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給趙莉打了一個電話，讓兩位老人注意安全不要著急過來。掛掉電話時，他遠遠地看了眼走廊的窗戶，隻看到樹木被狂風拉扯不止，傾盆大雨像鞭子般打在玻璃上，不知哪裡吹來的廣告傳單漫天翻飛，一片兵荒馬的景象。

他就那麼靠墻站著，後背抵著冰冷的墻，緩緩深呼吸幾次。

思緒不自覺地回到幾年前在臨辛的那個夜晚，同樣的暴雨如注，同樣的魂不守舍。

扶林晚下車時，他的服被雨水澆，地在上，給他週都染了一層沁人的寒意。

王阿姨幾次過來，都沒敢出聲打擾。

周衍川的手機一直在震。

不用看他也知道，肯定是群裏正在討論南江準備正麵迎接颱風的兇險，換作以往，他再忙也會分神去關注一下況。

然而這一天，風也好，雨也罷，所有的一切都無法換得他毫的留意。

直到手室的大門推開，有人出來笑著說了什麼。

男人眸中翻湧的寒意才在頃刻間散去。

颱風抵達南江的當夜，林晚平安生下了一個兒。

就因為兒千挑萬選，選了這麼個日子出生，林晚當時就認定，這絕對是個勇猛無畏的姑娘。

聽說這世界很瘋狂？那偏要來看看。

·

周小麥是個不說話的小朋友。

剛上兒園時，老師還曾經委婉地建議過林晚帶去醫院檢查一下，畢竟哪有小朋友能在兒園一天都不說話呢？

檢查結果顯示，周小麥不僅沒有任何問題，而且智商還高。

林晚鬆了口氣的同時，也很納悶地問：「為什麼在兒園不說話？」

周小麥揚起白的小臉：「因為我在觀察他們。」

對於外孫的這個習慣，趙莉戲稱肯定是林晚懷孕時觀鳥觀多了，才會導致孩子在胎教時期就出現了某些偏差。

隨著周小麥一天天長大，和其他孩子的不同也漸漸彰顯出來。

就拿玩新玩來說，大多數小朋友都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拿到手裡就玩，偏要坐在那兒淡定地把說明書看完，偶爾遇到不認識的字，要麼自己查字典，要麼問爸爸媽媽，非得把說明書的意思吃了，才會不慌不忙地上手。

加上兒本來就容易長得像爸爸，有時林晚坐在對麵看久了，都莫名有種看到了寶寶版周衍川的覺。

「照目前的形勢看來，長大了個絕對是個冰山人，跟你也太像了吧。」

某天晚上，林晚睡前躺在被窩裡說。

周衍川翻與麵對麵：「不開心了？」

「當然不會，小麥像你也很好啊。」

「是麽？」

「……好吧，我是有點不開心。」

林晚在暖黃的燈和他靠得更近，彼此的呼吸纏繞在一起，「我辛辛苦苦生下來的孩子，怎麼一點都沒傳到我的優點呢？」

多活潑開朗的一個人啊，兒卻小小年紀就擺出一副冷淡的表，周衍川的基因會不會太強大了一點？

周衍川想了想：「可能是你太特別了。」

他是真心這麼認為。

聰明而已，無非就是學東西更快、做事更得心應手。要像林晚那樣肆意又溫暖，無論遇到任何事都能保持積極的心態，才是世間難尋的珍寶。

林晚看著他那雙深的桃花眼，看著燈繾綣散落在他的眼中，忽然認了似的說：「不過也蠻好呢，像你的孩子多漂亮。」

周衍川低聲笑了一下，撐起垂眸注視許久，然後低下頭來，沿著的脖頸往下細細吻著：「寶貝兒才是最漂亮的。」

夜尚早，一切曖昧呢喃都還有足夠的時間去聆聽。

從那天起，林晚接了兒和不像的事實。

然而令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個認知竟然在某天下班去周小麥的時候被打破了。

那天臨時有空，跟保姆打了聲招呼，自己開車去兒園。

快放學的時候，兒園門外堵得水泄不通，沿途全是前來接小朋友回家的父母。

見道路實在擁堵，索把車開遠了一些，然後步行折返兒園。

小朋友們穿著統一的製服，在靠近大門的場上排隊。

一大群小豆丁站在那裡，看起來還怪可的，林晚便站得離大門更近了些，想找找兒究竟站在哪一排。

周小麥值出衆，不需要耗費多時間就能找到。

小臉蛋白凈又漂亮，規規矩矩地揹著小手，看得人心生歡喜。

林晚下意識拿出手機，想拍張照片做紀念。

誰知剛把鏡頭拉近，就看見站在周小麥旁邊的小男孩，不知為何突然哭了起來。他哭得聲嘶力竭，老師過來抱著安也不管用。

況正在焦灼的時候，周小麥側過臉看了他一眼。

臉上沒什麼表，特別像周衍川跟陌生人打道時的模樣，但兒接下來的舉，卻完全出乎了林晚的預料之外。

周小麥嘆了口氣，從包包裏拿出一朵小紅花。

林晚認得那個，是兒園老師每天用來獎勵當天表現得最好的小朋友的獎品。做得不算多緻，但在四五歲小朋友眼中，這就是比世間萬都還要重要的肯定。

然後，就眼睜睜地看著兒，將小紅花塞到了小男孩手裡。

小男孩愣愣地接過來，角撇著。

周小麥不知跟他說了什麼，說完之後彎起眼笑了笑，當著老師的麵輕輕了下小男孩的臉蛋，然後就轉過頭沒再看他。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發生得無比自然。

