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陵墓園。

清晨時分，天空忽然飄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斜風細雨中，眼前那黑階梯蜿蜒往上，霧氣里，縹緲恍若仙境。

顧秦將領子往上拉了拉，一臺階一臺階慢悠悠的往上走著。

走到半路，顧秦握著花束的手突然收，他微微息，閉了閉眼睛，又繼續往上。清晨的陵園寂靜，兩邊的草叢被風拂，發出清淺的颯颯聲，宛如低，又似是死者的呢喃。

上了臺階，拐過一個彎道，顧秦在一座墓碑前停下。

墓碑上的男子看起來還年輕，不過三四十歲的樣子，他戴著眼鏡，很是文質彬彬。顧秦將花放下，后又恭恭敬敬對著墓碑三鞠躬。

顧秦在墓碑前站了一天，等太快落山，他才后知后覺反應過來。

顧秦戴好口罩，聲音略顯喑啞：“我走了，馮教練。”

墓碑上的男人依舊笑，溫和一片。

顧秦眸微，轉離開墓園。

*

回到基地，黃國輝知道他今天去了哪兒，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沒有多問。

換去上的襟，顧秦拿好球拍，準備前去訓練。就在此時，啃著蘋果的耗子鬼鬼祟祟的走了過來。

“三哥……”耗子手了顧秦的肩膀，四看看，湊到了顧秦耳邊，“你今天去看馮教練了？”

“嗯。”

“怪不得你不回來。”耗子咬了口蘋果，眼珠子轉了轉，雙微微蠕，“有件事，不知道該不該和你說。”

“什麼事？”顧秦垂眸，想起自己手機被落在了床上，他轉回到自己床邊，將放在屜里的手機拿了出來。

“三嫂不讓我告訴你。”耗子說，聲音帶著些許委屈。

三嫂？

顧秦蹙眉，他將手機解鎖，卻看到有不未接電話，都是余念。

顧秦思緒百轉，一個念頭突然萌生，他又不敢確定。顧秦看向耗子，低聲問道：“余念來過？”

耗子不倒吸一口涼氣，小心后退幾步，瞪大眼睛滿是不可置信的看著顧秦。

不用耗子回答了，此時他的表就是最好的答案。

顧秦呼出一口濁氣，問：“什麼時候來的？”

“中午。看你不在就走了，也不讓我告訴你，說會打擾你訓練。”

中午。

顧秦結滾，修長的手了一頭發。他垂眸看著手機，抿了抿，拿著外套跑了出去。

“哥，一會兒開會！”

“四十分鐘就回來。”

看著顧秦的背影消失在視線，耗子無奈的搖搖頭，三口兩口啃完蘋果，耗子將手上的果核往垃圾桶一丟，抹了把準備去找許海川他們玩兒。

可一回頭，耗子就對上了臉不善的黃國輝。

耗子后背頓時僵住，冷汗布滿整個后背，“教……教練。“

“顧秦兒又干嘛去了？”

耗子打了個嗝，眼珠子轉了轉，“他說有點不舒服，去找劉醫生了。”

“劉醫生？”黃國輝笑了，一腳踹在了耗子的屁上，“你就瞎扯吧。說，那臭小子是不是又跑出去了？！”

嚶，為啥傷的總是他。

耗子著屁，哭著張臉看著黃國輝：“我也不知道三哥去哪兒，他說四十分鐘就回來。”

“四十分鐘是吧。”黃國輝抬起手腕看看時間，臨走時又瞥了耗子一眼，“他要是回不來，有你好的。”

耗子：“……”

*

顧秦連哄帶騙的讓門衛給自己開了門。此時夜深了，訓練基地建立在a城偏遠的地區，從這里看去，只能見不見盡頭的馬路和偶爾過路的車輛。

顧秦撥通了余念的電話，響了幾聲后，那邊很快接通。沒等余念發聲，顧秦便說話了，“你在哪兒呢？”

電話那頭的余念愣了幾秒，呆呆的啊了一聲。

“你現在在哪兒？”

“怎麼了？”

“我去找你。”

找……找？

剛洗完澡的余念呆呆坐在床邊，抬頭看了看時間，八點半了。

顧秦握手機，聲線：“抱歉余念，你來的時候……我剛巧不在。”

耗子那個大，不是說過別告訴顧秦的嗎？

余念心里給無辜的耗子記上一過，拭著頭發，說：“現在太晚了，你別過來了。”

“余念……”著漫天霓虹，顧秦說，“我想你了。”

四個字，了余念心里那的琴弦。

握著手機的手微微收，“那……那我們在世紀廣場見吧。你從那里到廣場也近一點。”

“好。”

