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給僧先生》3.第三章
天蒙蒙亮,三夢就醒了,確切地說是被醒的。
推開門,大大地了個懶腰。麗的山嵐要是可以果腹,這會兒已經吃飽飽了,可惜呀,不是山林花樹間的怪,還是要找人間煙火的。
不知道陳一起來了沒有,也不確定他這裏會不會有人專門準備早飯,但無論如何打算自己去廚房轉轉,以免端上來的又是清粥小菜,得。
記得昨天晚餐里有蛋,他說是撿來的野鴨蛋,雖然只是臨時為準備的,但哪有人撿蛋只撿一個的呢,廚房說不定還有存貨?
拉起外套的兜帽,兩手在口袋裏,步伐輕快地往後面的廚房走。清晨的小山寺里沒有一點人聲,不像陳家自家的大廟,五點已敲鐘做早課,誦經的聲音都傳出老遠,讓長居寺廟的人,比如,都養了朝五晚九的作息習慣。
廚房在院子後面,煙囪里冒著煙,看來還用的是土灶,有人正在生火做飯。
三夢趴在窗戶上往裏面看了看,蹲在灶前的沙彌大概只有十四五歲,還是個孩子。空氣里傳來米香,鍋里咕嚕嚕翻滾著的果然是白粥。
一心惦記著野鴨蛋,從窗戶里也看不清到底放在哪兒了,正想怎麼把這孩子引開自己進去找呢,外面突然有人喊:「定癡,來一下!」
是昨天的掃地僧。生火的定癡聽到他就跑出去了,三夢正好趁這個機會進廚房。
這山寺從外面看破破舊舊的,裏面卻每一都收拾得乾乾淨淨,連廚房也不例外。米面蔬果都分門別類放在不同的架子上,灶臺一塵不染,因為太簡潔了,都沒什麼藏污納垢的死角,翻了一陣也沒看到野鴨蛋在哪兒。
難道沒有,他們真的就只撿了一個?
灶眼上還有另一口小鍋,剛準備揭開鍋蓋看看,肩膀就被人扣住了。本能地反手去抓那人手腕,對方見招拆招,扭過去,兩人就打了起來。
又高又瘦的年輕比丘,看架勢也是練過的,不過跟比還是差了不止一點半點。散打擒拿對特勤來說是必修課,雖然現在是狙擊手不再做前鋒箭頭,但散打考核從學生時代起就一直是前三名,很多男人都不是對手。
不到十個回合,制住對方,一下將人摔在地上。
「咕……」塵埃落定的剎那,聽到自己肚子響了一聲,地上的人也愣了,迷之尷尬。
哎,本來就,現在更了。
「你們在幹什麼?」清冷又有威儀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妙賢眉頭蹙看著地上的兩個人。
「師父,有人東西,被我抓了個現行!」躺在地上被摔得七葷八素的傢伙看到妙賢就像看到了救星。
三夢連忙放手:「喂,我可不是來東西的。」
「那你混進廚房翻什麼?」
「定嗔。」妙賢住他,「之前功德箱失竊的時候,我跟你們說過什麼?」
「啊?噢,出家人一切皆由施主供養,寺中有人盜,則必然窘迫至極……哎呀,我說不好!師父,這人的不是錢,是吃的啊!好不容易找了幾個野鴨蛋,是給小師娘留的,萬一被他拿走了,再上哪兒找去?」
原來這人法號定嗔,看這暴脾氣,還真是沒取錯呢,切。三夢把外套兜帽一摘,揚了揚頭髮:「不用客氣了啊,我就是小師娘。」
定嗔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你是的啊?」
的還力氣這麼大,這麼能打!
妙賢仍然鎖著眉頭,打量被弄得滿地狼藉的廚房,沉聲說:「定嗔,你跟定癡早飯後把這裏打掃乾淨,然後回房間抄《華嚴經》。」
「啊,又要抄經……」
妙賢沒理他,對三夢道:「你跟我出來。」
三夢吐了吐舌頭,看到定癡躲在門邊,見他們往外走,一溜煙就不見了。
妙賢在生氣,能覺得到。大概是嫌弄了的廚房,或是一來就擾了山寺的清凈平和,總之他不太高興。
只得又沒話找話講:「你們這兒還有功德箱,還失竊過啊?這種深山老林里,一般人進得來嗎?」
「撬開功德箱的人是定癡,他沒有父母在邊,去世之後生活不下去,也不能繼續讀書,只能靠小小為生。」
這……
「所以你們就收留了他?不怕他繼續嗎?」
他沒回答,由亦步亦趨地跟著,一直走回他自己的房間。
房間已經被重新收拾得煥然一新,只是好像有點……太過於乾淨了。
承認小人之心,加上職業敏,回到房間第一時間先檢查自己的手機錢包是不是都在,還好,這孩子似乎被他給度化了。
桌上放著一碗紅薯粥,一碟拌豆腐,妙賢把手裏的東西往桌上一放,竟然是一顆圓滾滾的鴨蛋!
