條路圍得水泄不通。

路穠穠被司機接回家，洗了個熱水澡。雨下得痛快，一次傾瀉幹淨，傍晚天疾速放晴。

哎呀在家待不住，活蹦跳，一個勁想往外跑。

阿姨不肯讓它出去，說：“剛下過雨，外麵都是的，玩一圈回來就髒了！”

它鬧得厲害，路穠穠見它可憐，心，便道：“我帶它去。”

給哎呀套上項圈，牽上繩，路穠穠帶它出去遛彎。快到那座亭子附近，遠遠就見裏麵有人。

是霍觀起。

一改往常在靠牆坐的習慣，他坐在了亭中。

霍觀起在亭子裏看書，肩膀左右都是的，服了一半，子同樣沒好到哪去。

雨傘在他腳邊，書包也在一旁，上服半半幹的，太出來這麽一烤，悶悶別提多難，一看就是沒能進家門的樣子，否則誰會不換下？

路穠穠拽住哎呀的牽引繩，拉著它躲到牆壁後。對它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和眼神，它乖乖昂著頭，目茫然又清澈。

無言站了半晌，路穠穠蹲下，捧起哎呀的臉。

“想去？”

它漉漉的黑眼睛純淨無比。

路穠穠歎了聲氣，道：“這次全你。”將它腮幫起稍許，說，“記得像這樣，要笑得開心一點。”

而後把牽引繩繞在它的項圈上打結，以免拖行。

輕輕拍了拍它的背，道：“去吧。”

哎呀邁開四肢跑向不遠的亭子。路穠穠一直躲在牆後沒出去。

後來很久以後，他們已經“冰釋前嫌”，霍觀起和說起。

他說那天猜到在附近。

看見哎呀朝亭中跑來，霍觀起先是怔了一瞬，抬頭看四周，見沒有人。他知道哎呀十分喜歡他。那天也不例外，它眼神溼潤，幹淨地不染一雜質，搖著尾湊到他邊。

它不厭其煩地將尾搖了又搖。片刻後，霍觀起才緩緩出手。踩過雨後地麵的爪子搭上來，立刻在他掌心留下一個黑乎乎的印。

他沒有嫌棄，輕輕了。

在哎呀越發興地朝他湊近時，霍觀起看見了它脖上的項圈和牽引繩。

牽引繩繞著項圈，係了好多結。

他頓了一瞬。

如果是從家裏跑出來，不應該帶著項圈還係著繩。可四下沒有人影，完全不見那位總是死死拉住繩子不讓他們接的主人。

他沉默著，半晌，低下頭了哎呀的腮幫，終究沒有出聲破壞這景。

哎呀陪霍觀起盡玩了好久。

穿枝繞葉的風挾帶著水和泥土的味道行經各，驅散悶熱。

彼時路穠穠就躲在不遠，靠著牆，昂頭看。

雨過天晴碧藍如洗。

百無聊賴地數雲，從一數到很多。

雲一朵一朵，飄過他和的頭頂，同一片天。

第11章

路穠穠很久沒有回過那座別墅，時隔好些年，這次跟著霍觀起回霍家吃飯，再一次回到春城世紀。

小區門外的景致和以前大不相同，街道翻新再翻新，隻餘丁點曾經的影子。坐在車上一路向裏，恍惚間像是回到上學的時候，每天放學司機來接，就像這樣，載著在這條路上開過。

這次車開進的不是悉的院子，是霍家，那道大鐵門敞開，暢通無阻。

霍家做事的阿姨出來開的門，不似回路家，還有戴芝苓特意在門口等。路穠穠看向霍觀起，他隻是神自若，平靜道：“走吧。”

路穠穠同他一起走上臺階。

阿姨跟隨在旁，小聲說：“太太剛起沒多久，已經讓人去了。”

“起得這麽晚？”霍觀起淡聲問。

“前一夜沒睡好，晌午覺才睡久了。”阿姨低聲，用一種仿佛有些的語調說，“昨晚先生和太太又吵架，客廳砸了一半，中午兩人都沒同桌吃飯。”

路穠穠聞言心下詫異，不朝阿姨看了眼。

記憶中，霍觀起的父親和繼母很好。那幾年霍觀起過的日子，看在眼裏，比誰都清楚。

霍觀起卻沒有半點意外之，像是早就知曉，點了點頭，步客廳時吩咐：“去請他們下來。”

另一個阿姨端來茶水，路穠穠和霍觀起在沙發落座，不多時，樓梯上傳來腳步聲。

霍清源和趙苑晴一前一後，兩人隔開幾步距離，在同一座樓梯上愣是不同行。

路穠穠看著，免不了又是一番思量。

四人在沙發上落座。

霍觀起的長相有一大部分隨了他爸，霍清源年輕時也是個英俊男子，如今五十出頭的年紀，並不顯老，材和容貌保持得不錯，看著正直壯年。隻那眼角眉梢出疲態，眼神裏雖有幾分銳意，整個人卻沒了神勁。

一旁的趙苑晴臉更差，妝容致，還是遮不住那不對勁的覺。

路穠穠曾經見過他們，次數不多，已經是很久前的事。麵上掛著笑，一邊聽霍觀起和霍清源說話，暗地裏悄悄打量。

“我記得你以前經常和觀起一起玩，轉眼都好久了。”男人們在聊，趙苑晴半天才打破沉默，看著路穠穠，那笑意分明未達眼底，“那時候真沒想到你會嫁給他。”

自己和霍觀起那些事可以暫時拋開不談，路穠穠對趙苑晴的印象就從來沒好過，當下，笑得同樣客套，不鹹不淡道：“沒想到的事多了不是嗎。現在這樣，您以前哪想得到呢？”

