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被底下索索又小心翼翼的手到了手心的傷口,他問：「手還疼嗎？」

三夢搖頭。

「其實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是我害你傷，對不起。」

他仔細問過啞妹,才知道是因為訓練傷才在家裏休假,而在傷之前他才剛剛因為羅漢堂起火的事對說了毫不留的狠話。

誰害心有旁騖、分心傷,簡直是顯而易見的。

他的潛意識並沒有完全消失，不知是不是那個後繼人格變得越來越強勢了，在他腦海里留存了三夢傷的部分記憶,讓他在為做人工呼吸之後,清醒的那一剎那，本能地就是去確定沒事。

如果真的出了什麼事，他不管是修今生還是修來世,都沒法贖清自己的罪過了。

在這一點上來說,他倒應該謝那個分裂出的自己。

三夢搖搖頭：「哎呀，我們不要在這兒你對不起我、我對不起你啦，說點其他的事吧。」

「嗯,你說。」

他眸像黑的琉璃,虔誠又專註地看著,雖然一本正經的,可三夢臉都紅了。

「今天的事，不是個意外。」看著天花板道，「那些羅漢像擺得好好的,沒人它們,怎麼會突然倒下來？」

妙賢點頭,雖然他沒有看到事發生的經過，但事後看現場的狀況，再聽和啞妹的描述，也猜到這是有人蓄意為之。

一次偶然還可以說是意外，兩次、三次偶然則一定是必然。

上一回是放火，尚且沒什麼針對，這回直接把矛頭對準了他的家人，這就很不妙了。

「可憐如意，今天真是嚇壞了。」三夢心疼兒子，倒地不起本來就是裝的，如意那會兒的表現都看在眼裏。

兒子是上掉下來的一塊，跟最心是一點兒都不摻假的，眼睛都哭紅了。

「如意很乖，很懂事。不過他不該去羅漢堂那邊玩的，施工的地方畢竟不安全。」

他恢復主人格意識后，如意還偎在他邊問媽媽怎麼樣了。他一邊安他說媽媽沒事，一邊代他今後不可以再到羅漢堂這邊來玩了。

小傢伙聽完有點委屈：「可是之前都是爸爸你說可以來的，我有乖乖戴安全帽。」

這裏可以玩沙和捉迷藏啊，安全帽和玩沙的小鏟子小桶還是爸爸給他的，囑咐他只要小心一點就可以了，他都乖乖聽話的。

妙賢意識到那是另外一個「自己」在寵溺兒子，竟然第一次有種要面對面跟他理論的衝。

「我會看好他。」三夢說，「你最好也跟爸媽說一聲，最近不太平，不管在哪裏都要小心一點。」

其實圓覺的狀況不好，才出院不久就又回到醫院了。現在敵明我暗，不清楚對方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假如他針對的是陳家人，那麼即使不在家也不意味著就安全。

三夢又問：「你們家有什麼仇家嗎？」

妙賢搖搖頭。

那就奇怪了，三夢嘟囔著，按現在這種模式來說，怎麼看都比較像尋仇。

甚至懷疑過定癡，十五歲的孩子，看著瘦弱，發起狠來還是能有點力氣的，羅漢像倒下來的時候他又剛好不在場，雖然事後也是焦急又自責地忙前忙后，但仍不足以排除他的嫌疑。

不過他是羅漢堂起火之後才到照寺來的，這一點妙賢已經跟定傲定嗔都確定過，那之前著火的時候他就不在場，兩件事在他上串不起來。

不是尋陳家人的仇，那會不會是來找的？畢竟這個職業質就決定手上沾滿鮮，跟香火鼎盛的照寺，慈悲寬容的陳家人比起來，更像是會被人記恨尋仇的主兒。

是想到這個可能，背上就一陣陣發涼。

噢，不對，還有一個人，跟的況差不多，就是妙賢的大哥陳卓，他也是特警出，甚至曾經是J市警隊最優秀的狙擊手。

妙賢看坐在那裏目複雜地看向他，低聲說：「別想太多了，早點休息，明天早上我約了王老師見面，遲到就不好了。」

「你約了王老師？可是你才剛剛恢復……」他能積極配合治療當然好，可他剛剛才從另一個人格轉換過來，擔心馬上就催眠治療他和神會不了。

「沒關係的。」他神寂寂，「『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會出現，趁著我還能控制自己，開始治療吧。」