「這是早飯,坐下吃吧。」
三夢問:「這鴨蛋是給我的?你一直拿在手裏?」
「剛才定癡端來給我的,我本來想端來給你,看你人不在,怕你往山下走了,就順手拿了個蛋想去找你,誰知道你在廚房。」
三夢很不好意思:「我去廚房也是想自己找點吃的,不想麻煩你們嘛!」
啊啊啊,這鴨蛋還是溫熱的,一定是靠他的溫才捂熱到現在,太暖太心了,都捨不得吃了!
妙賢看捧著個蛋抿傻笑,催促道:「快吃,吃完好出發。」
出發?出發去哪兒,下山嗎?
三夢警覺起來:「我沒說要走啊,你看我昨天才來的,事還沒辦完呢,不著急回去。」
「你不用上班?」
「我公休假還有好多,領導批了幾天假,不要的。」人家都是休結婚假,休離婚假。
「你誤會了,我不是為你考慮。」他態度冷淡,「我知道最近爸爸不好,就算你不來,我也打算回去一趟。」
「真的嗎?你願意跟我一起回去?」
妙賢沒吭聲,把桌子底下放著的行李袋拿出來,往面前推了推。
原來他連行李都收拾好了,怪不得覺這屋裏乾淨得過分。
三夢一激,手頭剛剝好的蛋就這麼走了,也顧不上撿。然而心頭的雀躍不過半秒就冷卻下來,因為很快意識到,他同意跟回家,就意味著兩人離婚不過是遲早的事吧。
…
天,山裏太來得晚。三夢拿手擋在額前遮太,看著妙賢在山門前跟三個定字輩的僧人道別。
妙賢出門時換了件服,如果沒記錯的話,五年前他離家上山時穿的就是這件,雖然也只是僧袍,至比他這幾天穿的那些面多了。
掃地僧耳朵不好,他們說話都比較大聲,說的話也就全都傳到了三夢耳朵里。
還以為這三人法號集齊佛家所說的貪嗔癡,他肯定定貪呢,結果老人家定傲。
定傲握著妙賢的手依依不捨:「一定要走嗎?不能再多待兩天?」
他依然是波瀾不驚的模樣:「待得夠久了,也該回去了。」
也是。定傲點頭:「那您帶我問圓覺師父好,讓他把養好一點,再到山上來住幾天。」
圓覺就是妙賢的父親,年輕時也曾到這山寺修行,算算年紀,跟定傲差不多大,這幾年狀況卻每況愈下,大家都是知道的。
妙賢說好,然後轉朝一旁的定癡說:「我留下的書你慢慢看,不是要看怎麼蓋房子的書嗎,回頭我讓人送上來。要是都讀完了,還覺得不夠,你可以下山來找我。」
讀書總是好的,何況定癡正是讀書的年紀。聽他自己說以前上學時最喜歡理,最大的夢想是學了本事能手給家裏蓋新房子,這樣就雨天不會雨,的也不會老是痛。後來因為家境的原因生活都無以為繼,十幾公里山路開外的學校也不能去了,學業一度擱置,妙賢安置好他在寺中的生活,才慢慢幫他撿起來。
世家長老,像妙賢和他父親一般是不收弟子的,尤其不足二十歲的人出家只能十戒做沙彌,更不可能。所以妙賢雖然賜了法號給定癡,卻沒有給他真正戒,要求他只需守五戒和持齋即可,不必守叢林清規。
定癡很聽他的話,他說什麼都點頭。定嗔其實也一樣,妙賢代說他走後也要每天抄經,他耷拉著角也還是乖乖答應。
「放心吧,我會盯著他們的。」定傲說,「倒是法師你啊,要委屈啦!」
他一邊說一邊瞄過來,三夢挖了挖耳朵,也只能當做沒聽見。
他們這樁婚事真夠驚天地的——驚天地的不如意,連深山裏的掃地僧都覺得他跟回家是委屈。
三人在門口合掌作別,佛門也講究長有序,妙賢份高出他們太多,本來是不用還禮的,著就好,可他還是雙掌合十還禮,清雋修長的形站在臺階上,莊嚴,又有些凄清,真像要下山歷劫去的。
他肩上的旅行袋本沒什麼分量,被三夢搶了過去。回頭看了看,山門外一高一矮一老邁,這活就是三個和尚啊!忍不住笑了,問妙賢:「你就這麼走了,他們不會沒水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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