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橘子冰》7、搶糖

十幾年前戚淵和爸媽住在C市玉堂鎮。

他爸是個街邊修鞋的酒鬼,媽媽是家庭主婦,偶爾接一些補補的活兒。戚淵九歲那年有一次高燒,爸媽都忙,沒顧得上照顧他,他的聽覺因為那次高燒損,聽力降了一半,爸媽不知道,戚淵一個小孩子自己也不知道。後頭學校裏組織檢,醫生告訴老師戚淵這孩子有些弱聽,老師通知家長帶他去大醫院檢查檢查。

當時戚淵正讀三年級,他班主任是個年輕的媽媽,姓張,最是母泛濫的時候,一聽就著急張,連忙上門家訪。

“什麽破爛玩意,”戚淵的父親把吸完的二手煙頭扔在骯髒不平的地麵上踩了踩,對一髒兮兮的戚淵啐了一口,用手著他耳朵,“你聽不見?”

九歲的戚淵抿著,他看著地麵,布鞋有一搭沒一搭地蹭著灰,“聽得見。”

戚淵他爸就朝著張老師嗬嗬地笑:“我娃說他聽得見。現在有些醫生就是這樣,滿腦子都想著騙我們這些窮苦老百姓的錢,沒病也給你叨出些病來,我們是不信的。”

張老師心裏著急,麵上很是懇切地勸說道:“他現在還殘餘一半的聽力,近的話是聽得見的,遠些就不行了。總歸是孩子一輩子的事,這錢也不能省,去醫院檢查一下,要是沒事皆大歡喜;要是聽力真損的話,治療還來得及……”

“老師聽不懂人話是吧?”

戚淵他爸人長得高大,剃著寸頭,眉目很兇,聲音一大簡直像是要拉人打架似的。

“我娃關你屁事,”戚淵他爸用一口生的普通話說,“老師也跟著醫生騙錢啊?”

張老師畢竟年輕,又氣又怕,回到家後忍不住和丈夫吐槽:“我就沒見過這樣的家長,我好聲好氣和他說,他還覺得我跟著醫生騙錢;我有必要騙他們家錢嗎?屋上都沒幾片瓦,地上髒得我都不想往裏走一步。”

張老師的丈夫姓餘,是個很有文學修養的大學教授。他勸了幾句,功把妻子炸起的捋平了,張老師才開始去歎戚淵這個孩子。

“太可惜了,這孩子長得真的好看,人也聰明,”張老師對丈夫說,“怎麽有這樣的爹媽?我看他媽媽在一邊低著頭隻顧著服,爸爸又是這樣,戚淵這小家夥以後要是真聽不見了,就純粹是父母造的孽!”

餘教授放下報紙,溫聲:“那以後你要是能幫的,就幫一把。別做的明顯,讓人爸媽知道了,準不高興。”

“這我曉得。”

當時餘教授四歲的兒餘桃山在一邊玩積木,這是桃山第一次聽見“戚淵”這個名字,第二次桃山聽見媽媽提起“戚淵”是一年後。

“戚淵才多大!十歲!才四年級就開始逃學!這個年紀的小孩子多容易學壞啊!這不得管教啊?我找他爸說戚淵逃學,是不是要關注下孩子的生活學習,你知道他怎麽回嗎?他喝得醉醺醺的一酒味和我說,行,那就不上了。不上學了?這是當爸該說的話嗎?義務教育都還九年呢!”

那段時間,桃山天天能聽到媽媽在和爸爸說戚淵怎麽怎麽啦,戚淵怎麽怎麽啦,這麽小的孩子這樣下去就廢了呀,語氣就像是訓斥晚上吃糖那樣。

再過了一段時間,桃山沒再聽見媽媽提起戚淵了,還跑去問媽媽:“氣氣氣原,最近,怎、怎麽啦?”

張老師沒聽懂,還是餘教授笑著提醒說:“你那個學生戚淵,在桃桃這都聽故事了,現在問你後續呢。”

張老師哭笑不得,“媽媽不教他啦,”解釋一句之後趁機教育兒,“桃桃以後上學要乖乖上課,不然就會變得跟那個戚淵的小哥哥一樣笨。”

桃山似懂非懂:“笨、笨嗎?”

“不學好就是笨,笨久了就會變壞。”

桃山“哦”了一聲,“像爛、爛掉的蘋果?”

張老師肯定地朝自己兒點頭:“對呢!桃山真棒。”

桃山皺皺小鼻頭:“臭。”

張老師被兒逗得笑了笑,而後又朝餘教授喟歎:“他不來上課,期末考的都是白卷。五年級了,拚音會不全,加減乘除還不會算,天在外麵瘋玩。他爸媽不管,帶他的新老師現在也懶得管,我偶爾幾次見到他,全都是傷,講話流裏流氣的,也不知道在哪裏打架廝混,都十一歲的孩子了,一副遲早要進管所的混樣。”

而這個張老師口中像個混蛋玩意的年,卻在十一歲那年,撞上了一個善良的雪娃娃。

**********

“小耳背!小耳背!”巷子裏的幾個大孩子齊齊哄笑道。

戚淵兩條手臂全是青青紫紫的傷痕,就連臉上也是烏紫一片。他被人堵在巷子深的牆上,紅腫的眼盯著其他人,十一歲的半大年個子不高,長相也稚,目著狠,死死地盯著別的孩子:“說誰小耳背!”

