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從口出，迎璟后知后覺。糟了糟了，好像對不住人了。

周書隨即鎮定，溫聲把這茬話題給揭了過去，他問迎璟：“你們去哪兒”

迎璟忙說：“不用送，就前邊放我們下來吧。”完話，他又瞄了眼初寧。

空間窄，所以坐得并不直，靠著車門，西裝里的白絨衫是v領，開了個和的弧剛夠遐想，車馳如風，窗外霓虹在臉上灑下一片明，忽明忽暗。

周書和氣有禮，“你們是哪個大學的”

“航大。”

“正好，順路。”

啊，真是好人。

迎璟默默的，負疚更深重了。

二十分鐘送到，祈遇和顧矜矜先下車，迎璟挪挪屁，回頭對初寧說：“今晚謝謝你們了。”

周書笑笑沒說話，生疏有禮的就此別過。

迎璟關好車門，走的時候還一步三回頭，濃夜里，他的白衛格外惹眼。

車速提上來，白影變了小點兒，沒幾秒就完全不見。

初寧瞥了眼校門，名校。

周書這才詢問：“送你回四惠橋”初寧住的小區就在那兒。

“不了，往玉淵潭去吧。”

陳月從昨天下午起打了五六通電話，千叮萬囑務必空回趟家。

車在路口調頭，半小時后到了玉淵潭北岸的趙家。周書走后，初寧一個人在外頭待了會，點了煙完才進屋。

阿姨開的門，“寧兒回來了啊喲，慢點慢點。”

聽見靜，陳月從客廳快步走來，攬著披肩，一角斜垂落地，人沒走近眉頭先皺：“你煙了”

初寧拂開阿姨的手，輕聲道了聲謝。

陳月：“完也不知道散散味兒再進門，萬一你爸在家，聞見又要不高興了。還有親家那邊，你可千萬別在他們面前。”

初寧“瘸”著兒往沙發一坐，沒吱聲。

陳月坐在對面，了披肩，語速跟倒豆子似的：“你說你，平日穿個高跟鞋沒點事兒，這回偏偏摔了，馮家對訂婚宴很上心，現在這意外一出，又得延后了。”越想越喪氣，陳月子前傾心急道：“趕好起來，聽見沒”

進門起就沉默的初寧終于抬眸，“你怕馮家反悔馮子揚不要我”

陳月不悅。

“人家要反悔，結了婚的都能離。”

“你這孩子”陳月火氣燒著：“不識好歹。”

初寧卻忽地笑了起來，往后輕松一躺，“死我了，我要喝水啊。”

陳月牢兩句，一臉不高興卻還是起。

“你就是不聽我話，我都快煩死你了，整個一小白眼兒狼。”

嘮嘮叨叨的，初寧梗脖喊冤：“我哪里得罪你了”

陳月把杯子往桌上一立，“可有人跟我說了，你天忙工作，和子揚一個月都不見一次面，真不知道你怎麼想的。還有，我提醒過你多回了，對你大哥客氣點。”

最后半句話，徹底點燃初寧的不耐，拄著拐杖站起，“要結他你自己去，趙明川在我這里，沒有客氣二字給他。”

氣氛瞬間淬了一把火。

陳月來不及維持優雅形象，揚高聲音：“你得搞清楚，雖然我們也是這個家的一份子，但趙家家大業大，這麼多年我看到的都只是冰山一角。你再能干也只是個人，真正當家的是誰是他趙明川”

這話中初寧的逆鱗，怒不可遏：“人怎麼了這個家是容不下人了”

“你這是偏執扭曲我的意思。”

初寧實在沒有過多耐心婆婆媽媽，抓起拐杖。

陳月急了，語氣下來：“哎干嘛去你不喝水了啊”

初寧一瘸一拐，“不喝了，飽了。”

把門帶上，陳月的念叨聲被關在里面。

徹底安靜。

初寧按了樓層，盯著樓層數往上蹦跶，回趟趙家真是傷神。這時，電梯劃開，里頭歪歪斜斜站著的男人同時抬眸，兩人的目來了個火星撞地球。

初寧心里咯噔，今天出門沒上香吧，凈是些糟心事。

趙明川一三件套樣式的西服正裝，領口的扣子松散解開，上有淡淡酒味。他與規劃局的人吃完應酬飯，酒喝得有些過量，要醉不醉的模樣郁氣。

初寧出于本能，往右大步，像是嫌棄至極的躲開。

趙明川頓時火了，“你什麼眼神”

初寧冷淡回：“我給趙大公子讓路。”

