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倒也別特。淺淺抿了一口，尚未咽下就覺得一辛辣酒氣順著咽直衝進了腸胃之中。雖然缺了綿的餘香，但勝在酒氣幹淨、爽口。李新荷抬起頭，見店小二還站在桌旁，似乎在等著看對這燒酒會有什麽反應。李新荷衝他舉了舉杯頜首笑道：“你說的沒錯，果然是烈酒。”

店小二笑道：“這酒喝多了上頭，公子慎飲。”

李新荷點了點頭，正要說話就見食肆中又走進來一男一兩位客人。客戴著麵紗，上穿著件大紅的昭君套，旁男客穿著件雨過天晴的箭袖長袍，肩上隨意搭著一件灰鼠皮的鬥篷，姿拔，顧盼之間英氣人。

李新荷正想著這位公子看著有點兒眼……就見那年輕公子有所應般側過頭，一雙黑湛湛的眼睛直直了過來，銳利的目中已是不自覺地帶出了三分審視的神。

一到這人有若實質般的視線，李新荷就覺得腦海中嗡的一聲響，突然間反應過來這人確實見過。不但見過而且還有一場不甚愉快的集：揍了他弟弟，他要替他弟弟揍回來，然後被自己的大哥給攔住了……

“怎麽了？小……爺？”青梅見先是直勾勾地盯著某發呆，然後又十分突然地側過頭打量食肆牆壁上掛著的字畫，臉晴不定的，不由得有些莫名其妙。

李新荷連忙瞪了一眼。這大大咧咧的丫頭什麽也不知道，還嚷嚷的這麽大聲，萬一引起那位顧大爺的注意……萬一他想起要在這裏替他弟弟報仇的話……這大庭廣眾的，這個節過得可就倒黴到家了。

李新荷小的時候家裏雖然也請了武師傅，但隻學會了拉弓箭，拳腳什麽的也就隻夠欺負欺負自己大哥……一邊胡思想，一邊忍不住拿眼角的餘朝食肆門口瞄了一眼，那一對男已經不在那裏了。李新荷剛鬆了一口氣，就聽後一個男人略顯低沉的聲音懶洋洋地說道：“又見麵了，三爺。”

李新荷一個激靈，險些驚跳起來。一回，顧璟霄果然站在的後，刀削似的臉上帶著一抹似笑非笑的表，微微下垂的視線卻擋不住眼底的輕嘲，“出來看燈也能遇到三爺，你我果然有緣啊。”

李新荷眨眨眼，才想到大哥不在，如今確實沒有人再跳出來替自己打圓場了，隻得著頭皮站了起來，客客氣氣地出了一臉的假笑，“原來是顧爺，真是……真是……”本想順口說一句“好久不見”，一轉念距離上一次的打架事件才過了兩三天，這麽說豈不是提醒他：自己就是揍他寶貝弟弟的元兇？

也許是覺得僵在那裏不知該如何寒暄的樣子頗為有趣，顧璟霄彎了彎角，眼中染上一微弱的笑意。他這個表讓李新荷略覺尷尬，連忙移開了視線，將注意力集中在了他後那位上，“這位姑娘好，也是出來賞燈的？”

顧璟霄側一步，十分戒備地將那擋在了後。

李新荷哭笑不得。不過一想到自己是男裝打扮，跟一位素未謀麵的閨閣小姐確實也沒什麽可說的。隻得有氣無力地衝著他們擺了擺手，“不打擾你們了，二位請便吧。”

顧璟霄卻自顧自地在旁的座位上坐了下來，看了看杯中的燒酒微微蹙起眉頭，“這樣的酒你也喝？”

不滿他略帶鄙夷的語氣，李新荷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博采眾長，你懂不懂？！”

