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裏春風酒觴》第26節

說:“大爺,小姐上的疹子已經開始消退了。”

李明皓忙問:“醒了嗎?”

青梅搖了搖頭,聲音裏著幾分不確定,“不過,郎中說小姐應該很快就能醒了。”

李明皓苦笑了一下,“應該?”

天知道什麽時候算是應該啊?

青梅從小廚房換了一壺熱水,再回來的時候李明皓還坐在門外的臺階上,連姿勢都沒有變過。青梅猶豫了一下低聲問道:“大爺,小姐昏過去……是不是跟顧家有關係?”

李明皓抬起頭瞥了一眼,“你聽誰說的?”

“剛才管家來跟老爺回話,說顧家讓人送過來不名貴的補品。老爺看了那些補品就很生氣……”青梅想了想,又問:“欺負小姐的就是那位顧爺吧?”

李明皓的拳頭,發出“哢吧”一聲脆響。

青梅微微一驚。

“進去吧,”李明皓費力地攤開手,頭也不抬地說:“醒了告訴我一聲。”

佛堂外的一彎弦月漸漸落到了竹林的後麵,墨一般濃稠的夜淺淺化開,變了一團混沌不明的鉛灰

顧璟霄跪的久了疼,索爬起來坐到佛堂外麵的臺階上繼續等消息——聽說李新荷上那些可怕的紅疹子已經退了下去,但是人還沒有醒過來。

他知道這夜晚很快就要過去了,眼看著天越來越亮,心裏那種焦灼的覺也變得越來越迫切。顧璟霄把臉埋進手掌裏用力地。他覺得自己應該換服去李家看看,哪怕是看著李家人的白眼或者再被李明皓揍一頓,也好過自己坐在這裏魂不守舍。

他很想親眼看看,看用審視的目上下打量自己,看舉著酒杯小心翼翼地嗅著酒香,看怒氣給自己盛來一勺魚圓……哪怕再對自己翻著白眼,趕鴨子似的擺手也可以,隻要能醒來。

隻要能醒來。

李新荷覺得自己睡了很久,醒來的時候連手指頭都是綿綿的。

臥房裏有安息香淡淡的甜味,不過更多的還是藥的味道,、苦,仿佛爬滿了房間的每一角落,濃得讓人有點兒不過氣來。

李新荷晃了晃腦袋,沒有覺到宿醉後的暈沉,反而有種大病初愈似的虛弱。明明剛從沉睡中蘇醒,可是這從裏到外都異常疲憊。

午後的日過窗紗,溫暖的柱中有細微的塵粒悄無聲息地上下起伏。窗外的廊簷下有腳步聲緩緩行來,令昏昏沉沉的意識清醒了不

“這件事先不要告訴老幺,”這是李明皓的聲音,李新荷聽得出裏麵抑著的火氣,“另外,收拾東西的時候記得帶上鬥篷,被褥鞋也要帶全了,山上涼。”

青梅一一應了。

李明皓又說:“我去頤香齋買了些甜食餞,還有的書……”聲音轉低,繞到了窗後。片刻之後,門扇推開,兩個人的腳步聲一前一後地走了進來。

“今天的藥喝過了?”李明皓低了聲音問道:“外用的藥還有麽?”

“喝過了。”青梅也學著他的樣子低了聲音,“小姐剛才醒來一次,喝了兩口茶水又睡了。劉先生說外用的藥可以停了。”

李新荷不記得自己醒來過,但是舌尖確實還殘留著一茶香。

“我早說過,不要……碧螺春。”李新荷話說了一半就開始到氣,“那罐碧螺春是我給大哥留的。”

門口的兩個人一起撲了過來。

“醒了?”

“小姐,你可醒了!”

李新荷眨眨眼,再眨眨眼,發現的大哥確實掛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忍不住笑了起來。

李明皓雖然不明白為何發笑,臉上的表卻緩和了下來,“醒了?哪裏難?”

李新荷搖搖頭。

李明皓出一隻手試了試的額頭,用一種哄小孩子的語氣問:“喝點粥?”

李新荷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青梅連忙出去準備了。

李新荷往被子裏,腦海裏模模糊糊地閃過一些畫麵:酒樓木質的扶梯、懸掛在走廊牆壁上的水墨山水、迎出門來的陌生年、澤橙紅的高粱酒……

“我又喝多了吧?”李新荷有點兒擔心地問他:“爹知道了?”

李明皓點點頭。

李新荷的小臉立刻耷拉了下來,“哎呀,怎麽又讓他知道了,這下子我再別想出門了。”

李明皓微微歎氣,“沒有,他沒有發脾氣,隻是……”

“隻是什麽?”李新荷兩隻眼睛亮晶晶地盯著李明皓,活像一隻犯了錯誤的小狗。

李明皓莞爾,“沒什麽,爹就是想帶著你這個惹事的丫頭去山上住一段時間。”

“玄明寺?”李新荷愣了一下,臉上流出明顯的失,“又去玄明寺啊……我又不想出家當和尚……”

李明皓的腦門,笑著說:“我估著,爹是覺得山上沒有酒樓食肆,也沒有什麽熱鬧可看,能收收你的心。”

“還收啊?我的心隻剩下這麽一丁點兒大啦。”李新荷出兩隻手比劃一個盤子的大小,想了想,又往裏收了收。

“玄明寺也不錯啊。”李明皓笑了起來,“前一陣子你看《縣誌》的時候,不是還說玄明寺後山有一種奇怪的草,味道清香,可以藥,可惜一直沒有機會去找找麽?現在可不就是個好機會嗎?唐家酒坊現在的窖裏都是唐掌櫃做的果酒,以後就該有你自己的酒啦。”