他甚至不敢告訴，現在後繼人格消失后，他漸漸不再有以前那些劇烈頭疼頭暈的癥狀，切換好像變得更容易更自如了。說不準，不久的將來，連原本見和親吻這樣的契機都不再需要，兩種人格就可以在他中自由來去。

現在就是最佳治療時期，他逃避了那麼久，不能再錯過了。

…

兩人再度一起出現在王襄平的工作室，仍然是妙賢冷靜平和，三夢坐立難安。

王襄平安：「別太張，剛剛開始不會太深的，他能應付的來，你要對他有信心。」

「嗯。」

「聽老秦說你傷了，好點了嗎？」

「小傷而已，秦隊就大驚小怪，非讓我在家休假。隊里那麼缺人手，我還休假，多不好意思。」

王襄平笑道：「你跟老秦一樣，是勞碌命，怎麼忙都不要，就是不能閑。放心，隊里招的新人已經通過了考核，馬上到崗，新隊長也快到任了，耽誤不了。」

「新隊長要來了？是誰啊，什麼背景？」三夢好奇。

「不知道，老秦神神的也不肯跟我多說，只說好像是從外省調配的，很有本事。你連老秦那樣的都能忍這麼多年，新隊長肯定沒問題的。」

老婆吐槽起老公來還真是毫不留啊……

「準備好了嗎？」王襄平問妙賢，「準備好了咱們就開始，我可就讓三夢在門口等著了。」

「嗯。」他點頭，然後看向一旁的三夢。

儘管他掩飾得很好，但三夢還是看出了一點點脆弱。

「不要的。」大方地拉住他的手，笑嘻嘻的，「我就在門口，哪也不去。你放鬆一點，不要太勉強自己，就算另外那個傢伙要跑出來，也別慌，王老師會有辦法的。」

說完向王襄平點點頭，就到門外休息區去等了。

「我們開始吧。」王襄平請他半躺在沙發椅上，「想像一下，你小時候經常去的一個地方，是你最喜歡的……」

妙賢閉上眼睛，慢慢墜記憶深海。

…

等待的時不太好打發，大概因為太牽掛，每一分鐘都被拉得十倍漫長。

前臺小姐說：「這裏很多書，你要不要看看？」

隨手翻了一本，每個字都認識，連起來卻串不連貫的意思。

「那要不你聽聽歌？其實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三夢倒是想呢，只不過手機就是個聯絡工，從不存歌曲、小說和遊戲什麼的，反正也沒什麼時間用得上。

打開手機，準備現下載一點兒，發覺屏幕上正好跳出個提醒事項：打開我的音樂。

嗯？什麼時候設置過這樣的提示？

不過還是照提示說的去點開了，列表裏面竟然滿滿都是曾經最喜歡的粵語老歌，每首都是金曲！

正疑，又是一條提醒事項跳出來：等待很無聊吧？聽聽歌，休息一會兒。

是妙賢？

又一條提醒：是我，抱歉，自作主張了你的手機。你很喜歡的歌，點紅心，不喜歡的，請刪掉。

這樣我就可以了解你更多。

三夢獃獃地看著那個歌曲列表，忽然咬牙罵了一句——這妖僧，竟然還模仿主人格的語氣來！

陳一不用手機，大學時代就因為人人都有手機而他沒有，被周圍的人當做怪人。那時候還沒有智能機呢，手機真的就是個聯絡工。他進深山修行之後，手機才變得功能更加強大、更加普及，一切生活必須幾乎都可以靠手機完，這對有些人是便利，對他這樣的人來說反而了障礙。

後繼人格那個妙賢倒是很喜歡一切新鮮事，智能手機用得好極了，甚至自己裝好家裏全套攝像頭，連手機隨時查看。但恢復到主人格后，可以手機沒電關機三四天都不去管它。

雖然他聰明，學習能力、接能力都一流，但他哪像是會用手機做這種事兒的人，肯定是後繼人格做的。

不過他怎麼知道他們今天會來治療，又怎麼知道會等得無聊？

難道跟王老師這邊的預約是他之前就預約好的？不對呀，明明是陳一本尊親口告訴的，他應該不記得後繼人格做的事才對啊。

三夢自己也有點糊塗了，不過好歌都是無辜的，反正沒事做，聽一聽打發時間也沒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