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牢頭表現得不太靠譜，但是等霍到了京畿衙門大獄，卻發現他實際辦事遠比表現來得細緻謹慎。

下馬車之前，牢頭遞給霍一件兜帽斗篷，讓披在上，然後下去和門口的獄卒打哈哈。

霍輕輕將馬車門簾掀開一道，發現牢頭在和那兩名獄卒說話時，整個人的氣質和狀態與剛剛在面前時完全不一樣。那言語間的油市井，憊懶調侃，倒是和昨天霍第一次見到他時相吻合。

也不知道牢頭和兩個獄卒說了什麼，很快招手示意霍過去。

霍提著包裹，小心謹慎地下了馬車，經過大獄門口時，兩個獄卒沒有任何盤查，便直接放了和牢頭進去。

牢頭徑直帶著霍穿過一間間牢房往裡面走，一路到的獄卒全都對他們視而不見，顯然是已經打點好，又或者都是牢頭的心腹。牢頭走到一個拐彎，忽然止步，「霍小姐，令尊就在裡面，你們父二人只怕有很多話要說，我就不進去了，在這裡替霍小姐守著。」

霍簡直寵若驚，覺得這牢頭對的態度未免太客氣了些。但見父心切，也無心贅言，轉之際，餘里卻瞥見一團虎斑紋。

真是一日不打，上房揭瓦。

霍一把將貓捉住，遞給牢頭，抱歉道：「勞煩爺您幫我照看它一下，別讓它跑。」

牢頭在接到貓的一瞬，表幾乎凝固了。

然而霍卻沒有注意到，只是行了一禮，便匆匆走進牢房，只留牢頭一個人抱著貓僵在原地，像抱了一個窩心雷。

「爹！」隔著牢門，霍終於看到了霍平章，這個為霍家頂樑柱的男人，此時癱坐在骯髒晦暗的牢房中，目空空，像個沒了魂的木偶人。

在聽見霍聲音的一刻，那雙獃滯的眼眸才終於恢復了點亮，怔怔地看過來。

「阿！」霍平章不可置信，猛地站起來，但他的似乎了傷，這麼一之下竟差點跌倒，急忙扶住牢門木柵，才勉強站穩。

見霍平章如此狀，霍眼眶發酸，忙將兩個包裹拆開，把裡面的服毯子順著欄桿空隙塞進去。

霍：「爹，您上穿得太單薄了，快把這服披上。」

霍平章：「阿，你個孩兒家，怎麼來這裡了！」

霍：「是這裡的牢頭帶我進來的，他說您救了他的母親，要報恩。」

霍平章一愣，他為人豪氣仗義，平時看到路邊昏病倒的孤寡老，能幫上的都會幫上一把，並且也不會留名深，倒是不記得自己和這位牢頭有什麼淵源。

霍平章：「怪不得，從昨天晚上開始，給我送的飯食都很好，我還以為……哎。」

霍：「爹，這會兒也沒時間多說，您只要告訴我，為什麼會在老佛爺大壽日那天，演武殺皇后的戲啊？」

霍平章這回更加錯愕了，「阿，你怎麼知道……」

霍聲音提高：「爹！您只要告訴我，到底為什麼？」

霍平章竟是無端被兒神間的威嚴和凌厲震懾，不由怔然。

一個小妮子家的，幾天未見，哪兒來的這麼大氣勢！

霍平章有點恍惚道：「我們就是按照老佛爺的戲摺子演的，哪能是我們自己想演。剛在後臺接來公公傳的戲摺子，我還納悶，老佛爺怎麼會在自己壽宴上點這齣戲，還特地求證了好幾次。結果才開了三句唱腔，就來了一堆侍衛，把我們全都給圍起來了。」