顧璟霄挑起眉頭看了一眼，手拿過一個空酒杯給自己斟了一杯酒。

“我可沒請你。”李新荷瞥了一眼他後略顯局促的，覺得這位顧大這副滿不在乎的樣子真是可惡。

顧璟霄淡淡瞥了一眼，不聲地晃酒杯看品相，再嗅嗅酒香，然後蹙著眉頭淺淺抿了一口。待那一酒氣自舌尖上散開才轉頭問，“你覺得如何？”

李新荷可沒有興趣跟他談論酒經。見他沒有要起來的意思，隻得使個眼給青梅，讓招呼那坐下，一邊心不在焉地說：“哪有那麽多如何，心煩的時候能醉人的就是好酒。”

顧璟霄不莞爾，“看不出你這人倒爽快。”

“啊，那邊有個空桌，”李新荷指了指他後，“顧爺佳人有約，我就不耽誤兩位的時間啦。”

顧璟霄沒有理會的打岔，自顧自地說道：“明日便是正月十六，不知你準備的如何？”

“什麽準備？”見這人竟然賴在了自己桌上不走，李新荷不由得有些頭疼。直到聽見這句話才反應過來，敢這半天都隻是在兜圈子，顧大就是等著說出這句話來呢。

顧璟霄皮笑不笑地斜了一眼，“我早說過，我的弟弟別人誰也不準手。不過，既然是他錯在先，我也不存心為難三。我跟令兄提出要和三賽一場酒，令兄已經同意了的。怎麽，你不會是要反悔吧？”

“賽……酒？！”李新荷懵了，“什麽時候的事兒？我怎麽不知道？”

顧璟霄淡淡瞥了一眼，眼中並沒有特別的神，但李新荷就是覺得他又生氣了，“看來令兄對三……可謂是竹在啊。”

李新荷回想起李明皓那天回來時醉醺醺的樣子，覺得十有八九是他就把這事兒給丟到腦後去了。

“他忙得很，”李新荷連忙替自己的長兄打圓場，“我這幾天還沒見著他呢。”

“哦？”顧璟霄不怎麽相信地挑了挑眉頭。

“那個……你們是怎麽商議的？”李新荷把眼看又要岔開的話題拉了回來，“到底怎麽個比法？”

顧璟霄鬆開了指尖一直擺弄著的酒杯，一字一頓地說道：“兌酒。”

李新荷微愣，“兌酒？”

有關兌酒的技，據說最早源自周朝。

《周禮·春·司尊》曾記載：“盎齊涗酌，凡酒修酌。”《禮記·郊特》也曾記載：“盞酒涗於清。”“明水涗齊，貴新也。”

凡酒初皆濁，以清者和而泲之，謂之涗。周朝時釀酒，渣與同飲，故曰齊，分五等，盎齊是第三等。盎齊用來祭祀，祭祀供品必須“修治之，以致其味。”因此不能混濁，必須加工，加水或淡酒過濾澄清。

初釀酒，烈而微苦，三投之後平和。

所謂兌，便是要求投者以舌為權衡也。

顧璟霄自顧自地斟滿了麵前的酒杯，緩緩說道：“我請了鬆竹齋的鬆竹二老做評判……”

李新荷一口酒險些噴出來，“誰？！”

“鬆竹齋的鬆竹二老。”顧璟霄頗有些惡趣味地加重了語氣，“他們會預備一些酒品，到時候會由他們出題，你我按題目勾兌便是。”

李新荷瞪著他，思緒卻沉浸在這兩個名字所帶來的震撼之中久久回不過神來。南郊鬆竹齋原名做墨翰書院，乃是淮城最有名的書院。十數年前，在任的知府大人托了京中舊識特意請來了兩位學問高深的教習先生。這兩位教習先生來到淮城之後，便在書齋周圍廣植翠竹鬆柏，因此被淮城的書生們尊稱為鬆竹二老，兩人的本名反倒被人忘記了。

