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下班時分，張主任被迫把所有人又了回來。

“這件事很嚴肅，大家還是不要掉以輕心。鄰省最近出的新聞，大家應該也聽說了”

中國這麼大，新聞天天有，大家紛紛表示什麼也沒聽說，尤其以住院狗為首，張主任只好邊的男人，“小解，要不還是你來說吧。說實話，發生了什麼我也不太清楚。”

“那您最近是真忙了。”警察小解笑容可掬，雖然在這個房間里，沒人的外貌能和某人比較，但也絕對是個帥哥，親和度不知勝過師主任多，“這個案子都已經上了新聞了鄰省最近破獲了一起連續搶劫殺人案件，主犯大多落網，僅余兩人潛逃在外，這是個有黑.社.會質的犯罪團伙，罪行累累，犯下的案件正在陸續偵破之中，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他們還牽涉到洗\錢、走\私這些經濟犯罪，有深厚的海外關系。我們最后收到的線索，是這兩人已經逃我市，而且很可能有潛逃出境的計劃而且，在這兩個案犯的窩點，我們發現了不關于整容手的搜索記錄，他們同時還訪問了上海多所知名整形醫院的網頁，警方有充足的理由，懷疑他們也許想要通過改頭換面的方法，配合新證件，明正大地從邊檢出境逃離。”

話說到這里，小解的來意也就一清二楚了，他挨個給大家發照片，又加微信，“我解同和，大家加一下微信，有什麼線索都可以立刻微信給我報告，當然打電話也歡迎不過，我發現咱們年輕一代十有八.九都有電話恐懼癥”

“遇到醫鬧能不能找你”有人冷不丁地問。

解同和眨眨眼，“別的科室還好，你們十九樓會有醫鬧嗎”

他語氣逗趣，大家都笑，也就都上心地加了微信，亦不乏人不屑一顧，“通過整容手改頭換面，不是不可能，但至要一年以上的手期。他們想走，還不如通過特效化妝，那不是更現實”

解同和笑了，“就是因為有您這樣聰明的人，特效化妝的材料才要嚴格管控而且，這個騙不過邊檢，咱們以前看到的那些新聞，都是有特殊渠道過的邊檢。這種特效化妝是瞞不過眼的，倒是整容手，如果真的被他們功做了手，改了指紋，那恐怕”

“dna證據沒留存”要糊弄醫生可不容易，一個個遇到合適的機會就都客串起法醫了。

“沒有，我們也不可能遇到有幾分相似的嫌疑人就先拘留下來做dna。”解同和從容說，“而且最關鍵的是，有些知識對你們醫生來說是常識，但嫌疑人卻未必知道他們有了這個想法很可能就會來試一試，至先做做咨詢，對吧所以，我們警方也請大家為我們留心，如果近期有一些比較可疑的人來做大規模整容手的咨詢”

犯罪嫌疑人關注過整容信息，警方肯定會來打招呼，這是他們盡職盡責的表現，但醫生的反應則普遍很冷淡：“什麼大規模整容手那個你要找燒傷科、修復科的，在樓下，我們這里現在都是微整形，午飯整形。做個鼻子就面目全非了”

“想要面目全非也簡單，就照著什麼象鼻人、什麼玻尿酸臉去整，這個保證有的，就不知道能不能過邊檢了。”

“哎，你還真別說，小申，我和你講，要整這樣還很不容易，比整漂亮難。我們正規醫生想做這種效果都做不出來，他不如去找容院做。”

“我們都做不出來，容院能做出來他們那個是聽天由命型的手，能染什麼樣子，這要看患者個人的造化的。”

為這事還要把人回來，醫生們緒肯定不怎麼高，笑話開完了總算說點正經事，“要說面目全非，那你找面部結構啊，就他們科能讓人面目全非，對吧面部結構呀，得不好下半張臉都給你切沒了，那還能不面目全非”

