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裏上的？”

“還不是在園子裏？”門簾掀開，青梅帶著幾個小丫鬟走了進來。一邊指揮小丫鬟們擺放火盆一邊說：“就在咱們這西園的門口，二爺正陪著老爺散步，就看見大爺抱著你進來了。老爺當時就火了……”

“散步？”李新荷咀嚼著這兩個字，從榮安堂一路散步到西園來，那豈不是要穿過整個李府後園？自己的老爹一直喚腰酸疼的，居然還能有這麽好的興致？

“二哥也在？”

青梅點了點頭，“二爺回來的早，所以就陪著老爺一起出來走走。”

“平時也這樣？”李新荷心裏那種怪異的覺越來越強烈。李明禧不是已經開始做酒了？不去守著他的福字號老窖，怎麽有時間天天跑回來獻殷勤？

青梅遲疑了一下，“這我就不清楚了。”

李新荷微微瞇起了眼睛。這會是湊巧麽？怎麽聽來聽去，還是覺得他們是特意在園子門口堵著他們呢？

“先吃點兒東西，還是先沐浴？”青梅替攏起鬢邊散的頭發。

李新荷擺了擺手，示意暫時別出聲，腦海中卻翻來覆去想著這一係列的事兒，顧璟雲挑釁被揍、顧璟霄跑來給他弟弟報仇、元夜比酒、然後就是公孫公子。如果這些人都是穿在一起的話……

這件事就變得頗有些耐人尋味了。

至於李明禧跟這件事到底有什麽關係還需要好好查一查。但若說他在這件事兒當中完全無辜，也是不會信的。

李新荷覺得這人的心思其實不難猜，他想要的無非是站在李家的最高罷了。自己是待字閨中的孩子，遲早要嫁出去，他未必會把自己放在眼裏。與相反的是，李明皓不但在酒行中是出類拔萃的人，而且手裏還掌握著部分李家的產業。如果他真的存著什麽心思的話，也隻有大哥才是他想要對付的目標。

李新荷微微冷笑。自己的大哥十四歲就已經是賽酒會的狀元了，單比做酒，李明禧騎著馬也追不上。所以他才會搞出這麽多彎彎繞來吧。

李新荷抓起床邊的外衫披在上，正要往外走的時候又被青梅給攔住了，“小姐，臉還沒洗呢，你這是……”

“我去看看我大哥。”

青梅盯著，表幽怨，“小姐，園子外頭有人看著呢。別說是你了，就算是小林子想去大廚房拿一把青菜都出不去。”

李新荷的作一僵，心中慢慢地覺出了幾分後悔，“大哥……不會一直跪著吧……”

【第十四章：錦衾寒】

冬季日短，申時一過天便已轉暗。

頭頂的天空由晴朗的藍慢慢轉為和的黛，暮雲四合，歸巢的倦鳥自空中掠過，靈的姿宛如剪影。顧璟霄著山坡下炊煙嫋嫋的小小村莊，聲音平和的宛如這早春時節略帶暖意的微風，“唐掌櫃考慮得如何？”

後不遠，中年男人微微歎息，“李……真的不會來了？”

顧璟霄無聲地笑了笑，“幾個時辰之前我便說過了。”

“顧可知李何以會改變了主意？”被稱為唐掌櫃的男人形消瘦，昏黃的線中看過去他的麵仿佛帶著幾分黯淡的灰敗，“明明之前連價錢都已經談妥了……”

顧璟霄轉回，著這位略顯局促的中年人，十分和氣地笑了起來，“唐掌櫃隻知道顧、李兩家多有不和，卻不知道我和李私是極好的。這兩年李老爺不好，家中諸事都由李理，但李家到底還不是李說了算……”說到這裏，顧璟霄停頓了一下，眼中流出意味深長的表來。

唐掌櫃若有所悟，“李老爺並不同意收購唐家酒坊？”