霍聽得眉頭鎖，「您說是老佛爺點的這齣戲？」

霍平章：「一個小公公親口告訴我們的，那可是老佛爺的大壽宴，我們哪敢自作主張？」

霍忙問：「那傳話的小公公，可是老佛爺邊的？是他親自從老佛爺接來的戲摺子？」

霍平章：「這怎麼可能？老佛爺邊的公公，那可都是大人了，又怎麼會親自跑我們這裡來傳話？都是差遣的小公公。」

霍眼神微凜，心中已經有了猜測。

霍平章懷裡抱著霍遞過來的厚棉，手在那細的針腳上緩緩過，聲音有些沙啞：「阿，家裡人……都還好吧？」

霍回過神，看著面前的父親，心頭像是什麼東西重重著，「嗯，都好，爺爺都好，娘也好，大家都等著爹回家呢！」

霍平章苦笑，笑著笑著，便有眼淚落下，打了棉，「好，都好就行，我也就放心了。若是爹以後回不去了，就讓你娘把家裡的宅子和戲樓賣了，回陝西老家去置一片田產吧。」

霍眼圈也紅了：「爹，秋審還有十多天呢，不到最後那一刻，誰都不知道會怎樣呢，您別說喪氣話！」

霍平章：「阿，爹心裡有數，知道這次是難逃一死了。你回去告訴爺爺，不要白費心力撈爹出去，若是能活關係，還不如把咱戲班的其他人救出去，他們是被咱家連累的。」

霍目灼灼：「爹！您是不是也猜到是怎麼回事了！是徐家陷害我們的！對不對！」

霍平章半晌未說話，最後閉上眼長嘆一聲，「兒，是爹錯了，當初爹不該不聽你的。你告訴爹，進宮在即，多一事不如一事，小不忍則大謀。是爹要面子，偏偏要和那徐家人斗得你死我活……」

霍冷笑，「殺人不過頭點地，那徐家不過是死了個兒子，卻使出這樣的招，若不是老佛爺壽辰大赦天下，只怕我們最後要落得個滿門抄斬的下場！咱們走著瞧，霍家和徐家這梁子，算是結下了！！」

從大獄離開，霍一張臉冷得能結冰，坐上馬車的時候，竟是順吩咐了一句：「開車！」

牢頭麻溜兒跳上車轅，揮鞭子趕車，特別訓練有素！他一邊趕車一邊不時地往後面瞟，心說天啊，這小姑娘才多大，怎麼氣場這麼強？這冷著臉下指示的樣子，簡直比他們老大還恐怖啊！

不過……「開車」又是什麼新說法？

霍心不在焉地著貓，忽然聽見牢頭「吁」了一聲，馬車驟停，有凌的腳步聲靠近。

「爺，外面是怎麼了？」霍掀開車簾問。

牢頭目從虎斑貓上掃過：「應該是兵馬司的人在搜查黨，因為老佛爺的大壽日，前兩天不敢大行搜捕之事，今兒估計又要嚴查了！」

霍：「聽說兩廣的黨軍已經殺了知府宣布獨立了？」

牢頭高深莫測看了霍一眼，意有所指道：「可不只是兩廣，興許啊，咱們這北京城，也很快就要變天了呢！」

眼看著前面一隊兵馬司的人越來越近，霍不由張，然而當那帶隊的頭頭靠近，卻是向牢頭一招手：「哎呦老黃！這幹嘛去了？」

牢頭嬉皮笑臉：「嘿，老劉！這不是家裡那口子的小外甥，天太晚了回家不放心，讓我送送。」

帶隊的人笑罵：「你倒是老婆孩子熱炕頭，過得舒心，老子他媽大半夜還要跟耗子似的滿城跑！」

牢頭：「前幾天的黨還沒找著呢？」

「可不是麼，都這麼多天了，估計早跑了！可是沒辦法啊，上頭讓搜捕，咱底下的就得搜不是？行了你也早點回去，大晚上的別在外面晃，最近宵又嚴了，外頭鬧得越來越厲害！」帶隊的人一揮手，又帶著人向前走了。

馬車終於順利抵達霍家大門口，霍向牢頭拜謝，「黃爺幫了我們霍家這麼大的忙，竟然今天才知道您的名號，真是慚愧。黃爺且容霍家緩過這一口氣，來日我們一定重金答謝！」

牢頭趕推辭，嘿嘿笑道：「哎，說什麼謝不謝的！還有，其實我不姓黃，在下姓魏名小千，您直接我魏小千就！」

霍愣住。

魏小千？

剛才那兵馬司的人不是他老黃嗎？

正當霍納悶，魏小千卻已經跳上馬車，呦吼一聲，駕著馬車跑了，臨別前還對霍喊道：「霍小姐，要是有事找我，就去煙袋衚衕五十九號，門口堆著好多大白菜的那家就是了！」喜歡天下第一戲樓請大家收藏：(shouda8.com)天下第一戲樓手打吧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