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因迷第 5 章

很多時候,危險真正來臨以前,你會產生一種預。我們將它稱為「第六」。

冥冥之中,松虞也產生了一種第六

坐在床邊,一遍遍刷著實時新聞和訂票系統。直到一條決定生死的新消息,突然閃現出來。

的船票被無故取消了。

接下來,無論嘗試訂哪一天離開S星的船票,也無論目的地是哪裏,系統都只會出現冷冰冰的四個字。

「訂票失敗」。

走不了了。

他們到懷疑頭上了。

不知為何,最壞的結果陡然砸到頭上時,松虞的心反而一片平靜。

索著走到浴室里,用冷水洗了一把臉。鏡子裏的自己疲態盡顯,瘦削臉頰,眼下一圈淡青,臉白得近乎於明。

化妝鏡的強,在的瞳孔里落下一圈日食般的影。

漆黑的眼,又仿若兩隻微型的黑,吸走了全部線。

意識到自己終於變了一場貓鼠遊戲的獵。不是今夜,就是明天,遲早有人來抓。於是接下來在這個城市裏的每一秒鐘,都像死刑執行前漫長的等待期。

該怎麼辦?坐以待斃嗎?還是反抗?

「反抗」這個詞第一時間出現在松虞腦中時,甚至到一荒誕。

怎麼反抗呢?又不是特工,沒有三頭六臂,在這座冷冰冰的星球里孤立無援。沒有朋友,警察不可信,甚至不知道躲在暗的敵人到底是誰。

可是,又不甘心坐以待斃。

明明活過了一場恐怖襲擊,還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從李叢的那一堆爛攤子裏出來。明明還有那麼多電影要拍……

怎麼可以功虧一簣,死在這裏?

更何況,松虞又想,本來就是趕鴨子上架,被李叢臨時過來頂缺的。

這件事本與無關。

憑什麼?

冷靜。松虞告訴自己。冷靜。

可以做到的。

,這些人只是鎖了的船票,卻沒有直接來抓,更沒有直接讓也被燒死在那場毀滅跡的大火里。

這說明什麼?

說明他們只是在懷疑

但是卻並不知道手裏的晶片到底拍到了什麼。

還有最後一張底牌。

這又給了松虞微弱的希

坐回床上,仰著面前的落地窗。窗外星璀璨,暖黃照得人醉意熏染。卻彷彿琥珀里的昆蟲,彈不得。

石火間,的大腦里冒出了一句電影臺詞。

「給你十分鐘,你要怎麼從酒店裏逃出來?」

*

那是一部松虞曾經看過的特工片。

對這部電影印象深刻:它是近年來除之外,唯一的一部電影長片,並且慘遭票房鐵盧,所以李叢常常將它掛在邊來教育

「片長足足有91分鐘,太長了,難怪才賣了幾十萬。」

但松虞卻知道,它之所以失敗,與時長沒什麼關係,而是因為拍得太無聊,太寫實。

相比起節奏湊的作戲,這部電影更偏好用冗長的對話,來賣弄自己淵博的報和反偵察知識——據說導演是某位自掏腰包為發電的前任報局高層。完解釋一切。

不過,現在回想起來,其中一段節,正是男主角在夜店妹時,教導對方:如何在十分鐘逃出酒店。

「千萬不要住快捷酒店。」他笑道,「到都是AI攝像頭,全機械服務,不好。」

「那怎麼辦?」

「一定要住五星級酒店。越好的酒店,越會堅持人工服務。只要有人,就能有辦法。當然,首先,你要個訂餐服務……」

此刻松虞站在門口,腦中牢記著那段對話,深吸一口氣,等待送餐的人進來。

冷靜,繼續重複這個詞,就當你還在片場,只是照著劇本演罷了,沒什麼難的。

門鈴響了。服務員戴口罩,推餐車站在門口。

或許是老天都在幫,這不僅是個孩,還連形都和松虞有幾分相似。

松虞儘力掩飾自己的張,讓對方進來。

看著這孩的眼睛,慢慢出一個和氣的微笑——一旦開了這個頭,一切似乎都變得容易起來。

松虞謊稱自己是一名綜藝演員,正在完一個類似於變形計的遊戲。

任務容,就是與一名五星級酒店的服務員份。

乞求對方幫助自己,並且許諾以厚的獎勵:你什麼都不用做,只要替我在這裏睡一晚上;之後節目組的人大概會假扮警察或者什麼找上門來,如果能抵擋住他們的攻勢,事後還會獲得額外的獎金。

說服這個年輕孩,對來說,簡直是小菜一碟。

畢竟松虞是個導演。

而做導演不管口才好不好,最重要的一條職業技巧,就是要隨時隨地,讓別人相信自己。

生開開心心地跟換了服。

而松虞慢慢推著餐車出去,低著頭,繼續回憶那部特工片里的臺詞。

「酒店的員工通道往往是安保的一大:老員工最喜歡躲在這裏魚,所以他們會想盡一切辦法破壞監控。」

BINGO。

只需要刷ID,連人臉識別都沒有,松虞一路暢通無阻,從員工通道直接來到了地下一層的員工休息室。

另一個孩正在裏面換制服,一邊換一邊罵罵咧咧,抱怨愚蠢又毫不人道的夜班制度,和大大、完全不顯材的二手制服。

特工片還在完地演下去。

松虞看著對方閃亮的鼻釘和手指上的紋,微笑著提議道:「要不要我和你換?——只要你把私服借我穿一晚上。我那太土了,誰知道今晚臨時有人要請我喝酒呢。」

對方眼睛一亮:「沒問題啊。你穿我這,保證秒殺全場。」

*

十分鐘,一個嘻哈孩出現在後巷。穿著寬大的衛出兩條又長又直的

鴨舌帽和誇張的墨鏡將的臉遮得嚴嚴實實。

倚靠在牆邊。後牆面爬滿髒兮兮的塗,頭頂是一隻被打破的攝像頭。這當然也是松虞心挑選的地點,因為:

「最完的藏匿地點,就是酒店後巷,這裏的治安往往不好,畢竟品行不端的員工如果了客人什麼東西,多半都會在此易。」

松虞不出一個勝利的微笑。

一時間忘了是哪位表演大師曾說過,演員要有信念照本宣科,總算有驚無險地演完了上半場。

問題是,逃出酒店只是個開始。

接下來該怎麼辦?

此時已經凌晨三點。空氣里傳來尿味,或許某個流浪漢曾經夜宿於此。

被打爛的半個路燈不屈不撓地發出一點暗黃的,影影綽綽地照拂著對面的水泥牆。

褪了的塗像是洗不掉的刺青,爬滿了灰白的牆面。

松虞漫不經心地繼續瞥了一眼。

起先以為那反的圖案也是塗的一部分,但接著發現那是一張海報——而在看清海報上的人的一瞬間,的心跳幾乎都停止了。

在被打爛的半個路燈之下。

在污濁惡臭的空氣里。

第一次看清他的五

那個男人。

那個站在二樓帷幕背後,一槍擊斃了兇手的男人。

看到了一張英俊而充滿侵略的臉。

短短的、囚犯一般的圓寸頭,狹長雙眼,薄,鋒利的下頜。

敞開的、皺的襯衫領子令他像個花花公子,出幾分鬱頹唐。

但直視鏡頭的雙眼,又如同一把雪亮的長刀,徑直劈開了這漫漫無際的夜。

不知為何,此時此刻,松虞的心跳得極快。

砰砰砰,轟隆隆,像要從膛里跳出來,把整個人撕裂開。

因為這是一張競選海報。

海報上的這個男人,正在競選S星的總督。

無數個聲音,同時出現在松虞耳畔。

一會兒是季雯:「我爸爸說這裏明年就要換屆選新總督,正是的時候呢……」

一會兒是電臺廣播:「而今正值換屆大選的關鍵時期,梁嚴是否還能順利連任……」

松虞終於明白了今夜這一出假襲擊到底是為了什麼。

是為了自導自演一出英雄救「」。

借討好公爵的兒子,來得到一位帝國公爵的政治支持。當然,順便再給現任總督潑點髒水。

突然之間,牆上的大片塗松虞眼前疊錯的虛影。頭昏目眩,要被吞進自己的影子裏,不得不手扶著牆面,支撐住自己。

即使設想過今晚這件事的嚴重,也沒想過,它竟然會如此嚴重。

這可是政治,會吃人的政治。

但這時候到后怕已經來不及了。

該怎麼辦?繼續按照特工片演下去嗎?會不會太小兒科?

松虞忍不住繼續凝視著面前之人。

很可惜仍然不知道他的名字——海報的邊緣被撕爛了。

但這張臉也不該出現在競選海報上。

他的神太冷酷,又總顯出幾分漫不經心與不羈,沒有半分政客的親和力,反而像個悍匪。

致命的危險,致命的吸引力。

冥冥之中,一個更可怕的想法,突然狠狠攫住了松虞脆弱的心臟:

如果——萬分之一的如果——他也看過這部電影呢?

*

監控錄影里,一個高挑而清瘦的人穿著員工制服,鎮定自若地推著餐車經過。經過攝像頭下面時,很自然地低著頭,恰好躲過了人臉識別。

當然,的脊背得太直,儀態也太落落大方。

服務生絕不會有這樣的氣質。

不過,對於一個初學者來說,能偽裝到這程度,也是可造之材。

池晏叼著煙笑:「安保都是瞎的?」

黑進酒店系統的黑客一板一眼地說:「就是因為沒有安保。整條員工通道,只有這一個攝像頭還能用,其他都被毀了。」

「其實陳松虞如果走酒店的任何正常通道,只要被人臉識別,就會發我們這邊的警告。但偏偏走了員工通道……」

不是拍電影的嗎?怎麼對酒店的安保這麼?」池晏挑眉,垂眸去看錄影里模糊不清的側臉。

顯示屏的幽幽熒照亮這張英俊的臉,甚至顯出幾分猙獰。

不知是因為熬夜、過量攝的尼古丁。

還是因為突如其來的悸

但導演和酒店這兩個詞,在池晏腦中產生了奇妙的化學反應。他突然想到一個有趣的可能

他回憶起自己曾經看過一部很無聊的特工片。

無聊,但是不算一無是

「查員工休息室。」池晏說,「和酒店後巷。」

鬱的目鎖著人低頭時一截雪白的脖頸,像猛在嗅掌下的花瓣。

這場貓捉老鼠的遊戲,好像比他想像中更有趣。

而他向來欣賞獵的掙扎。

畢竟,掙扎得越猛烈,被他咬破嚨的一瞬間,味道就越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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