“說你呢!就說你呢!戚淵小耳背!我還說你沒爹養沒媽疼!”

他們朝他砸石頭,然後大笑。戚淵氣狠了,抓了站在他正前麵的男孩子,按著他腦袋就往地上砸;那男孩子猝不及防之下被逮了個正著,膝蓋一跪頭一磕,都被砸蒙了。反應過來之後破口大罵,著其他男孩子一起圍了上去,就把戚淵往死裏揍。

戚淵九歲開始跟人打架,他爸自從酗酒之後就喜歡在家裏打人。大多時候打他媽,有時候也會打他;戚淵長這麽大,不會別的,就抗揍,打人也狠,一子不要命的勁兒。

子孤僻講話,再加上爸媽不管,院子裏的、街上的、班上的、學校裏的男孩子最欺負這樣的。被欺負久了,戚淵就學會勾搭一些壞學生和不良年給自己撐場子,學得人家講話流裏流氣,有人撐場子的時候也會使勁欺負別人;那些人一走,也會被別人使勁欺負。

“戚淵是狗玩意!戚淵是耳背狗!”

那些孩子打累了,就算欺負完了,群結隊罵罵咧咧地走開。戚淵護著腦袋磕在地上緩了好久,才紅腫的手,巍巍地拍拍上的塵土,爬去牆角靠著坐了一會。

這次打得有點狠,戚淵難得地覺得疼,在牆角氣,他低頭看看傷口,青青紫紫,一層又一層,也分不太清哪些是舊傷哪些是新傷。總歸都是烏紫一片一片或者鞭痕一條一條,他喜歡數一數,數著數著,突然有人朝他說話。

“疼、疼嗎?”

戚淵立刻戒備地抬頭,就看見一個娃娃蹲在他旁邊。

穿著藍的小的小子,白的小皮鞋幹淨得發亮;臉又圓,梳著兩條小辮子,大眼睛水汪汪的,和年畫上的福娃娃一個樣。可又這麽白這麽白,臉蛋小小的,剔得像個雪娃娃。

雪娃娃眨眼睛,朝他呼呼:“我、我給你吹,吹——吹就、就不疼啦。”

戚淵下意識地手推開。雪娃娃沒蹲穩,“啪嘰”一下,屁墩摔地上了,眼睛裏立刻包了一團眼淚,癟著要哭不哭的模樣。

戚淵兇:“滾遠點。”

“糖,”雪娃娃沒哭,更沒撒向戚淵要哄要抱抱,也不懂“滾遠點”是什麽意思,吃糖時心好,就把手裏的泡泡糖遞給戚淵一個,糯糯地說,“給、糖。”

戚淵一時半會沒,雪娃娃手心裏有三顆糖,一邊遞給戚淵一個,一邊自己還拍拍塵土重新蹲好了,結又天真地朝他說:“吃、吃糖糖開、開心,給你。”

這是戚淵和桃山的第一次見麵。

這個才六歲的小天使給了他一顆糖,大眼睛水潤又明亮,一眨不眨地看著他,皮瓷白,子幹淨漂亮,像個在糖罐裏長大的、善良的雪娃娃。

戚淵盯了片刻,抬頭朝惡劣地笑了,然後手搶了手心裏全部的糖拔就跑,跑的時候還不小心撞了,桃山一屁蹲又摔在地上。

糖沒了,那個“七原”的哥哥也不見了,還摔了兩次,六歲的桃山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來。帶出來玩的小表姐尋聲找到人心疼死了,抱著哄了半天,問怎麽了,小天使桃山噎噎地回答:“摔了。”

小表姐問:“糖呢?”

被問了一句話就忘記難過的桃山帶著眼淚開心地笑著說:“小哥哥,送、送給他了!”

小表姐問:“全送了呀?”

桃山老實地低頭:“嗯!他看起、起來,喜歡。”

躲在街角落看的戚淵聽見說話,嗤笑。

“蠢死了,”戚淵嘲笑完又有點高興,哪怕是雪娃娃,和他也一樣是有“缺陷”的。他轉走的時候還雀躍地胡哼起歌來,“小結!小結!蠢死了的小結!”

竟是連上的傷都不覺得疼了。

*******************************

作者有話要說: 冒發燒,就很難過,下周一見。

    人正在閲讀<桃花橘子冰>
      關閉消息
        猜你喜歡
        通過以下任何一個您已經安裝的APP,都可訪問<歡享小說>
        首登送5800,日簽580書幣
        及時更新最火小說!訂閱推送一鍵閱讀!海量書庫精準推薦!
        2 然後輕點【添加到主屏幕】
        1請點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