顧璟霄笑而不答，轉過從隨從手裏接過了青布包袱遞到了唐掌櫃的麵前。

“這是……”唐掌櫃看看這包袱再看看顧璟霄，神略有些不安。

“李因為這件事了李老爺責罰，這幾天估計都不能出來。”顧璟霄著唐掌櫃和和氣氣地笑了笑，“他知道唐掌櫃今日啟程返鄉，不想因為他的緣故耽誤了唐掌櫃的行程，所以才特意把這件事托付給了我，否則我一個外人又怎麽會知道你和他商議好的價格？”

唐掌櫃看看麵前的青年再看看他手裏的包袱，神略微有些搖。

“再說你們雙方定好的時辰已過，就算唐掌櫃將酒坊賣於旁人也不算背信。”顧璟霄察言觀，笑容越發和煦人，“兩位證人都在場，日後誰也說不出唐掌櫃的不是來，唐掌櫃隻管放寬心。”

站在馬車旁邊的兩個形富態的中年人連忙隨聲附和。這是“如意坊”酒樓的掌櫃和“寶鋆宅”古玩店的掌櫃，是唐掌櫃特意請來給這樁買賣做見證的。沒想到連累他們也跟著苦等了大半天，唐掌櫃一想到這個，心裏不免有些過意不去。

“李果然沒有說錯，唐掌櫃真是個實在人。”顧璟霄笑容可掬，“顧某一定將唐掌櫃這番心意轉告李。”

“既然如此，我也沒什麽可說的了。”唐掌櫃看了看天，微微歎了口氣，從懷裏掏出了幾張文契。

顧璟霄心頭一鬆，連忙擺手示意小廝提了燈籠過來，另有下人捧來筆墨、印泥等雜，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已辦得妥妥當當。唐掌櫃趕著要去鄰村和家人會和，又客套了幾句就帶著隨從離開了。顧璟霄又奉上謝儀，客客氣氣地送走了兩位證人，這才神清氣爽地坐進了自己的馬車。

“大爺，咱們是回府還是回和安街？”

“回府。”顧璟霄舉著地契一下一下地敲打著自己的下，“這份兒東西我還得拿給璟雲好好看一看呢。”

顧璟霄靠進墊裏舒舒服服地瞇起雙眼。他心裏想的是：總是打來打去的多稚，再重的拳頭也不過疼一下就過去了，換個方式才會更有趣——這也兵不刃吧。

想象著那對兄弟倆吃癟的樣子，顧璟霄忍不住笑出了聲。

雅室的門從外麵被人推開，一濃鬱的香頓時撲鼻而來。

顧璟雲一抬頭就看到自己的大哥正背著手走進來，穿著黑的夥計跟在他後，手裏四平八穩地舉著一個大托盤，令人垂涎的香味就是從托盤上傳來的。

顧璟雲忍不住聳了聳鼻子，“什麽菜這麽香？”

“回小公子的話，是樒芋泥。”店裏的夥計挪了一下圓桌上的菜品，將這盤甜菜擺放在離他最近的位置，“這是本店的招牌菜。公子請慢用。”

顧璟雲夾了一塊放進自己的盤子裏。剛出鍋的菜還有點燙，他小心地吹著熱氣，見顧璟霄隻是低著頭擺弄手裏的酒杯，忍不住問道：“哥，你剛才去哪兒了？菜都上了好幾道了。”

“沒事兒，”顧璟霄衝著他笑了笑，“四轉轉。”

“吃飯的地方有什麽好轉的？”顧璟雲不解。

“沒什麽。”顧璟霄夾了幾片冬筍放進他的碟子裏，“別吃甜的。”

顧璟雲已經習慣了他的嘮叨，嗯嗯啊啊地答應了兩聲，心中也不甚在意。

顧璟霄冷眼旁觀那夥計出來進去地布菜，忍不住問道：“這位小哥，請問你家公子怎麽這幾天都沒過來？”

“這個……”夥計流出為難的神，“大概是府裏有事吧。”