鬆竹二老除了在書院之中研習學問，還有一個份就是酒行評判。年年的賽酒會上不曾缺了這兩位嗜酒如命的老先生。三年前，胡先生曾經帶著李新荷拜訪過鬆竹齋，這兩位老先生談起各路名酒如數家珍，當時就把李新荷震得五投地。不過，這兩個老家夥眼睛毒得很，一眼就看穿了子的份，執意不肯收下弟子，李新荷無奈之下隻得不遠千裏投奔了五巖先生。

正愣怔間，就見一修長手指在自己眼前晃來晃去。李新荷下意識地向後一躲，就聽青梅和那位子一起輕笑了起來。一抬眸，就見顧璟霄正看著，眼中含著一戲謔的淺笑，“三公子這是想什麽呢？”

李新荷了自己的臉，暗想這顧大能請得鬆竹二老，說明他們之間匪淺。再聯想到當初他們不肯收留自己做弟子的理由……難不這顧璟霄竟然是他們的弟子？！┆┆思┆┆兔┆┆網┆┆

顧璟霄像是看出了心中所想，不等發問便搖了搖頭，“他們絕不會偏袒於我，你盡管放心便是。”

李新荷不覺有些悻悻，“誰說偏袒啦？”

顧璟霄抿一笑，神中頗有些誌得意滿，“既如此……你我明日再見吧。”

李新荷站起來像模像樣地客氣了一番。心裏想的卻是：既然能有機會再會會鬆竹二老，這場比賽縱然是輸了也劃算。不過，既然顧璟霄說了要比賽兌酒，那一些零零碎碎的小東西倒是應該提前預備起來才好。比如自己用了的工，再比如自己製作的一些給基酒提香用的小玩意……

目送顧璟霄離開，李新荷心裏竟地期待了起來。

【第七章：北桐燒】

李新荷一整天都有些心神不定。

不是在擔心即將來臨的那一場比試，反倒像是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預，模糊卻又令人覺不安。似乎有什麽事——某種比單純的比試更加重要的事即將發生，而卻完全猜不到那會是什麽。

李新荷再一次打開了手邊的木盒。樣式老舊的紅木妝盒，長八寸，寬六寸，高不足四寸。因為年代久遠，木漆的表麵已經泛起了一層油潤的澤。妝盒四角包銅，嵌著雙蝠如意鎖扣，邊邊角角每一都被拭得幾可照人。

這原本是母親送的妝盒。李新荷那時候正費盡心思想要找個應手的來盛放那些做酒的小玩意兒，得到這個妝盒之後自然是大喜過。去掉了最上層的屜，將盒底大小不同的隔斷做了些必要的調整，又拿到匯寶齋請巧手師傅在盒頂上添了副銅質提手，於是妝盒就變了做酒時離不開的百寶箱，裏麵收納的寶貝就連青梅都沒有機會好好地看一看。

李新荷小心翼翼地擺弄著盒中的寶貝，心中那一微妙的忐忑仿佛得到了安，慢慢地平靜了下來。總覺得這紅木妝盒上仍然殘留著母親指間柑橘一般的香氣，這個獨特的味道仿佛帶著一種魔力，即便時荏苒卻依然固執地停留在的記憶之中。它始終和溫暖的覺聯係在一起，在需要的時候，奇跡般地安心頭不安的躁。

的母親，那個始終優雅而從容的人，在剛剛學會傾訴的時候撒手人寰。於是，所需要的安隻能夠通過其他的途徑來得到：有關的記憶、留下的東西甚至是某種特定的氣味……

李新荷閉上眼，暗想每一次都是這樣，每一次。當想要從記憶中尋找安的時候，傷的緒總是隨其後。

門外傳來幾下輕叩，店裏的一個夥計高聲說道：“三，顧家的馬車到了。”

這就要開始了嗎？

李新荷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鄭重其事地闔上了手中的木盒。這一瞬間，忽然有些明白自己為什麽會覺張了。不論是對還是對整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