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賢正襟危坐，搞得也張兮兮的，輕咳了一聲：「那個……你還不去睡嗎？」

「我還不困。」

你不困我困啊……工作清閑離家近、數錢數到手筋說得就是他了，明早還得開車四十分鐘到隊里備勤呢！

可他盤坐在的床鋪面前，一副隨時可以參禪定的樣子，也不好直接拉開被子就躺進去啊。

還有他那個眼神吧，不說像在剝服，但的確像自帶X線似的從上掃過去。他帶了點奇怪的，好像跟的有關，讓覺得如果現在沒有穿服，他就得償所願了。

這不像他。雖然佛道皆雲，常能遣其則心自靜，但陳一絕對不是那種慾強烈的人，哪怕跟做了夫妻，第一次上床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前幾天那一次才有點排遣慾的覺。

他這樣的流讓人不安，乾脆直接問了：「你是不是還有事跟我說？」

妙賢嗯了一聲，視線從上轉向周圍，問得有些艱：「妙音說那天你就是睡在這裏的？」

「嗯。」

「那我是什麼時候進來的？」

「十一十八分。」對時間有職業的敏，首先記住的就是事發生的時間。

妙賢點點頭，又問：「你……睡覺的時候穿著服嗎？」

這又是什麼意思，是說故意勾引他嗎？

心裏憋著口氣，面上卻還維持著狙擊手的冷靜從容，解開睡最上面的兩顆紐扣，四手四腳地慢慢爬到他邊，說：「穿了又怎麼樣，不穿又怎麼樣？」

湊得近到不能再近，貓腰撐在地上，是那種很人的姿勢，從解開的領口就能看到前兩團晃晃悠悠的完整形態。這是策略，知道僧人講求心無念妄想，不貪相，這就是相，哪怕他們已經有過最親的接，他還是下意識地迴避這個。

非禮勿視，妙賢果然把眼都閉上了，頭扭向一邊：「我不是要問這個，你坐好說話。」

「那你是問哪個？」趴在他耳邊吐氣如蘭，把他耳朵都熏紅了，「你想知道的話，今晚再試一次不就知道了。」

嘔~說得自己皮疙瘩都掉了一地，這簡直是可以拿金像獎的主演技！平時巡控也接過特殊行業的，頂多就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到自己要搔首弄姿才發覺原來做哪一行都不容易。

妙賢閉雙眼不看，裏無聲地念念有詞。猜他念的是四十二章經：出家沙門者，斷去，識自心源，達佛深理，悟無為法。/之人，猶如執炬，逆風而行，必有燒手之患。

是引子，是火焰，是有；他追求無我，他不得涅槃，就永遠都在彼岸。

一念起，天涯咫尺；一念滅，咫尺天涯。

又想到那天他像看到髒東西一樣看著的形，很難。他等會兒再睜開眼看到杵在面前，是不是又會流出那樣的眼神？

攏好服，不再調笑，彷彿剛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覺，是空相，從來就沒存在過。

策略無效，事實上的策略在陳一面前從來就沒有起過什麼作用。

算了，今天他要待在這兒就待在這兒吧，可以去跟兒子睡。明天開始，住到隊里的宿捨去未嘗無可。

「你去哪裏？」他問。

「好幾天沒見兒子了，怪想他的，今晚我去跟他睡。」

起往外走，妙賢也跟著站起來，搶先一步，在門口攔下：「我的話還沒說完。」

「那你說，我聽著。」

越冷靜，說明心裏越是波濤洶湧。

可他也到無奈，想要解釋自己的無狀，偏偏自己也了解得也太有限。那些大段大段的記憶空白究竟怎麼來的，跟的纏綿是因還是果，他都只能全憑猜測。

他說不出口，怕不信，怕覺得荒謬。

權衡再三，最後他說：「之前我們談離婚的事沒把孩子給考慮進去，我也不知道有如意的存在。現在既然知道了，我覺得所有的事都應該重新考慮，這是為你我著想，也是為了孩子。」