李新荷的眼睛閃閃發亮。

“帶著你的酒經,”李明皓又說:“你的那些調酒的小玩意兒,再帶幾壇酒,好好琢磨琢磨你的酒坊吧。”

李新荷重重點頭。

“如果你對一年之後的賽酒會還有興趣的話,”李明皓又說:“算算時間,也該著手準備著了。”

李新荷抓著他的袖子晃了晃,笑著說:“你說的我都躺不住了。”

“那就趕……趕好好休息,”李明皓見青梅已經端著托盤走了進來,忙說:“你吃點東西,好好睡一覺。”

李新荷乖乖點頭。

李明皓從房裏退出來之後長長地籲了一口氣。他知道李新荷剛剛醒來,腦子還不是很清楚,很有可能還沒有想到自己並不是喝醉了這麽簡單。如果讓閑著,也許很快就能反應過來,所以他才需要點兒什麽新鮮的事來引開的注意力。

小岫從西園門外一溜煙跑了進來,小心翼翼地探頭朝李新荷的閨房看了看,湊過來低了聲音說:“爺,那個人……又來了。”

李明皓眉頭一皺,“你放進來的?”

小岫連忙擺手,“老爺說了,他們家若是送東西來隻管收下,不論他們說什麽聽著就好,問什麽也別回答,態度要客氣點兒。所以,李伯就把那位爺請進來了。”

“不到黃河心不死。”李明皓哼了一聲,“讓他坐著好了。”

爺,那現在……”小岫看了看李明皓越皺越的兩道濃眉,略微有些不安地問道:“他還在匯鬆齋喝茶呢。”

李明皓低著頭走了兩步,轉了個開始朝外走。

匯鬆齋門前有兩棵老鬆樹,據說還是母親的曾祖父親手栽種的。百年老鬆,褐的樹皮上長滿了雲霧狀的紋路,茂的樹冠幾乎遮擋了整個小院的上空。

李明皓穿過垂花門,一眼就看見了站在鬆樹下發呆的顧璟霄。他臉上的青腫都還沒有消下去,一邊的眼圈還是紫的。雖然服穿得規規矩矩,看起來仍然顯得很稽。▲思▲兔▲網▲

李明皓抿了抿,心忽然變得愉快了起來。

顧璟霄聽到腳步聲,回過來老老實實地行了個禮,“李兄。”

李明皓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點了點頭,“又來喝茶了?”

顧璟霄苦笑了一下,“李兄,你明知我的來意……”

“你的來意不談也罷,”李明皓冷笑,“你這般糾纏不清,莫非嫌我們李家的答複還不夠清楚?”

顧璟霄原本是心高氣傲之人,卻因為一時的惡作劇折騰得兩家犬不寧,幾天以來不知領了多頓訓斥,祠堂也跪了,家法也挨了,結果眼地跑來這裏,李明皓還是這樣的態度,這讓顧璟霄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沮喪。

“我是認真地在跟你說話,李兄。我能不能見見……”

“我也是認真的,”李明皓打斷了他的話,“我不會讓你見的。新荷尚未及笄,外人豈能說見就見?”

顧璟霄張了張,卻不知道該如何反駁他。說他原來也見過這位三小姐?如果他這麽說了,李明皓一定會回答說:那是李三,是李府的三公子,不是三小姐。

他想起站在桃花灣門外那個滿臉氣的年,想起他坐在桌邊,微垂著頭專心調酒的樣子。他還記得的睫微微翕著,在臉頰上落下兩彎淺淺的影,像煙,或霧,有一種和卻又脆弱的覺。

顧璟霄自嘲地想:原來自己竟記得那麽多細節。

“顧家送來不補品,作為補償的話已經足夠了。”李明皓又說:“這件事兒從此一筆勾銷。”

顧璟霄沒有出聲。

“一筆勾銷。”李明皓重複了一遍,他覺得這四個字有氣勢,足以表達他的寬宏大量。他沒有宰了顧璟霄,沒有燒了顧家街,顧璟霄的胳膊都還牢牢地長在上。顧、李兩家本來就沒有來往,以後不過是恢複舊有的習慣罷了。

“我是誠心來求親的……”顧璟霄停頓了一下,後麵的話有點兒說不出口了。

李明皓挑了挑眉,多有點意外。在他看來,顧家請了人跑來說親不過是顧大的一個新花招罷了,也許顧璟霄認為他提出的這樣一個建議,雖然不至於讓李家立刻就原諒他,但是多也會看在他一片誠意的份兒上消消火氣。

“我已經說了,一筆勾銷。”李明皓加重了語氣,“顧大不必再有什麽顧慮,李家的人都忙得很,絕對不會再因此而糾纏不休。”

顧璟霄的臉皮難得的紅了一下,“李兄,你誤解我的意思了。我已經和父母商量過,提親的事……我是認真的……”

李明皓開始頭痛。

這算什麽?玩出新花樣了?

“李兄,我……”

“你怎麽會有這樣的想法?”李明皓百思不得其解,“你不就是因為看不順眼才惡作劇的?”

顧璟霄不知想到了什麽,臉騰的紅了,“那天……那天我是把抱回來的……”

李明皓聽他說起這個,臉立刻沉了下來,“是啊,若不是你在酒裏手腳,也不至於躺著回來。”

顧璟霄額頭掛下幾滴冷汗,“我是想說……三小姐與我有過……呃,之……”後麵的半句話在李明皓的怒目而視之下怎麽也說不出口。

“顧爺,如果你對我們李家還有一分歉疚之意,就請你不要再提起這件事。”李明皓板著臉,毫不客氣地打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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