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

“買下來。”李明皓重重點頭，“用你的名字買下來，悄悄的，不告訴爹。就算將來你出嫁了，這裏也是你自己的產業。這下你可以一直做酒了。”

李新荷清清楚楚地聽見自己的心跳，砰通……砰通……砰通……

“可是，哥，這可不便宜。咱們……”

“放心。”李明皓有竹，“外公留給我不家底，還有娘留下的，足夠了。”

李新荷歡一聲，一頭紮進了李明皓的懷裏。

頭等大事一定下來，兄妹倆心裏都是說不出的輕鬆。李新荷甚至覺得李明皓先帶去看魯先生絕對是最最英明的決定。若是沒有這天大的好事做底襯，生平第一次聽曲兒怎麽能聽得暢快呢？！

馬車一路顛簸著沿原路返回了淮城。就在李新荷滿以為會看到一派富貴旖旎的景時，馬車卻停在了一條窄街的街口。李新荷扶著李明皓的手臂下了馬車，一邊沿著小巷往裏走一邊好奇地東張西。當他們最終停在小巷深一戶人家的大門前時，李新荷又一次遭打擊，“哥，你騙人的吧？這裏本就不是什麽樂樓吧？！”

李明皓還沒來得及開口解釋，就聽後有人笑著說：“樂樓吵雜，移席至此就是為了讓三聽曲兒聽個痛快啊。”

李新荷回看時，大門已經打開，白翩躚的公孫公子正站在臺階上笑容可掬地迎客。

“你們商量好的？”李新荷不滿地瞪著自己的大哥，“就瞞著我一個？”

李明皓手在腦門上輕輕了，活像在安一隻炸了的小貓，“吶，你想想看，樂樓那樣的地方，三教九流什麽人都有。你在這間小廳裏聽曲，門外說不定就有喝醉了酒的客人在耍酒瘋……就算琴師彈奏的是仙樂，你能聽得舒心麽？”

李新荷瞪大了眼睛，樂樓原來是那麽混的地方嗎？

“所以我才跟公孫公子商量把聚會的地點改在了他朋友的別院。”李明皓見臉上表已經緩和下來，不由得暗暗抹一把冷汗，心想可算把這小祖宗給晃點過去了，真要帶著跑去樂樓……淮城才多大？哪裏還能指著會瞞過李老爺那雙耳朵？

“淮湘最有名的琴師已經在偏廳裏候著了，”公孫羽笑容可掬，“二位，請。”

做了個“請進”的手勢，公孫羽引著這兄妹二人走進了小院。

三進的小院落，雖然不夠闊朗，卻著巧。一行人過了垂花門，遠遠就看見暖閣的門簾已經挑了起來，八仙桌上影影綽綽地擺著涼盤果品，一位年輕公子臨窗而立，似乎正在欣賞園中盛開的幾株臘梅，聽見院中傳來的腳步聲便轉迎了出來。他穿一襲暗紅窄袖袍服，襯著他廓分明的臉孔，舉手投足之間有種武士般的凜凜氣勢。

顧璟霄走出暖閣，一雙眼睛不由自主地在李新荷上打了個轉。白日裏看他，又覺得他神間稚氣未，純然一派年人特有的灑。一張小臉雖然有些過分漂亮，卻並沒有扭扭的脂氣。顧璟霄不由對昨晚那種怪異的覺生出了幾分懷疑：什麽娘娘腔之類的……該不會真的是自己多心了吧？

幾個人見過禮，分主客落了座，李新荷這才注意到屋角燃著火盆，火盆上架著一副鐵支架，支架上一隻陶罐正咕嘟咕嘟地煮著什麽東西。見幾人落座，一位頭綰雙髻的青婢從一旁的水缸中舀了幾勺酒水放陶罐之中，一濃鬱的酒香頓時在暖閣中彌散開來。

“黃酒？”李新荷輕輕聳了聳鼻子，好奇地問公孫羽：“怎不見你帶來的蜀地清酒？”