“你們也是老人了，你直接找師子不就完了去年12月我好像還看到你過來就是為了那個什麼面部還原吧你看看你，也不是不懂行，還一定要浪費大家的時間。”

科室流大，幾個月時間就又換了一撥人了，新人不免好奇，一陣低聲詢問：小解的自我介紹是對他們做的，和幾個骨干醫生則都是老人了。十六院改制以前有軍警背景，市里第一個dna刑事鑒定中心，第一個面部復原技中心，都和院里有關系，師主任雖然專做整容，但他在專業研究方面卻是兼容并蓄，曾多次被警方邀請參與重大刑事案件的偵破活，提供技支持。“從前都是別的老警察來跑，小解來了就一直是小解過來小解啊，你對象找好沒有啊都說了給你介紹了，總是推掉，你這個小伙子哪能回事啦”

小解脾氣是真的好，笑瞇瞇地說，“你們介紹的我怕是養不起噢”

幾個老醫生笑罵，“上海當警察還說養不起家”

“走了走了，啊你們都注意點，小解的微信加一下，接病號的時候長個心眼，有況就及時說一下。”

這番玩笑也不是沒好，住院狗上又多攤派下一層苛捐雜役，老醫生邊走邊說，撤得倒是差不多了，解同和笑著起手，“師醫生，人生何不相逢又見面了，老規矩，請我吃頓便飯吧”

師主任角了，“你什麼時候蹭功過”

“夢想還是要有的，萬一實現了呢”解同和還是笑嘻嘻的樣子，他和師霽是兩個極端胡悅發現師主任在人多的場合幾乎從不發言，總是游離在人群外，一副高傲冷淡的專業英范兒，但解同和就異常接地氣，沒皮沒臉，好像你怎麼說他都不會生氣。“說真的，師主任，你覺得這幾個嫌疑人通過這個渠道落網的可能有多大覺會做大整形的男其實不怎麼多啊這個幾率應該還是不小的吧”

師霽就懶得回答，對胡悅打個響指，好像在一只狗，解同和看過來的眼神也就像是看狗狗一樣，溫暖又逗趣。胡悅在這兩個男人面前只能夾著尾做人，低聲下氣地說，“呵呵，這個是解警想當然了，其實我們這邊來做手的男病人也非常多的，絕對比一般人想得要多很多我最近在整理過去十年的病歷資料，這您大可以相信我，我有第一手統計資料。”

“不可能吧”解同和與每個直男一樣，拒絕相信居然會有同類想把臉當橡皮泥玩。“除了明星以外，還有男人需要整容”

“這數字肯定是比您想的多。”胡悅含蓄地說，“如果算上面部修復，那就更是個可觀的數字。中國人口有十四億，這麼巨大的數字會造可怕的規模效應，再小的比例，被這麼大的人口總數一攤也會變得很多。”

“告訴他我們現在在做的大手有幾個。”師霽疊雙，居高臨下地看自己的小狗和別人撕，頤指氣使地說。“”胡悅出忍耐的微笑，“師主任在排期的手已經到三個月以后了。男比例來說，應該是在三七開。他的門診，我目前還不夠資格見習”

看了師霽一眼，若有若無的幽怨拿得好：把當狗用，卻沒有正常住院狗的待遇，連一百塊錢都不給。

師主任坦然地接這無言的指責，毫沒有不好意思，這男人可能不存在廉恥心。胡悅嘆口氣，無奈地繼續：“不過，以門診咨詢量來說，男比例可能會更持平，很多男士不是不想整容，而是不像這樣樂意承巨大的開銷。所以，要在這麼大的咨詢量里為您留意特定的人選，可能的確是有點難。頂多是進到安排手的時候再去注意細節吧但話又說回來了，我們十六院的手一般都要等好幾個月的，嫌疑人沒出事的時候可能還能等得了，現在已經到這個地步了恐怕就近找個容院去做手更實際吧。”

“容院敢接這麼大的全麻手”