顧璟霄哦了一聲，心中有些失。

原本從李明皓手裏搶到了唐家酒坊讓他很是高興，但僅僅高興了三天，他就發現李明皓兄弟倆失蹤了。無論是桃花灣還是城裏的其他幾李家酒樓，都沒有他們兄弟倆的影。已經三天過去，這對兄弟仍被足在家——他對唐掌櫃所說的推托之詞竟然一語讖。

這麽一個要關口，簡直就是給他潑冷水嘛。不能夠在對手麵前炫耀自己的勝利，這讓他這位勝出者倍無趣。⑧思⑧兔⑧網⑧文⑧檔⑧共⑧⑧與⑧在⑧線⑧閱⑧讀⑧

“那這位小哥是否知道你家公子什麽時候能來店裏？”顧璟霄不死心地追問了一句。他帶著顧璟雲已經在桃花灣吃了好幾頓了，水牌上的招牌菜幾乎嚐了個遍，卻始終不見他們倆麵，這讓顧璟霄多有點兒發愁，他們這麽耗著似乎也不是個辦法。

夥計猶豫了一下，“要不我去問問管事的？”

“好，你快去問問。”顧璟霄忙不迭地點頭，心想跑的夥計不知道主子的下落倒也不奇怪，管事的總該知道吧。也怪自己沒有早想到這一層，白白耗去這許多時間。

盤子裏的樒芋泥隻剩下一半的時候，夥計終於回來了。顧璟霄一看他滿臉為難的神，一顆心不由自主地向下一沉。

“怎樣？”

夥計客客氣氣地說：“管事的說有勞公子惦記著，大和三出門了，大概要下個月才能回來。”

顧璟霄愣了一下，“出門了？”

不早不晚偏偏在這個時候出門？是巧合還是……

“哥，你不吃麽？”顧璟雲見那夥計都退出去了，他大哥還瞪著眼睛出神，忍不住出一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菜都要涼了。”

不得不說，顧璟霄心裏有點兒鬱悶。他怎麽也沒有想到，他的高興隻持續了三天。顧璟雲這個孩子還不太理解從李家兄弟手裏奪走他們的生意是一件多麽有就的事兒，而理解這種就的那兩位當事人又完全不麵，顧大忽然覺得這勝利的果實品嚐起來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味了。如果李家兄弟到現在都還不知道唐家酒坊的新主人是他顧大，那他這一番心積慮豈不是都白忙了嗎？

顧璟霄思來想去，忽然覺得有點兒泄氣。

李新荷從假山後麵探頭向外看，一鬆齋的蠟燭已經熄滅了。小小地猶豫了一下，然後彎著腰飛快地跑過庭院，蹲在臺階下大氣也不敢出。片刻之後，見沒有人注意，這才小心翼翼地竄上臺階，手在窗欞上敲了兩敲。

“哥？”李新荷一邊左右張一邊低了聲音喊道：“哥？睡了沒？”

房中寂靜無聲。

難道青梅的報有誤，大哥已經回南院的臥房去了？

李新荷正琢磨著要不要再去南院，就聽頭頂上“吱呀”一聲輕響，木窗從裏麵拉開了。李明皓站在窗前，平靜的神中略顯無奈，似乎一點兒也不奇怪會出現在這裏。

“哥，”李新荷被足了好幾天，此刻一見到他，聲音裏立刻就帶出了委屈的腔調，“哥，你沒事兒吧？”

“沒事兒。”李明皓手了的腦袋，“西園不是有人看著嗎，你是怎麽跑出來的？”

“說來話長。”李新荷扶著他的胳膊從窗口跳了進去，反關上了木窗，“哥，你還不知道吧，是李明禧那個小人出賣了咱倆！”

李明皓在黑暗中苦笑了一下。

“你的還疼嗎？”李新荷到書桌前的那塊皮地毯上盤著坐了下來，“青梅說你被爹罰跪了一夜一天……”

李明皓在旁坐了下來，不怎麽在意地搖了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