公孫羽接過青婢送上來的酒壺，親自斟了一杯送到麵前，“清酒是公孫重送給三的禮，我怎敢自作主張拿出來借花獻佛？”

“清酒雖然難得，”李新荷的目在幾個人的臉上掃過，神難得的認真了起來，“不過，我大哥和顧都是酒行年輕一輩中拔尖的高手，公孫公子又是走南闖北見多識廣的行家，今日這場聚會恐怕比清酒更難得。新荷雖然小氣，也不願坐失這個取長補短的好機會。”

顧璟霄心頭微微一，倒有些對他刮目相看起來。

“倒是我小氣了。”公孫羽哈哈大笑，一雙春水似的眼睛一眨不眨地落在李新荷臉上，“不過既然這酒已經煮好了，不妨淺斟幾杯，權當暖胃，稍後再品清酒如何？”

“公孫公子考慮周詳。”李明皓裏說著客氣話，卻不自覺地皺起了眉頭。不知是不是他多心，他總覺得公孫羽看向李新荷的眼神讓人本能地有些戒備。再看自己的幺妹，也許經常在外麵跑的緣故，上並沒有孩子家的弱姿態，應該……不會被人看出來吧？

“黃酒暖，”公孫羽笑著說：“在下脾胃弱，冬季一向離不開黃酒。”

李新荷順著他的話題說：“我哥的梨花白也有暖腸胃、通脈的功效，回頭我送你幾壇。”

“三意，公孫笑納了。”公孫羽倒不拖拉，大大方方地道了謝，又問顧璟霄：“顧兄的琥珀也是烈酒，不知與梨花白相比如何？”

顧璟霄端著酒杯細細想了想，“梨花白適合文人雅士月下獨酌，琥珀……”

李新荷見他遲疑，似乎不知該用什麽樣的詞匯來形容自己的酒，便笑著說：“琥珀卻適合三五知己幕天席地，把酒言歡。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顧璟霄雙眼頓時一亮。

“好個與爾同銷萬古愁！”公孫羽舉起酒杯，“當浮一大白。”

李明皓一口飲盡了杯中黃酒，一抬頭正好看到公孫羽的目圍著李新荷轉了兩轉。李明皓心中驟然間生出幾分疑心，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剛才公孫羽所說的話來。這人特意把顧、李兩家的酒放在一起來議論，言語之間似乎有種不聲的挑撥。

他是顧家的主顧，又刻意結李家的人，到底有什麽用意呢？顧璟霄是不是也有所懷疑，才會亦步亦趨地跟著這位公孫公子？

黃酒撤了下去，李新荷心心念念的清酒終於送了上來。

從漢至晉，清酒始終都是蜀地的名酒。西晉左思在《蜀都賦》就曾描繪過蜀人以清酒待客的景：“若其舊俗，終冬始春。吉日良辰，置酒高堂，以嘉賓。金罍中坐，肴槅四陳。觴以清，鮮以紫鱗。”

相傳自北朝時，清酒的釀造方法就已傳中原，在各地有所推廣。李新荷曾在《齊民要》中看到過這種酒的釀造方法：“十二月初朝，取流水五鬥，漬水麥曲二斤，泥封。至正月二日，凍釋，發，漉取滓。但取三鬥，米三鬥。炊作飯，調強，合和；複封，數十日，便。”有一段時間，對這種兩次發酵的釀造方法十分著迷，拉著胡先生研究了很久。可惜的是，無論是溫度還是水米，淮與蜀地相差太大，即便同樣的方法也完全不得要領。最終隻得不了了之。

酒封打開，空氣中多了一幽沉沉的香氣，仿佛一滴淡墨滴落紙上，然後順著宣紙的脈絡縷縷地氤氳開來。

“好香。”顧璟霄讚道：“據說漢代都曾出過酴清酒，又名酴醾酒，因酒類似酴醾花兒得名。說的是不是這種清酒？”

