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久長》第14節

氣勢迫人,小山般的影,嶽峙淵渟,穩如泰山,十足。

阿文一個激靈站了起來:“七公!”

而店其他人也都紛紛起立,恭敬喚道:“七公!”

七公的老者恍若未聞,隻是慢慢悠悠的踱到了景明和譚孤鴻的麵前,笑瞇瞇的,咬牙切齒的,罵了一句:

“個死撲街仔!真要七公親自來見你?”

景明笑得無奈:“契爺爺,你的脾氣也和十年前一模一樣。”

七哼了一聲,抬眼一掃,阿文和其他人立即扔下手裏的東西,從善如流的離開。

譚孤鴻看這架勢,也便起想要出去,卻被景明手覆住了放在桌麵上的手,介紹道:

“這是七公,我父親的幹爹,我的幹爺爺。”

譚孤鴻隻得又坐了回去,了一聲“七公”。

七公瞟了一眼,沒有說話,從懷裏掏出一包白萬寶路來,叼了一上,又散給他們兩個。

譚孤鴻搖頭:“Sorry。”

景明卻也沒接,隻道:“戒了。”

七公聞言登時把煙盒往桌子上一拍,罵道:“丟!裝模作樣,梁家連煙也不給你嗎?”

景明隻是笑了笑,拿過火機給他點上了火:“煙傷,七公能戒也戒了吧。”

“傷還用煙嗎?今天魚蛋佬被遊客投訴了要來找我,明天Tony劉店裏水管了也要找我,我是七公還是管家公?丟!讓那些鬼佬拆了牌樓算了!”

“叔公們還是老樣子?”

“丟!半死不活,驚弓之鳥,除了會早晨起來去搶減價水果還會做什麽?得我一把年紀還要出來主持局麵,早知道這樣還不如留在赤柱吃牢飯!”

七吞雲吐霧,罵罵咧咧的發了一通牢,在桌角磕了磕煙灰,複又長歎了一口氣,眼底的惆悵彷如英雄末路、日薄西山:

“時代變了,沒人拜關公了,後生仔隻當自己是鬼佬,不當自己是中國人,都跑出去讀書做生意,再也沒有Mr.Lone了,唐人街不樣子了。”

景明淡淡道:“大勢所趨罷了。”

“是啊,大勢所趨啊,現在其實也蠻好的,都做生意嘛,和氣生財,不像以前,槍,喊打喊殺。”

進了最後一口煙,將火星踩滅在地,將滿腔蕭索與無奈也一同踩滅,再抬頭時已是水波不興。

“阿坤那個衰仔呢,回菲律賓種香蕉去了?”

“不是,他不方便回來。”

七意會,點頭不再問。

他瞥了一眼坐在一旁的譚孤鴻,調侃道:“你條好鬼正,幾時結婚啊?你不小了,該生崽了,你阿公不催你嗎?到時契爺爺給你封紅利是。”

景明不置可否,隻是笑:“好,到時一定通知契爺爺。”

這時譚孤鴻冷不丁開口:“不是‘條’。”

二人一愣,齊齊看向

譚孤鴻的表分外無奈:“‘鬼正’是‘鬼正’,但不是‘條’。”

這一個晚上,前前後後三次被當作這人朋友,究竟還有沒有完?

七隻愣了一秒,隨即笑瞇瞇的開玩笑:“那靚要不要考慮一下七公啊,七公有養老金的。”

譚孤鴻故作為難:“要不然您先年輕個三十幾歲我再考慮?”

“丟!”七公佯怒,“我年輕時候也好靚仔的,追我的仔從旺角排到銅鑼灣!老了老了...算了,老人家熬不住了,回去睡覺了,明早還約了魚蛋陳吃早茶,走了。”

說著拄著棺杖,慢吞吞的起,向外走去,景明和譚孤鴻將他送到門外,便被他製止,他用拐杖點地,意味深長的對景明囑咐道:

“阿明啊,你走了就走了,莫返轉頭了。”

景明緩緩點頭:“契爺爺,我明白。”

二人目送七公碩的影在夜巍巍的離去,而後不約而同轉過頭來,向對方。

沉默片刻,他笑著問:

“你懂粵語了?”

他記得當年還完全不懂的。

無所謂的點點頭:“聽得懂,不會講。在厄瓜多爾的時候,閑著無聊,被室友拉著看了大半年電影。”

大多是香港老電影,有的警匪片,有的文藝片,有的既是警匪片又是文藝片。

“真的一點也不會講?”

“一點點啦。”

“講來聽聽。”

張了張口,沒說出來,遲疑半天,自己先笑了出來,坦白道:“都是罵人的啊。”

這就是看警匪片學粵語的後果了。

於是他也笑了,兩個人並肩慢悠悠的往回走去。

“七公是香港人?”問。

“嗯,七公姓徐,人稱‘七’,英屬時期曾是香江的風雲人,兒子滿月酒辦在尖沙咀半島酒店,四大探長齊來道賀。後來廉政公署立,四大探長倒了,他也跑路到舊金山,來到了唐人街。”

似笑非笑:“重舊業?”

“不過混口飯吃,為了養老,收了幾個契子,我父親和叔叔正好是其中之一。”

停下了腳步,他察覺到,便也回頭看了過來,兩人剛剛好站在兩盞路燈之間,夜晦暗不明,燈昏暗不清,他聽見慢條斯理的說:

“其實你剛才講的故事裏,有一點我不明白。”

“什麽?”

“窮小子和富家的故事總是千篇一律,無可厚非,可梁爺爺不是嫌貧富之人,如果令尊令堂真的如此真心相,我想梁爺爺不會絕到這個地步。”

贅也好,送展飛去深造也好,為什麽偏偏要棒打鴛鴦?