趙明川瞇雙眼，眼梢狹長上翹，就這麼盯著。

初寧亦不懼，對視回去。

數秒鐘后，趙明川忽然角微彎，笑得怪氣，“長本事了。”目同時落向的石膏。

初寧警惕。

趙明川卻不再多話，二人蹭肩而過，男人拔的背影大寫二字犯狂。

初寧連著了兩頓氣，心跟不冒煙的葫蘆似的，憋屈。

回住的路上，接到馮子揚的電話。

“寧你在哪呢”

那頭有歌聲，約莫是在哪作樂，初寧：“有事說事。”

馮子揚：“嘖，冷漠。”

“我掛了。”

“等等等等，怕你忙起來忘事兒，記得后天。”

“干什麼”

“看比賽啊”馮子揚嚎啕。

初寧是真忘了。

說起馮子揚這個人，也是富二代中的異類，嚴格來說，他不算上進型生意人，但上也沒有京城公子哥的紈绔做派。初寧的社圈分層十分清晰要麼，理念一致，能一起共事。要麼，彼此心知肚明，能夠資源共的泛泛之。

初識馮子揚，原以為是第二種，相久了，便兼顧了第一種。初寧對他的容忍度，于公于私，都要比常人多那麼一兩分。

馮子揚還在電話里碎碎埋怨。

初寧打斷：“陪你去也行。”

那頭閉聲。

忽然起心，半玩笑半憤懣：“幫我整死趙明川。”

馮子揚猛地兩聲咳嗽，“不用陪我去了，再見。”電話掛斷。

初寧無語，什麼人啊這是。

后天周四，初寧還是把下午的時間留給了馮子揚。馮子揚是個半吊子軍事迷，初寧看過他的收藏，一些奇奇怪怪的飛機坦克模型，能擺滿兩個房間。

路上，初寧問：“你也太隨意了，這種非正規比賽也興趣。”

馮子揚手指搭著方向盤：“英雄不問出，再說了，年輕學生的創意了點匠氣，更有啟發。”

初寧側頭，“學生”

馮子揚笑笑，下沖前邊一抬：“到了。”

方正校門，最先印視線的是八字校訓

靜以修，儉以養德。

初寧看見校名，突然想起那日的白男生，記憶漣漪淡淡，但又

很快散去。

c航每年金秋都會舉辦一次校的科創比武，已經為文化特。飛行設計工程和電子信息工程是王牌專業，這幾年，都是這一狼一虎爭拔頭彩。

兩點比賽，候場區已經熱烈攢。

“你看什麼呢”祈遇最后一次校正遙，拍了拍迎璟的肩膀，“路線設定沒有問題，但你注意拐小彎的時候控制好飛行速度。”

迎璟穿的是統一白比賽服，有點像高中時候的校服，除了骨骼漸長，清雋面容依舊未變。他把袖子捋上半截兒，一手環著腰，一手指向觀看席：“校領導坐那兒”

“對。”

“那邊呢”

“左邊是本校坐席，右邊是外來人員座位。”祈遇湊近，壞笑著指點迷津：“張懷玉坐左三，花瓣往那兒撒。”

禮堂基本已經坐滿，烏的人頭。馮子揚和初寧進來時，倒顯得格外惹眼了。迎璟視線一躍，看到時，不自覺地張一個小圓，“哇哦。”

祈遇一副我懂的語氣，小聲道：“我給你裝的是玫瑰花瓣。”

“我不往那兒撒。”迎璟丟下這話，咪咪笑著轉。

祈遇脖子都長了，“那你往哪呢誒，我跟你說，千萬別改路線小心墜機。”

“你還真想拿名次啊”迎璟不以為意，“輕松點兒，玩玩就行了。”

航大的這個比賽，在業也有一定知名度，要傳播聲名，校方自然也偏重于更有影響力的專業。大家心知肚明，久而久之，也就認為是理所當然了。

祈遇無話可說，但還是不甘心：“如果真的只是玩，你為什麼還要熬那麼多天夜”

迎璟留下一個無所謂的背影，“閑著也是閑著唄。”

他們學的是航天發機專業，簽第六個上場，前五逐一上臺展示，項目責任導師在臺下指揮坐鎮。

儼然一個太空模擬世界。

馮子揚看得興致盎然：“這個模擬倉建的不錯，你看，水生態設想的供給細節都做出來了，是不是很好看”

初寧興致缺缺，“像個塑料鳥籠。”真不知道有什麼好看的。

“哦喲能飛啊”

馮子揚跟著現場大多數人一起驚嘆。

初寧實在無語，心想，“廢話，要是不能飛，還飛機嗎”

