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咬定絕對不會參與項目的塞恩, 沉默之后讓簡南再給他幾天時間考慮。

簡南留下了一疊湖資料，離開的時候為了避開那一地的鋼化玻璃碎, 作笨拙差點撞到門。

阿蠻拉了他一把, 這一次，再也沒有笑話他。

這個第一眼看起來覺得十分古怪的簡南, 了解得越深, 越危險。

他無法一見底。

他膽小卻堅定, 他看起來不靠譜卻永遠站在最需要他的地方, 他從不逃避。

他危險的讓阿蠻覺得他的背影越來越高大, 那些不協調的四肢作, 反而讓簡南為了簡南。

回切市的飛機上, 在阿蠻一直在回味簡南剛才回答塞恩的那兩句特別有哲理的話。

覺得之前還是小看他了, 覺得他呆乎乎的好欺負，就老會忘記他的雙博士，忘記他敢一個人獨闖湖的勇氣。

所以當簡南湊近的時候, 回了一個笑臉。

可能一不小心笑得有點大, 看到簡南呆了一下。

“……我其實不太了解自己的財務狀況。”他咳嗽了一聲，掩飾掉剛才的失態。

到阿蠻緩慢的呆住了。

覺得如果現在有鏡子，臉上的一排問號現在應該已經加大加了。

“我的工資不高。”簡南還在繼續。

“不過因為認識了普魯斯鱷這樣的人, 他擅長理財, 炒過一段時間比|特|幣，日常一直在做|票。”

阿蠻維持著半僵著的姿勢，腦門上面的問號字越來越大。

“我所有的投資都是他幫我做的，賺了就買房, 萬一做實驗需要用到錢，就會委托他幫我找當地的房產中介賣掉套現。”

“所以我除了自己日常開銷用的工資，其他的資金都在普魯斯鱷那里，有項目或者實驗用到了，我才會去過問。”

“他算是我的財務顧問。”

“我當初聘請你的時候，普魯斯鱷警告過我，說這是我能拿出來的最高預算的聘用費了，再高，我可能就得退而求其次的去選擇其他的保鏢。”

說到這里，簡南就有些不好意思。

“當時你給我報價的時候，我特意去研究過暗網的保鏢市場，也找了幾個價位比你稍微便宜點的保鏢，像這次選擇隊員一樣，作為備用。”

阿蠻僵著的脖子歪了一下：“所以？”

覺得這個話題一直在往完全料不到的詭異方向走。

“我想給你加錢，但是暫時拿不出那麼多現金。”簡南臉都紅了，“普魯斯鱷說今年下半年有一批票可以套現，我給你打個欠條，到時候再給你可以麼？”

？？？？

“為什麼？”加薪是一件好事，但是為什麼？

的收費已經很貴，這四個月二十四萬金一分錢都沒有收。

“你能做的事比我想象中多很多。”

他最初對保鏢的概念不過就是高級一點的地陪，如果不是被貝托用槍指著頭，他害怕自己沒辦法活著回國，他也不會強迫自己改變習慣和另外一個陌生人一起生活。

他覺得自己一定會不習慣。

哪怕對方是阿蠻，哪怕他一直很相信的專業度。

但是，并沒有不習慣。

阿蠻只做了五天的保鏢，這五天時間他們吃住都在一起，偶爾聊些閑話，大部分時候，都沉默的各自做各自的事。

完全沒有不習慣。

反而今天早上起來的時候，因為阿蠻在他睡著之后出門一直沒有回來，他拿著牙刷蹲在阿蠻的房間門口發了半天呆。

他沒料到自己不但沒有不習慣，反而變了依賴。

陪著他。

任何事都站在他這一邊。

不開口評判他的任何事，不問他為什麼瘋子簡南，也不問他為什麼那些有名的人都不愿意和他合作。

他覺得，他需要。

這種需要在經歷了塞恩的事后，變得更加迫切——今天如果沒有，他連塞恩的家門都進不去。

“我覺得你彌補了我的短板。”那麼長一段心理活，他用最干的話翻譯了出來。

阿蠻可能沒聽懂，因為一直維持著你在說什麼的表。

“我想再給你提薪百分之二十，但是這筆錢可能要等到兩個月后才能給你。”他決定不解釋了，直接說結論，“我先給你寫欠條。”

阿蠻走了他的筆，瞪著眼睛。

敗家子！

“合同上多錢就是多錢，哪里有隨便加薪減薪的道理，你法盲麼！”氣得都忘記了自己的財迷立場。

簡南握著空筆套。

“可是……”他非常委屈，“合同上也說，如果有更高價的委托人，你會用競價的方式重新選擇委托人的。”

他記很好，合同只看了一眼記得很清楚。

關于阿蠻怎麼解除合同，一共有三個方法：他單方面毀約；阿蠻單方面毀約；以及合同期間出現更高價委托人，用競價的方式解決。

暗網的霸王條款，他看其他保鏢的合同上也都有這一條。

阿蠻給他的合同雖然是客制化合同，但是這一條通用條款，并沒有刪掉。

“啊？”阿蠻承認現在非常傻，傻到家了，這人要給加錢為什麼要拒絕并且拒絕的那麼真心。

“有人在暗網競價……”簡南終于意識到哪里出了問題，“你最近沒上過暗

網？”