除非哪裏出了差錯。

“除非這個窮小子,他從一開始努力的方向就錯了。”

他不是想出人頭地,他隻是想在唐人街出人頭地。

景明麵上笑容不變,緩緩問道:

“你想問什麽?”

譚孤鴻深吸一口氣,“我想問,唐人街的Mr.Lone到底是什麽意思?”

你的父親,你的叔叔,還有你,究竟是什麽人?

兩個人靜默相視,一時無言。

突然間尖銳的警笛聲撕破靜謐夜,幾輛警車風馳電掣駛來,將二人前後左右封住退路,大批警察持槍下車嚴陣以待。

為首的警走到二人麵前,象征的出示了一下證件,表倨傲,

“現在我們懷疑兩位和十年前Chinatown一宗命案有關,請兩位和我們回警局一趟配合調查,你有權保持沉默,但你所說的一切都會為呈堂證供。”

.

從小奉公守法,嚴守三大紀律八項注意的譚孤鴻,從來沒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會被帶到警局問話。

不過既然是國警局,那麽也就不奇怪了。

況且辦公室畢竟要比審訊室好上許多。

譚孤鴻坐在屋裏中央的轉椅上,看著麵前這位高級警司拉上了辦公室玻璃牆的百葉窗,忍不住開口用英語問道:

“警,我想知道我被帶到這裏的原因。”

他轉過來微微一笑,“凱爾,我的名字是凱爾。”

男人三十多歲的模樣,五深邃,一頭濃金發與短須,顯得整個人狂野不羈。他下了西裝外套,出了穿在裏麵的腋下槍套,白襯衫下的結實健碩,似乎隨時都可能崩開紐扣裂開來。

“不著急,我們有24小時的留置時間,一切可以慢慢來。”

凱爾走到咖啡機前語氣狀若輕鬆:“茶還是咖啡?”

“謝謝,都不要。”▲思▲兔▲網▲文▲檔▲共▲▲與▲在▲線▲閱▲讀▲

可他恍若未聞,顧自倒了一杯香醇的黑咖啡走過來放在了的麵前。

“抱歉,這裏沒有方糖。”

譚孤鴻垂眸掃了一眼,神冷淡,沒有作。

凱爾站在麵前,隨意的靠在辦公桌旁,雙手環,好整以暇的開口:

“Okay,這位年輕的小姐,現在我們來好好談一談,你為什麽會和魔鬼同行?”

“什麽魔鬼?”

“Well,”凱爾聳肩,不甚在意道,“景明?梁氏集團的繼承人?你跟的那個男人?隨便你怎麽。Mr.Lone,他和他的父親、叔叔,有人管他們做唐人街的教父,但我更喜歡稱他們為撒旦。隻屬於骯髒黑暗世界裏的魔鬼,帶給舊金山無窮無盡的瘟疫和災難。”

他拿起桌上的遙控,打開譚孤鴻麵前牆上巨大的顯示屏,上麵立即便呈現出樓下審訊室中的實時畫麵。

無死角遍布監控的空房間裏,三角形的審訊桌邊一端是兩個警員,而另一端是景明。

高瘦的白人警員公事公辦,語氣嚴肅,不停訊問:

“你為什麽會在晚上十點鍾出現在唐人街?你和福氣樓的七是什麽關係?你是否擁有加州合法持槍證?十年前越南籍男子阮雄的死和你有沒有關係?”

而黑人胖警員怒氣衝衝,手握拳頭不耐煩的砸在桌麵上,罵道:“你這個狗娘養的雜種,給我快點待!”

那廂景明卻是泰然以對,安之若素,他甚至將右翹上左膝,閑適的半靠在椅背上,一純黑襯衫袖口微微上挽,領間扣子未係,臉上掛著那溫文儒雅,一不變的笑。

隻有在黑人警員捶桌怒吼,口水噴濺過來的時候,才微微皺眉,摘下眼鏡,拿出口袋裏的格紋手帕,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慢條斯理拭著鏡片,用粵語,客氣禮貌,又漫不經心的回了一句:

“律師來之前,我是不會開口的。”

便像極了舊時港片裏翻雲覆雨不的反派,隻差懶散的喚一聲“阿sir”。

凱爾俯作電腦,使監控調整角度對準景明,鏡頭距離緩緩拉近。隻是攝像頭這一點點微小的變,卻仍是引起了景明的注意,他手中作微頓,緩緩抬起頭,了過來。

於是麵前巨大的屏幕上便被他的特寫填滿,譚孤鴻與景明,兩人隔著一麵顯示屏,遙遙相,四目相對。

他不慌不忙戴上了眼鏡,扶正金邊鏡框,刺目白熾燈下,更襯得眉目烏黑幽深,麵容蒼白森然。

角緩緩牽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似笑非笑的開口,無聲說道:

“好久不見,凱爾。”

作者有話要說:  斯文敗類啊,嘖嘖,第一次寫這種男主,覺比較帶

有些東西請勿提及請勿深究請勿討論,你們懂得,謝謝合作

第13章唐人街(5)

“看,這就是魔鬼的模樣。”

屏幕畫麵定格於此,譚孤鴻著這一幕,腦海中有片刻失神。

承認,從沒見過這樣的景明。

凱爾關掉顯示,將遙控扔到了一旁,

“十年前,他的外祖父用錢收買了jury。但十年後,他還敢回來,我絕對不會讓他再大搖大擺走出警局的門。”

“為什麽?”

“為什麽?你居然問為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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