“這個是模擬太空環境，能在這種環境下試飛功很不容易的。”馮子揚贊嘆：“真棒。”

棒個屁。

初寧想睡覺。

主持人的聲音稍稍讓提振神：“第六組，航空發機專業。”

某片觀看區瞬間帶頭鼓掌，看來是后援。初寧抬頭，掃了一眼臺上。白男生走上來，先是對校領導以及評委席半鞠躬，接著再走幾步至臺中央，對觀眾鞠躬致禮。

初寧目在他上溜達兩圈，瞌睡已經全無。

哦喲。又是他

這種覺像是百無聊賴之下，突然敲門到訪的奇妙。又像是一場毫無興趣、敷衍了事的電影末尾，讓人驚喜的彩蛋。

初寧瞇雙眼，雙手環搭著口，坐姿稍稍直了些。

現場的掌聲由熱烈漸變至小聲，然后安靜。

迎璟前一步，抬高右手示意，臺下祈遇輔佐，按部就班地啟線路板按鈕。迎璟走到控制臺前，將最大的搖柄往后一拉。

停在場地中央的模型直升機嗡嗡作響，然后升空至半米高度稍加停頓，最后一鼓作氣，騰空起飛。

馮子揚說：“力不錯啊。”

初寧難得的沒有吱聲。

直升機沿著既定路線完系列飛行，直線沖刺，死角轉彎，機旋轉，迎璟專注下達飛行指令，調整螺旋槳轉速。

初寧就聽見飛機引擎的轟轟聲在場循環。

五分鐘。

場已有議論聲。

七分鐘。

掌聲漸漸。

馮子揚前傾，著下饒有興致：“這麼持久啊。”直升機已經連續飛行了十分鐘。

“這很難”初寧問。

“一般模擬飛行一次起飛時間不會超過五分鐘，何況還在執行飛行項目，很燒發機。”馮子揚翻看宣傳冊，“這男生什麼名兒啊。”

“哇”驚呼聲掀起。

只見那只綠油油的直升機在左片區半空停留，機兩側旋開兩個口，機尾下，機頭上翹，就像在跟觀眾點頭致意。

突然，兩條紅綢帶噴而出，上面還寫了兩行字

“熱烈慶祝我校科創比武大賽圓滿功”

直升機又垂直升空，加速繞場飛行，紅彩綢飄啊飄，校領導們一個個喜笑開。

飛到生多的右邊，彩帶墜落。小綠機沒閑著，扭了扭自己的屁

“砰”的聲，眾人驚嘆：“媽呀。”

散落一機艙的花瓣。花瓣雨落在生頭發上，臉上，上，風鈴般的笑聲掩不住歡喜的心。

馮子揚樂岔氣了，“有意思”

現場氣氛掀起第一個高。

這是學仙散花的創意吧，過版權費了沒。初寧心想，面容已經不自覺地放松。

臺上的迎璟不同于剛才，他不再嚴肅，眼睛被燈一襯，彩熠熠。飛機繼續蹦跶，旋轉了兩圈，從中間直飛而來，停在三米開外，機頭正對馮子揚。

眾人屏息。

“轟轟轟”

向你開炮

就見直升機繞著馮子揚邊飛邊噴，機尾噴出一道五彩噴霧，畫出個大圓圈，把馮子揚圍在里面。

現場笑翻。

馮子揚不怒反笑，還心有戚戚焉地沖迎璟豎起大拇指。

“”

初寧心生慨，這跟觀眾的互，真是別出心裁的中二啊

慨還沒畫上句號，小綠機優哉游哉地上下點頭，驀地轉向，機頭對準了初寧。

中二年你要干嗎。

初寧眉頭淺擰，先是看了眼臺上的罪魁禍首。隔著六七米的距離，越過眾多人頭，迎璟毫不避諱地接納的詢證目。

一眼匯，初寧即刻肯定，

他記得，死小孩兒故意的。

初寧面從容，亦不慌張。眼神悠悠轉回原，和瞄準的直升機大眼瞪小眼。的右手悄悄握拳你丫敢飛過來，我一掌拍死你

機翼微微收斂幅度，機尾下，機抖，是在做準備。

初寧的拳頭暗暗蓄力。

“砰~砰~”幾聲響，發出的東西是一顆顆的，它們撞在初寧的肩膀然后下墜，落在雙之間，東倒西歪英勇就義

五六顆喜慶洋洋的旺仔牛糖。

迎璟眉眼清凈，在臺上沖笑得純粹又熱烈，這一次，兩人的目匯得久了些。

初寧淡淡收眼。

呵，花樣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