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虞冷笑道：「那你還真是有禮貌。」

但話音剛落，又聽到「咔噠」一聲。

有什麼閃耀又沉重的東西鎖在手腕上，彷彿一隻緻的手銬。

再定睛一看，那是一隻機械手錶。

麟紋鱷魚皮錶帶。玫瑰金鑲嵌鑽石。深邃黑錶盤上，是相輝映的日月蒼穹和極其繁複的星軌跡。

PATEKPHILIPPEGENEVE

無論時代如何變遷，奢侈品總是如星辰般永恆不變。

而他竟然就這樣輕描淡寫地，將一隻價值連城的百達翡麗手錶，扣在的手腕上。

「你不喜歡剛才的禮。」池晏說，「重新送你一個。」

松虞終於回了手。

立刻從旁邊一張紙巾過來，狠狠拭手背。

只可惜儘管得手背發紅，仍然產生了一種糟糕的錯覺：那個吻已經像烙印一般，刻進的皮和里。

「謝謝你的……大禮。」嘲諷地勾了勾，「這太貴重，我不能收。」

當然，放在前兩年，百達翡麗再貴，自己未必也買不起。

看得很清楚，這隻手錶真正「貴重」的地方在於……

這是一隻舊錶。

錶盤邊緣已經有輕微磨痕，錶帶上甚至還留有他的餘溫。

他一定戴過很久。

幾個月？幾年？

這太糟糕了。

「我送出去的東西，沒有收回的道理。」池晏似笑非笑道。

「無功不祿。」松虞說。

手去摘表。

然而一隻冷冰冰的大手，再度按上松虞纖細的手腕，不由分說阻止的作。

池晏微微傾。

「一塊手錶而已，陳小姐又要拒絕我？」

扯了扯角，又不著痕跡地甩開他的手：「習慣就好。」

他笑了笑，不置可否，轉端起兩杯香檳：「Cheers。」

酒杯到面前。

松虞眼睛都沒抬：「我不喝酒。」

「哈。」池晏懶懶地笑道，「陳小姐今天到底要拒絕我幾次？」

松虞聽出他聲音里的淡淡冷意。

而他的手——還牢牢著細長的杯——是剛剛領教過的力度。

突然微微一笑，從他手中接過了香檳。

「好啊，那就喝一杯。」

這一笑如同春花初綻，令松虞整張臉都變得生了起來。

但酒杯甚至還沒沾到松虞的，他們後突然響起一點細微的、不和諧的聲音。

池晏目仍然在臉上停留片刻，才懶洋洋地循聲轉頭。

半明的投影突然出現。

俊的年輕人，裹著深綠睡袍，懷裏還抱著一隻扁臉的加菲貓。

楊倚川張大了眼睛，左顧右盼地打量著辦公室里的形：「哇，Chase，這就是你的辦公室嗎？好高級啊！」

楊公子對於面前兩人過於靠近的站姿，竟然毫沒有到奇怪。也是相當之神經了。

而松虞抱歉地對池晏笑了笑，後退兩步，做出一個「按錯了」的口型。

另一隻藏在後的手，這時才不聲地放回側——握著手機。

剛才趁他不注意時，悄悄撥給了楊倚川。

這才是松虞真正的拒絕。

一分鐘都不想再跟他獨。

池晏回以淡淡一笑。

只是目里明明白白閃過一鷙，如黑雲罩頂，撞得松虞心口一驚。

轉頭面向楊倚川時，這張英俊的臉卻再一次笑得毫無芥，溫和又親切。

「改天一定要好好謝你。」池晏說，「真沒想到你讓我見的人，居然是陳小姐。」

松虞不在心中冷笑：這男人不僅變臉功夫一流，還深諳說話的藝，三言兩語，就將事的主權，全部都推到楊倚川上。

什麼「你讓我見的人」？

這分明是他自己設的局，不是嗎？

楊倚川對此一無所知，反而興道：「你也喜歡陳老師的電影嗎？」

「我們曾有過一面之緣。」池晏慢條斯理地說，又舉起手中半杯香檳，紳士十足，與松虞輕輕了杯。

松虞抬起酒杯，一飲而盡。

「可以了嗎？」不甘示弱地看了池晏一眼，轉頭對楊倚川說，「之前我們說好了，我只是來見你的朋友一面。現在話帶到了，我就先告辭了。」

一貫的雷厲風行，楊倚川本沒反應過來：「好的陳老師，那下次再……」

然而一隻手卻越過松虞頭頂，不由分說地抵住了門。