小男孩的臉當時就紅了。

更林晚驚訝的，則是周圍好幾個小朋友，都紛紛向他投來羨慕的目。

林晚默默拍了張照片，收起手機時心想：

行吧，至……周小麥還是繼承了一部分的優良品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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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小麥同學升小學的那一年，星創收購了德森。

這件事在當年的科技圈為當之無愧的頭條事件，網路上討論得沸沸揚揚，周衍川和德森從前的恩怨也被重新挖出來，不人從頭分析一遍後，說周衍川是個沉得住氣的人，蟄伏數年終於徹底將德森收囊中。

林晚對這種言論嗤之以鼻。

收購本不是周衍川的主意，而是曹楓提出來的。德森經歷了早期的急速發展後，企業部潛在的小問題也隨著時間推移而逐漸暴，走到如今這一步，也不過是千裏之堤潰於蟻而已。

曹楓願意收購德森的原因也很簡單。

首先是德森位於北方核心圈，佔據某種地理優勢；其次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合作的上下遊公司關係打得牢固，用起來也很順手。

最後一個理由，就是出於他和周衍川的私人，想替他狠狠地出一口氣。

周衍川對此倒並不反對，手續辦完之後，趁著暑假帶林晚和周小麥回了一趟燕都，一家三口住進了空置許久的四合院。

他已經不害怕再住回小時候的家。

每天清晨醒來，周衍川都會安靜凝視著林晚的睡，看晨是如何一寸寸地親吻的臉頰。再過一陣，周小麥就會起床，是個懂事的小朋友，從不大清早就打擾爸爸媽媽，隻會獨自在院子裏自娛自樂，玩得高興了，會有稚的笑聲傳進來。

普通而安穩的一天，就此開始。

離開燕都的前一天下午，周小麥心來，提出想要爬山。

周衍川帶們去了小時候秋遊去過的地方，沿著旅遊線路逛完一圈後，就來到了位於山頂的古舊寺廟。

天氣炎熱，遊人不多。↙思↙兔↙網↙文↙檔↙共↙↙與↙在↙線↙閱↙讀↙

隻有幾個虔誠的老太太，在寺廟裡燒香拜佛求平安。

周小麥又開始的人類觀察計劃，睜大眼睛好奇地觀察著別人的一舉一，有時看著看著還會出恍然大悟的表，也不知參了什麼玄機。

林晚和周衍川早已習慣兒的這種好，也沒出聲催促，就站在旁邊等。

等那幾位老太太走進殿了，周小麥便啪嗒啪嗒地跟過去，林晚怕打擾別人，自然選擇跟一起走。

周衍川落在最後麵，剛要抬步過門檻時，眼角餘掃到了一個人影。

他回過頭，看見廟門外站著一個鬚髮花白的老人，模樣沒什麼特別，非要說的話，就是下那兒留著的山羊鬍讓他多看了幾眼。

時間間隔太久，他分辨不出這是不是當年給他算命的那人。

但在四目相對的那一刻，周衍川淡淡地笑了笑。

那些曾將他錮在影中的判詞，早已在不知不覺之中，消散於草長鶯飛的燦爛春裏。

·

周小麥十六歲參加了高考。

整個備考期間，林晚和周衍川都沒怎麼費心。

是一個向來很拎得清的姑娘，什麼時候該玩、什麼時候該用功，無需旁人提醒，自己心中就有一把嚴格的標尺。

事實上，林晚那段時間也沒確實沒空。

因為周衍川等候多年，等到對基金會運轉掌握得足夠徹後，終於把當年承諾的基金會送給了。

離開鳥鳴澗，一躍為基金會理事長，林晚很快就適應了新的份，也很快就忙碌了起來。如今基金會的運轉不圍繞保護那麼簡單，隻要是和環境發展有關的專案，都可以納他們的贊助範圍。

麵對新的挑戰，林晚自然沒有鬆懈，和當年一樣，遇到不夠悉的容就自己去學，認真的模樣不比準備高考的周小麥差多。

那年夏天的高考，南江的理科狀元名周知意。

一個漂亮得不像學霸的孩子，選擇的學校和專業也跌破了所有人的眼鏡。沒有選擇全國排名最前的綜合類院校，也沒有選擇能將來能賺大錢的專業，而是追隨自己心真實的想法，選擇了一所航天大學的飛行設計專業就讀。

拿到通知書的那天，已經長得亭亭玉立的周小麥從冰箱裡拿了冰出來，很沒正形地坐在花園裡吃了一會兒，忽然抬起手，把冰當作的武一般往天空一指。

林晚和周衍川同時看過來。

周小麥在下笑得自信：「爸爸媽媽，將來啊，我肯定能把小麥送上火星。」

周衍川點頭，淡聲回：「好。」

林晚怔了怔，不知為何有了一種想要落淚的衝。

他們這一代人的理想，就算終其一生無法實現又有什麼關係？

總會有人願意一代代地，將它傳承下去。

低頭了眼睛，裝出剛想起來的語氣，對周衍川說：「對了，昨天有記者找到我，說想讓我談談對你的看法，我還沒回郵件呢。」

「隨便寫寫就行。」周衍川表現得很淡然，「實在寫不出來，就寫一百遍『我他』。」

周小麥「嘖」了一聲，咬著冰笑而不語。

林晚瞪他一眼：「我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