“現在的人為了錢有什麼事做不了。”

“就是啊，你作為刑警怎麼會

問這種問題。”

剛才還明爭暗斗的師徒現在倒是異口同聲、一唱一和，把解同和噎得脖子一一，一口氣怎麼都咽不下去，“行行行，你們比我了解社會，行了吧”

終是忍不住好奇。“大手都做什麼啊真有那麼多男人來做”

大部分直男對整容醫院的態度都是敬而遠之，在他們的想象里，走進整容醫院的人大概會進行一種神的巫儀式，從此為飲伯爵，獲得異常的艷，但也留下后癥，必須定期回去喝點什麼的。而且他們總是有種無由的堅信，認定這是一種很小眾的行為，來整容醫院的人肯定異常稀，只存在于傳說中，至絕不會出現在他們邊。

師霽對胡悅打個響指，示意繼續，胡悅卻理直氣壯地搖頭，“我沒跟您出過幾次門診啊，也沒上過臺，這些事我怎麼會知道”

這兩個人圍繞著跟門診和手過了好幾招了，解同和邊鼓是一直敲得很樂，“對啊，怎麼會知道呢還是您親自來講講吧，師醫生。”

平時對著客人都不多話，現在他來講師醫生一撇，“病歷白整理了連歸納總結的能力都沒有，你怎麼會以為自己夠格呆在我的組。”

“對啊，對啊，連這點能力都沒有，你怎麼會以為自己適合跟著師醫生工作還是早點改行吧小姑娘。”解同和立刻轉移風向。

電梯來了，被解同和耽擱了這麼大半個小時，該下班的醫生已經下班，留下的都是沒人權的住院總，三人一起走進去，胡悅的翹得高高的，“過去十年積欠的病歷那麼多，行政催得又，哪有時間研究本是做文字工好不好連病歷都不能好好做，這種自律能力為什麼還能指責別人學習能力不強”

“對啊對啊”

解同和才開口，就被兩個人異口同聲地呵斥，“你閉”

不能繼續挑事，他捂住自己的，看起來頗有些憾的樣子，胡悅和師霽大眼瞪小眼，好像兩個棋手隔著無形的棋盤，在掂量著下步棋該怎麼走：師霽可以說自己只要擅長手和寫論文就夠了，病歷自有人來做，這就是承認了他的確需要一個助手，胡悅就可以指出自己是理想的、正當的，被院里指派的人選。這樣師霽贏了口角但也就隨之輸了大局。但如果他避而不談，就得承認自己的確過分懶惰，病歷都沒有好好錄，眼前的口舌之爭立刻就得人數，解同和哪會放過他

兩個名校生，智商能差到哪去這兩個人對峙，就像是高手黑客互黑電腦，兩個人都噼里啪啦地打字，師霽一口氣提在嗓子眼里，無聲地呃了一會兒，眼珠一轉，“這是在給年輕人創造機會如果是我，就能從病歷里學到很多。”

“比如”

“比如，整形醫院大概都開展什麼樣的手項目，男顧客都來這里做什麼。”

不是吧大佬，住院狗，新行，而且才整理了兩三天的病歷，就要理出這麼多科室的容現在到胡悅提不上氣了，瞪著師霽，雙手漸漸握拳師霽還很賤地做了個怕被打的表來嘲弄，幾秒后吐口氣，“好。”

“啊”解同和看戲到現在，有點跟不上了。“好什麼”

“給我兩天時間。”胡悅轉向他。“兩天后你再來我回答你的問題。”

合著這是把它當挑戰了解同和頭暈眼花，“這兩天時間，按照常理是多還是呢”