「陳小姐，我們好像還沒有聊完吧？」池晏笑得溫和，聲音卻含威脅。

松虞一僵。

又聽到他低沉的聲音，在自己頭頂，漫不經心地問楊川：「你父親在家嗎？」

「好像是說晚上要回來吃飯……」

下一秒鐘，楊倚川的眼睛亮了起來。

他興高采烈地提議道：「對哦！你們都來我家吃飯吧，陳老師也來！正好一起幫我勸勸爸爸！」

松虞的臉變得難看了幾分，張口拒絕：「不必了，我……」

然而一隻冰冷的手，卻不著痕跡地扣在了瘦削的手腕上。

微微收。像掌控一隻籠中雀。

他的手指太冰。凍得松虞口一滯，想要說的話，竟然都卡在了嚨口。

而池晏笑著看了松虞一眼，才慢慢抬起頭來，對楊倚川說：

「好啊，我們現在就來。」

聲音里有幾分懶散。

只有松虞知道，這個男人的眼神有多麼可怕。像守株待兔的獵人，目極黑極沉，兇狠地盯著自己。

的冷汗在這一刻全冒了出來。

*

飛行慢慢駛進公爵府。

而松虞手上仍然戴著那隻百達翡麗。

在對方的虎視眈眈之下，本摘不掉。像沉重的黃金枷鎖，迫著脆弱不堪的羽翼。

翅難飛。

松虞心想，Chase之所以要把自己引到公爵府，就是為了進一步試探自己，觀察和楊倚川之間的關係。

那他這步棋可真是走錯了。

或許是酒上頭，心裏突然產生了一個極大膽的想法：

不如就趁今夜，直接在餐桌上，明明白白地告訴公爵，這個男人是如何欺騙了他們一家人。

這是最好的機會。

一邊暗自打著腹稿，一邊隨意地向窗外景。

但公爵府的形，卻令一怔。

本沒有想到，戒備森嚴的高牆之後竟然是一座歐洲中世紀的夢幻庭院。哥德式的幽深宮殿，繁複的伊/斯蘭花紋瓷磚……即使在黑夜裏，依然金碧輝煌，顧盼生姿。

這突然讓有點看不懂，公爵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他教養出了楊倚川這樣天真的兒子，又將自己的府邸設計得如此復古和華麗，彷彿本不屬於這個高科技的冷肅時代。

池晏並沒有放過松虞臉上的一驚艷。

他站在面前，長臂一攬，親自為開了飛行的門。手掌還舉高到門框上，再心不過。

只可惜扮紳士的姿態依然太桀驁。

「很喜歡麼？」兩人時，他低頭湊在耳邊問，「第一次來？」

松虞的臉頓時沉了下去。

他好像完全看穿在想什麼，又像故意在嘲諷。

沒來過公爵府。而他已做過楊府的座上賓。

誰跟這一家人的更好，誰的勝算更大，簡直一目了然。

池晏甚至刻意走在松虞前面，姿態嫻地帶領穿過古典的拱廊、噴泉和搖曳的棕櫚樹。

而也不甘示弱，著那信步閑庭的背影，淡漠地笑：「沒錯，有勞你當導遊。」

他步子一頓，轉過來，懶洋洋地笑出聲。

「我的榮幸。」

花園大得令人無法想像，繞了一圈又一圈，終於才看到楊倚川。他抱著加菲貓，開心地對他們招手：「你們來啦！」

管家也恭敬道：「晚宴已備好，客人們請隨我來。」

松虞深吸一口氣。

甚至為即將到來的會面，難得地到一張。

儘管這些年也見過不大人，但大多隻限於電影行業之。像公爵這樣的人，政客，帝國貴族，到底極打道。

管家領著他們往餐廳走，沿途的下人們都向他們點頭致意。而公爵府部果然更富麗堂皇，一步一景，濃濃的南國風，綠寶石一般的池水，掩映著幽深的火把。

加菲貓在池邊慵懶地搖著尾。

松虞眼神卻一凝。

因為桌上只有三副餐。

楊倚川撓了撓頭：「爸爸今天臨時有公務理，不回來了。」

的心跳頓時了一拍。

怎麼這麼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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