他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之前沒做他保鏢的時候，阿蠻刷暗網的頻率就和網癮年刷社件的頻率差不多。

“沒。”阿蠻搖頭。

暗網是接單用的，接了單之后才不喜歡用那麼麻煩的方式上網。

簡南：“……哦。”

他表懊惱，并且明顯的不知道接下去應該要說什麼。

也不知道應不應該繼續堅持要給加薪。

于是只能拿著空筆套，就這樣擰著眉看著。

“暗網有人競價麼？”明明話題是他先挑起來的，卻只能讓阿蠻來收尾。

“埃文把我找你做保鏢這件事告訴了加西亞，就是之前你陪著走魔鬼道的那個加西亞。”

他似乎對這個加西亞頗有微詞，皺著眉頭又強調了一次。

“加西亞很喜歡你。”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眉頭皺得更，于是阿蠻猜測，簡南這句話應該不是在夸。

“他把你介紹給了很多人，其中有個人，最近在伯利茲做地質旅游開發項目。”

“商業項目，投資方很有錢，給的安保費也很高。”

“所以他去暗網參與了競價，不管我給你的價格多，他會在原有的基礎上加價百分之五。”

阿蠻傻眼。

一直以為合同上的競價條款是暗網留給注冊保鏢的一條后路——萬一保鏢有不可抗拒的理由，暗網方會放出競價讓注冊保鏢可以全而退。

這種潛規則在沒有規則的暗網很流行，所以這一條看起來很霸王實際上只是在保護注冊者安全的條款，放到了每一個客制化合同里，從來沒有刪掉過。

結果，這條居然真的有人用。

而且競價方居然是專家學者。

而且簡南居然還打算跟對方提價。

現代社會果然知識就是力量知識就是搖錢樹……

簡南盯著看阿蠻的表。

阿蠻很能控制表，所以他本看不出現在的緒。

“我覺得雖然合同上有這一條，但是還是需要考慮到實際況。”他恨不得把時間倒帶到他開始坦白他的財務況的前一秒。

阿蠻沒看過競價。

阿蠻本就沒考慮過換個委托人。

“我可以直接把價格提高百分之二十。”

“我希你可以留下來。”

他說的很急，所以下一句話口而出。

“我非常需要你。”

……

阿蠻閉上了本來想要說話的。

簡南安靜了一秒，給自己這句奇奇怪怪的話加了個補充：“湖這個項目也需要你。”

阿蠻：“……”

說得好像懂得怎麼治理湖一樣。

“其實在接你這個委托之前，我就已經停止接單了。”阿蠻心里面又開始有奇奇怪怪的東西翻涌， “切市不太平，我拍照片得罪了貝托，所以我本來打算躲一陣子等相對安全一點，就離開切市的。”

“去哪？”已經曝自己的財務狀況的簡南，對阿蠻又多了一層放松。

問問題都懶得加主語了。

“去沒有貝托的城市，或者直接回國。”低頭笑了笑，“不過回國麻煩，我被領養之后就被轉了墨西哥國籍。”

“中國恢復國籍并不難，找到原戶籍所在……”簡南突然住了。

阿蠻沒有姓。

阿蠻笑了。

“不過我現在接了你的委托，計劃就變了。”

“反正都已經得罪貝托了，干脆就得罪的狠一點。”

“只要你不單方面和我解除合同，這四個月里，我哪都不會去。”

“你或許會覺得這個承諾很重。”阿蠻看著簡南，一字一字說得很慢，“但是我說過，我會把你安全送回國，這句話，我一定會做到。”

尤其，他還需要。

阿蠻說完，就又笑了。

從來沒有一個人，在面前說過那麼直接的話，直接到旖旎。

“還有。”突然想逗他，“暗網的競價不是一次的。”

“競價的那個人說在原有的價格基礎上加百分之五，是指不管你把我的單價提到什麼數目，他那邊都無條件的加百分之五。”

“暗網那麼多年，我第一次看到有人這樣競價的。”

“你們讀書人是不是都不太懂潛規則？”

如果單日的價格加到五百萬金，對方也必須用五百零五萬，如果流標，對方就會拖欠暗網平臺原價百分之二十的流標手續費。

這樣是很容易破產的。

也很容易被暗網追殺。

“讓他在我沒有點確認前趕撤了吧。”阿蠻戴上眼罩，角的笑意一直沒有消下去過。

似乎在讀書人這里特別容易被肯定。

被肯定，真的愉悅的。

“謝謝。”很久很久之后，飛機都快要落地的時候，簡南才重新開口。

“謝謝。”他重復。

謝很多很多的事，很多很多，比2000金一天重很多的事。

阿蠻，確實就是他的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