要說整形醫院大致的門類這肯定不難，但要系統歸納出男顧客在面部結構中心都做什麼，這就只能是從病歷里挖掘了，畢竟這個每家醫院的況不同，也沒個數據可以直接查詢，如果胡悅信口胡柴，師霽當然會立刻拆穿。胡悅也一定只有提出一個遠遠短于正常預估時間的數字，才能鎮住師霽。所以他還是傾向于這數字很。師醫生看起來雖然很想繼續否定，但在兩人炯炯的眼神中，角了，還是說道，“嗯還行吧，正常水平。”

“那就是很了。”解同和下結論，他一下又心疼起來，“哎，別急啊，和你開玩笑的你這今晚得加班啊，別介，我還想著請你吃飯呢”

“吃什麼飯啊，不吃。”胡悅翻個白眼，剛出電梯就轉按了向上鍵。“我回去加班了，兩位拜拜。”

“真不吃啊，一起和師醫生吃飯哦，師醫生難得請客哦”解同和還不死心，空口白話地忽悠，“是不是師醫生，師醫生師醫生”

師霽理都不理他，自管自往外走，解同和有點納悶了，“怎麼今天這麼冷淡呢往常至還搭我幾句話的啊”

“想知道師醫生為什麼不理你”他們還沒走遠，胡悅站在電梯前遠遠地說，“人家剛提了副主任醫師，你聲師主任試試看，他理不理你”

高職低稱，這是場大忌，但現在年輕人很有在意這個的了，解同和意識到自己有些不妥，但不信師霽心會這麼狹小。“真的假的師主任，還沒恭喜你晉升啊，真是年有為啊讓我等自嘆不如你這麼牛，今晚，是不是該請個飯慶祝一下”

“哎。”

還真就是這麼靈，雖然遠遠說不上笑面迎人但師霽封凍的面孔終于有點松了，邊也出現了一點矜持的笑影子。

“過獎過獎了，年有為什麼的，愧不敢當”

居然真的給了好臉子，解同和簡直不可置信而后師霽話鋒一轉，“話雖如此，但，你想要蹭飯這還是不行。”

結果最終還是失敗了，胡悅從嚨里笑一聲，解同和一看過來就佯裝無事扭過頭去，他再轉頭去看師霽，對方聳聳肩，雙手袋往外大步走去，完全是已經沒有多余的話和他說的樣子。解同和被這對師徒拋在原地，過了半天才回過味，悲憤地喊，“媽.的，你們十九層是洪縣啊怎麼沒一個好人”

胡悅早進電梯，師霽更是都快走到停車場了，沒一個正經人理他，倒是幾個在大廳徘徊的人熱地湊過來，“大兄弟，需要醫鬧不一條龍服務，保證賠償。”

“滾老子是警察”

“我爺爺還是檢察院的呢，”為了業務，現在的人真的什麼都做，專業人士依然熱。“兩不耽誤，您什麼病仔細說說，我給您參詳參詳”

且不提一腦門子司的解同和，電腦前的胡悅已經完全進了工作狀態，沒有回溯自己已經整理過的病歷，而是在繼續往前推進，遇到患者就跳過暫緩錄，遇到男患者就停下來一邊錄，一邊細看病歷和置方案。

其實也不得不承認，師霽說得對，讀病案，對年輕醫生來說的確會有一個質的提升。一邊看，一邊若有所思地撐著下，反復對比著患者前與后的照片：要在兩天整理完十年病歷，這不可能，但對于大數據有個模糊的認知與概念，總結出足以過關的答案，雖然難了點，卻只要夠拼，卻并非完全做不到。

這個徒弟，師霽不想要，但卻非留下不可。胡悅知道正被霸凌，但有種還不錯的覺：和剛來時比，主好像已經更多地落在了這一邊。

如果能把這問題答得讓師霽都無可挑剔的話，他還有什麼理由說不夠格留在他的組

里的余額只剩兩千，上一次八小時睡眠在兩個月前，擺在面前的是即將加個通宵的班但胡悅的角卻翹了起來，饒有興致地敲擊著鼠標，專注被電腦屏幕映得青白：不去試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很多事，努力過，希自然也就跟著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