，就連走的時候都是如履薄冰，輕輕將門帶上，才讓他沒有毫察覺。

這種細致又帶點小小笨拙的照顧，讓他有些啼笑皆非。

窗簾掀開，和煦微風涌，裹著細膩而浩的溫。

他站在那里，忽而有片刻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