掛斷電話，余念火速換了裳，頭發來不及吹干，將服的兜帽戴好，拿上手機錢包出了門。

從酒店到世紀廣場有十分鐘的車程，運氣好，今晚沒堵車。余念將帽子攏了攏，走到了位于廣場中央的噴泉前。

深夜的世紀廣場燈火通明，偶爾有路人匆匆略過，未做停留。余念環視一圈，未發現顧秦的影。百無聊賴的踢著腳邊的石子，就在此時，肩膀被人輕輕拍了拍。

余念回頭，毫無預兆的撞男人結實的膛。

他雙臂摟著余念，似是要將到骨頭里。鼻尖有來自他上的汗腥氣，這味道悉，讓余念充滿依賴。

旁的噴泉嘩啦啦的流著，余念手推了推眼前的男人，輕輕出了他的名字：“顧秦。”

“嗯。”顧秦口罩下的了余念的發，后緩緩的將松開。

燈，他整個人都籠罩其中，像是蒙了一層紗，讓他看起來虛幻縹緲。

余念黑的眸倒映著星火和顧秦，剛還平靜無波的心在此刻突然泛起了漣漪，余念眼眶驟然一紅，略顯冰涼的手了他的手指。

顧秦反手握住，笑道：“你又要哭？”

余念了鼻子，搖了搖頭。

顧秦的大手輕的捧起的臉頰，“你要哭得話，我還要哄你，我不會哄人。”

余念噗嗤一聲，笑了。

眸中泛著淚，晶瑩剔。余念了眼，“你這樣跑出來，教練不會罵你啊。”

“所以看你一眼就要回去了。”

余念低頭看著腳尖，突然想起自己手上還拿了一個袋子，余念仰頭看向顧秦，“你吃飯了嗎？”

“還沒。”

“這是我晚上吃剩的包子。”余念臉頰微紅，“出來的時候……也不知怎麼就拿上了，你……你別嫌棄。”

顧秦垂眸看著遞過來的白袋子，低低笑了聲，手接過。包子已經涼了，顧秦拉下口罩，低頭咬了一口，又送到了余念邊。

余念余四轉轉，發現已有路人注意這這頭。余念臉頰更紅，捧著他的手小咬了一口。

“間接接吻。”

頭頂傳來顧秦磁的聲線。

余念咀嚼的作一停，后退幾步，嚴肅站好。

顧秦勾，頰邊的酒窩滲著笑意。他三兩口將包子吃完，垃圾袋丟到了一旁的垃圾桶里，“余念，我要回去了。”

“嗯。”余念點頭，“我明天也要回a城了。”

“走吧，你送我一段。”顧秦重新將口罩戴好，大手拉住了的小手。忽然，顧秦深邃的眼眸落到了廣場邊上的大廈，他腳步微頓，指了指路邊的椅子，“那時候，我在這里，你在那里。”

“嗯？”余念抬頭一看，發現那是自己曾兼職工作過的地方。

“我每天下午，會來這里聽你說話。那時候的我不知道要做什麼，唯一能堅持的，就是過來這里，聽你的聲音。”

當年馮教練因為自己的原因去世，顧秦因此被賽。他一度頹廢，在路過廣場時，聽到了從喇叭里傳出的余念的聲音，的聲音又輕又，帶著特有的獨一無二的魅力。

于是顧秦日復一日，不論刮風下雨，都會來到廣場，坐在那老舊的椅子上，聽著一個陌生人的聲音。后來了冬，廣場沒了廣播，顧秦也決定前往江城，重新開始。

耳邊的聲音有些嘈雜，余念覺得周邊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層厚重的濾鏡，唯一能看清的就是眼前的顧秦，唯有顧秦。

“那天你來見面會，我就認出你了。”口罩遮住顧秦大半個臉頰，唯有一雙眼睛炯炯有神。他看著余念，像是在看著整個世界。

“我很開心，你能來到我邊。”

余念眼一眨，眼淚便落了下來。

余念踮起腳尖，雙手環上顧秦的脖頸，隔著厚重的口罩，余念親上了他的。

曾遭離別，遭親亡；曾陷迷茫，不知所措。在那段路上，余念一個人，磕磕絆絆的走著，活著。除了咬牙堅持，別無他法。

可現在，一想起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有個人陪著自己，余念猛然覺得不在寂寞；猛然覺得往日蒼白的生命中有了彩。

余念松開顧秦，干眼淚，沿路攔了一輛出租，將車門打開，站在車門前紅著眼眶看著顧秦：“你上去吧。”

顧秦了余念的臉，坐到后座。上車后，顧秦拉開車窗，探出了頭，“余兒，你過來。”

余念彎腰，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顧秦。

顧秦拉下口罩，的輕輕上余念的角。稍作停留，顧秦離開，重新將口罩帶好。

“這才是接吻。”

怔楞，再回神，載著顧秦的出租車已經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