三夢暗暗翻了個白眼給他，為了孩子好這種冠冕堂皇的理由不知是多俗世悲劇的源頭，從他這位高僧口中說出來未免也太沒有說服力了。

發覺他雋秀清雅，骨子裏是個很老派守舊的人咧。

沒來得及再多說什麼，的手機響了。這個時間從隊里打來的電話通常都沒好事，皺著眉頭聽完，整個人立刻像繃了的弦，對妙賢道：「剩下的改天再說，我現在要出任務。」

「出了什麼事？」

「一個神經病，在超市劫持了人質，要見他老婆。」我去了他的頭——當然這句沒說出來。

妙賢低聲念了句佛號，然後說：「我送你去。」

「你？你還記得怎麼開車嗎？」

他是有駕照的，但進山清修五年都沒過方向盤，只怕油門和剎車都分不清楚了。

「那我讓趙叔送你。」老趙是照寺院家的用司機，為陳家服務好幾十年了。

「不用那麼麻煩，我認得路，自己開車去就行。」

「那至讓我陪你去，這麼晚，你一個人開車太危險。」

他知道車開得野，尤其有任務的時候，風馳電掣的，很不安全。

三夢拗不過他，只得讓他跟。他就坐在副駕駛位，時刻不忘提醒慢一點，小心駕駛，卻還是在蜿蜒山路間被巨大的慣甩得左搖右晃，只能抓住車頂的把手來維繫平衡。

抿地笑。過去好像也有過類似的形，第一次上他們家見家長就是直接從隊上開車過來的，訓練結束得晚，遲到了，為了趕時間一路飛馳，連上宗山的山路都是一腳油門到底。陳家人看到時簡直目瞪口呆，尤其是他，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哪知道山腳下就有監控，剛到那兒陳家的人就知道了，然後轉眼就到了面前，可想而知開得有多快。

陳一後來專門說過的，讓開車不要那麼快，尤其不悉的山路，很危險。

只是笑笑。就因為他住在這裏，宗山前前後後不知來過多次了，有時是來祈福，大多數時候就只是來轉轉，期待一下跟他的偶遇，這山路十八彎走過好多回了，只不過他都不知道。

到隊上拿槍，值班的狙擊手已經在現場就位，只是作為外圍增援。特警隊伍本來就是相當危險又吃力不討好的警種，自打去年為反恐需要，在保證訓練強度不變的前提下還要24小時備勤之後，很多人不了十天半個月地見不到家人都辭職了，隊里空前缺人，尤其狙擊手，真是稀缺極了。

臨走，妙賢對說：「當心點。」

就三個字，由他的聲音說出來，像他的手指握住手腕的力道，沉甸甸的。

點點頭，用最快的速度換好了行頭，拎上自己的槍，英姿颯爽地站在那裏，像換了個人似的。妙賢跟之間隔了好幾輛警車，深的海青在夜風中被吹得在他上，遠遠看了他一眼，想的竟然是明天就搬到隊里來住吧，也好的。

劫持人質的嫌犯鬧得很大，出事的小超市裏除了工作人員，還有來為附近小學明天的秋遊準備零食的家長們，也就是說同時還有不小朋友，大概三十號人。歹徒拿的是自製的槍，殺傷力比一般的刀更恐怖，所以突小組和談判專家都到了現場，也一直膠著著，不敢輕舉妄。

狙擊位視線尚可，但人質太多太雜，歹徒不從裏面完全走出來，無法擊。

三夢的位置不是最佳，但離得最近，能聽到歹徒在門口喊話：「後退，後退，你他們都退開，不然我就要殺人了！」

現場指揮只得要求包圍圈後撤，手勢示意狙擊手留下不。

三夢從玻璃門下方看到小朋友的腳，微微瞇了瞇眼。

懷裏抱著的槍械是冰冷的，的卻仍在沸騰。

指揮在向上級彙報況，這傢伙以前是個工程師，離婚後把工作也丟了，老婆帶著兒子再沒回來過。他一直堅信只要再見老婆一面，這段婚姻就可以挽回，所以才這麼執著，不惜劫持人質也要達願。

他的老婆在哪裏不清楚，就算是能找到人，憑他拿著槍這一點，也不可能真的把人送進去跟他見面。

這種況下的每一分鐘都很難熬，兩個小時過去，超市裏的人質就開始不了了，有老人家捂住口躺倒在地，人質里有做醫生的人一邊做急救，一邊要求歹徒向外邊要一點救急的葯進來，否則就要出人命了。

送葯可以，但只能讓人送。

三夢知道該上場了，畢竟整個突小組裏只有一個的，我不地獄，誰地獄。

又換了行頭，看起來像個護士，口袋裏裝著救命的葯，接收的命令卻是——這是一個重度抑鬱並且伴有幻想癥的中年男人，在保證人質不死不傷的況下，見機行事。

就是說，進去之後，他有可能再也見不到他的前妻和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