“隻怕不是。”公孫羽想了想，微微搖了搖頭，“蜀地自古出好酒，單是清酒一味各地便有所不同。這個味道倒像老杜詩裏所說：人生幾何春已夏，不放香醪如甜。”

“甜如的酒老杜說的應該是郫縣的郫筒酒。”顧璟霄想了想，又說：“他詩中曾雲：魚知丙由來，酒憶郫筒不用沽。”

李明皓笑道：“我記得《杜詩詳注》裏曾解釋說：都府西五十裏，因水標名曰郫縣，以竹筒盛酒，號為郫筒。你們說的，可是這個郫筒？”

公孫羽微微頜首，“正是。”

“這酒的來曆我也略知一二。”李新荷見他們說的熱鬧，也被他們的談話勾起了興致，“據《華風俗錄》裏記載，郫縣有郫筒池，池旁有大竹，郫人刳其節，傾春釀於筒，苞以藕，蔽以蕉葉，信宿香達於林外，然後斷之以獻，俗號郫筒酒。這酒你們宜樓可有沒有？”

“恐怕要讓三失了。”公孫羽笑道：“宜樓做的可不單是蜀一地的生意啊。”

李明皓從婢手中接過酒杯，輕輕嗅了嗅酒香，然後在舌尖上淺抿了一口，“聽說郫筒酒澤深褐，口略帶酸苦，但是回味甘甜悠長……”

“都說了這是人的清酒。”李新荷輕輕晃了晃杯中澄淨的酒，微微瞇起了雙眼，“好酒，澤清……這酒裏有種很特別的香味……”ω本ω作ω品ω由ω思ω兔ω在ω線ω閱ω讀ω網ω友ω整ω理ω上ω傳ω

“不錯，”公孫羽笑得意味深長，“這正是蜀地清酒與別的不同。”

“蜀地富庶，不但米好，而且境河流縱橫，水質清冽，最宜釀酒。”李明皓不由得十分慨，“天府之都，果然得天獨厚。”

公孫羽笑道：“不是水米的原因。清酒之所以珍貴，其一是釀製時間要比一般的酒長；其二是產量低，縱有高價市麵上亦難以買到；其三，便是釀造之時加了一種特殊的植。”

“我剛才就說了這酒裏有特殊的香味……”李新荷看了看冥思苦想的李明皓和顧璟霄，試探地問：“可是……文草？”

【第十三章：琵琶行】

公孫羽微怔，隨即大笑，“三連這也知道？”

李新荷被他說的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有點兒印象，但是忘了從哪本書裏看來的了……”

李明皓失笑，手了的腦袋，“不奇怪，這孩子一向看書很雜。”

顧璟霄若有所思地看著李新荷，雖然他對昨夜的比試仍然心存芥，卻不得不承認，這個孩子確實有幾分過人之。

“確實忘了是那本書裏看的了，”李新荷臉頰微微有些發紅，“隻記得書裏說：文草作酒，能其味，以金買之，不言其貴。以金買草，足見文草之貴。”

公孫羽笑著說：“文草有祛理氣之效，要數蜀地出產的質量最好。”

“那也可以算做藥酒一類了，跟大哥的梨花白、顧的霜滿地有異曲同工之妙啊。”李新荷舉著酒杯淺淺抿了一口，又自顧自地斟滿酒杯，“來，來，來，新荷借花獻佛，先敬二位高人一杯。”

“又頑皮。”李明皓笑著搖了搖頭，手中卻自然而然地端起了酒杯。

剎那的錯愕之後，顧璟霄忽然意識到麵前的年似乎對顧、李兩家的宿怨並不在意。這讓他微微有些疑，如果這孩子不是過分的單純，必然是心機深不可測了。

他會是哪一種呢？

心不在焉地幹了這一杯，一旁的婢上前斟滿酒杯，就聽公孫羽笑道：“如此說來，三位公子可都是做酒的行家，我這外行人敬三位一杯吧。”

“來，來，來。”李新荷第一個端起了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