趙苑晴邊的笑意僵了稍許。

霍觀起正和霍清源說話，見們談，側眸看來，毫不客套道：“晴姨，你能給穠穠做些點心麽？中午沒吃什麽。”

路穠穠眉頭輕挑，見他麵平靜，按捺住沒說話。

沒吃什麽？這可真是胡說，中午吃得別提多好。在吃喝玩樂上，從不虧待自己。

霍觀起都開了口，趙苑晴如何能說不。家裏明明有阿姨，他不去吩咐，非要使喚，又能說什麽？

趙苑晴站起，出笑：“哎喲，怎麽不早說。真是的，我這就去弄。穠穠喜歡吃甜的鹹的？算了，我都做一份。”

路穠穠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樣，心道：“不用那麽麻煩，現烤一點餅幹就很好。”

現烤？趙苑晴聽得臉更彩。

路穠穠隻當沒看到的表，笑意盈盈，矜持地坐著。

世事變遷，今已非昨。

誰都知道現在不一樣了。

這麽多年來霍清源手中從沒有過實權，他和他大哥，一個被放棄，一個從未被看好。然而霍觀起不同，霍倚山的希，現在全都寄托在他一個人上。

再過幾年權力更迭，霍氏上下，誰都要仰他鼻息。

兩父子聊了一會要去書房。

霍清源起，路穠穠見狀，想自己找個地方待一會，還沒，旁霍觀起朝看來。

怪道：“幹嘛？”

在臥室吵完一架——也不能說吵，是爭執。那天以後，他們倆之間氣氛一直有點小別扭。

今天回來春城世紀，被悉又陌生的景致勾起回憶，再加上指使趙苑晴做事讓有種使壞的痛筷，那別扭勁這會倒是散得差不多。

路穠穠朝霍清源的方向抬下，問：“你還不去？”

霍觀起不，反問：“很高興？”

不明所以，“什麽高興？”

霍觀起朝廚房的方向瞥一眼，“讓做點心，有這麽開心？”

路穠穠臉頰，“有嗎？”有沒有都無所謂，於是撇，“可能是吧。”

嗬，趙苑晴也有今天。

霍觀起睨兩秒，轉回頭去，邊似乎了兩分，“你倒記仇。”不等路穠穠反應過來，又聽他道：“以前你來，從沒上過點心水果。你還抱怨，說小氣。”∮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高中的時候來過霍家，就那麽幾次，牢發了一籮筐。那時候霍觀起在家是什麽地位，趙苑晴怎麽可能會招待他的朋友。

路穠穠又豈是不知，每次抱怨不過是借機吐槽，說到最後不外乎痛快罵趙苑晴一通，罵心眼壞，苛待霍觀起。

這樣的小事，都忘了，沒想到霍觀起還記得。

路穠穠心裏微，正要說話，霍觀起已經斂了神站起：“我去書房。你歇一會，過不久他們就來了。”臨走瞥一眼，不算叮囑地輕聲說：“做的東西，吃點。”

路穠穠獨自留在客廳裏，等他的影上了樓，半晌，往後一靠，住沙發背。

有種說不清的覺。

很奇妙，霍家這個地方好像有一奇妙的氛圍，一到這裏就變得不一樣。

不管他們之間過了多年，多事，又是怎樣的是人非，到了霍家，他們就在同一條戰線上。

路穠穠長長抒了口氣，稍坐片刻，走出客廳。書房裏的談話沒興趣，廚房裏的人太討厭，一個人晃到門外，在草坪前的木凳上坐下。

抬頭朝斜前方看，能看到另一座房子，那是的住。

自從高中畢業，那座別墅就被空置，好久沒有回來過。路穠穠看得發愣，從現在想到過去，又從以前想到現在。

不知多久，阿姨出來，說太太等吃點心。

路穠穠扭頭應好，拍拍擺，起。

“跑去哪了，我一出來沒看見你。”趙苑晴笑著招手，“來，快來吃點心。”

路穠穠笑說：“去門口轉了轉，吹吹風。”

兩人虛與委蛇地應付彼此，一時間熱絡極了。

路穠穠意思意思嚐了口做的點心，味道非常一般。見阿姨端來兩碟切好的水果，不想再跟趙苑晴比假笑，立刻放下點心，自告勇攔下，“我來我來。”

接過其中一盤，送去書房。

書房在二樓，敲門三聲，裏麵讓進。

開門一看，霍觀起和霍清源一裏一外分列書桌前後，正坐著談事。

“阿姨切了水果。”路穠穠近前，將碟子放桌上。

霍清源道：“你也坐。”

路穠穠忙擺手。

還是霍觀起點頭示意，見狀，才扯了張椅子坐到他旁。

生意上的事聊得差不多，霍清源問起他倆的生活。

路穠穠笑道：“好的。”

說話間，不經意瞥見牆上掛的畫。

一愣。

初時以為眼花，路穠穠蹙了蹙眉細看，發現沒看錯。

牆上掛的那副是《勝意圖》。

霍觀起當初在拍賣會上拍下的兩件拍品，一是送給的寶石針，另就是這幅水墨畫。

那廂霍清源悠悠頷首：“過得好就好。”

下一句，問起路聞道夫婦，“你舅舅他們還好嗎？”

路穠穠從水墨畫的驚訝中回神，又覺霍清源那句“過的好就好”語氣古怪，暗暗蹙眉。上平靜地答：“舅舅舅媽很好。前陣子我們回去，舅舅他提到您，說下次有空一定要和您喝兩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