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石英華下意識就反駁,“別瞎喚！”

小男孩喊，石英華連忙用大嗓門堵住對方接下來的聲音。

他和這人都分開多久了，怎麼可能懷上他的孩子？

石英華看著旁邊人們指指點點的,目像針扎一樣投過來,在他的脊梁骨上。

他不由微彎軀,擰起眉澄清，“我們當時——”

“我們當時分開的時候,我沒想到我已經懷上了。”人截斷石英華的話，直接“噗通”一下跪在地上,“英華，你行行好吧，我要不是走投無路，我也不會上這兒來找你啊。”

人形容枯槁，材干瘦，牽著的小男孩也面黃瘦，睜著一雙過分大的眼睛,可憐兮兮又惶恐地看著周圍的一切。

石英華怒火中燒，憤怒道：“誰知道這是你和哪個野男人生的孩子！你找他去，別想賴上我！”他甩開人的手，將其推得一個趔趄。

圍觀的人們都看不下去了,指責道：“石英華，你也太沒有良心了,人家都找上門來了，你還不負責任？”

“們娘倆多可憐啊,你要不管，們就得死了！”

“你還馬上要當文工團的干部了呢，就這德行？我呸！”

石英華別的難聽話都不在乎,可“干部”二字，卻直直扎在他心里的命脈上。

他想起自己正式提干的任命還沒下來，千萬別把這事兒給他攪黃了。

這人是什麼胡攪蠻纏的潑辣子，他一向清楚得很。

當初就是找到更好的男人了，才毫不留把他甩了。

現在只怕是那邊混不下去，看到他在京北文工團混得很好，才找上門來賴上他。

可石英華百口莫辯，這人加上那孩子怎麼看都是弱勢方，人們只會同他們覺得看上去可憐的那一方。

石英華郁悶得額頭青筋皺起，卻沒辦法，只能將人和小男孩先扶起來，無奈地咬牙切齒道：“你們不？跟我去食堂。”

先將們帶離人群再說。

……

等到了食堂，石英華裝模作樣給兩人打了飯菜，看到圍觀人群都點點頭退去后，他立刻變臉。

“譚秀英！你趕給我滾回去！你跟野男人生的孩子，也敢說是我的種？！”石英華著嚨里的咆哮，怒不可遏。

譚秀英卻不不慢，往邊孩子的碗里夾著菜，“多吃點，你爹是文工團的，待遇多好啊，你看，這麼多沫兒，平時咱可是過年都吃不上的。”

小男孩狼吞虎咽，的確是狠了，面黃瘦的小臉大口嚼咽著。

“吃完趕滾。”石英華不耐煩地皺起眉頭，“這不是我的種，你別想賴上我！”

人沒搭理他，滋溜滋溜喝著熱乎乎的湯。

捧著碗，一口氣把湯喝得，這才滿足地放下，面多了些許紅潤，興地笑道：“這部隊食堂果然好啊，我們那村子里都得啃樹皮了，這兒還有吃。”

“石頭，多吃點。”人小男孩的后腦勺，欣地看著他狼吞虎咽的樣子。

們娘倆，都記不清多久沒這麼盡興地吃過飯了。

原來文工團里頭這麼好，譚秀英更加不愿意離開。

對于石英華的催促，也無于衷，吃飽喝足后，慢悠悠問：“英華，你就這麼狠心，真不管我們娘倆了？”

“你們和我半分錢關系都沒有！”石英華說得斬釘截鐵。

“好。”譚秀英應了聲，牽起小男孩，“石頭，我們走。”

答應得這麼爽快，石英華一愣，居然有些沒反應過來。

著們一大一小離開的背影，石英華說不出哪里不對勁兒。

總覺得這不是譚秀英的子。

……

可沒多久，石英華就知道為什麼了。

譚秀英牽著石頭，并沒有離開文工團，而是打聽著去了團部辦公室，直接跪在門口。

沒什麼文化，也沒什麼見識，但也知道出了問題找領導。

領導一定會給做主的。

石英華完全沒想到譚秀英居然會鬧到這個地步。

他被團長張志新去辦公室批評教育的時候，還是懵的。

“石英華同志！你怎麼能是這個作風呢？把們娘倆扔在鄉下，你自己來文工團？你這是極度不負責任的表現！”

“我們文工團，絕對不能出現你這樣的干部！”

“你真是太讓我失了！太給我們文工團丟臉了！”

“要是早知道你的私生活這個樣子，我絕對不會把你特招進我們文工團！”

“你馬上給我寫檢討！必須好好認錯！”

被張志新大罵特罵一通，石英華狗淋頭，臉十分難看。

等張志新罵累了，歇口氣喝茶的功夫，石英華連忙解釋。

“團長，那孩子不是我的！我和譚秀英早就分了！”

張志新眼睛一瞪，“你能證明那孩子不是你的？我看那孩子和你長得像的！”

“再說了，人家譚秀英一個同志，跋山涉水這麼遠來找你，那麼不容易，如果不是因為和你有這個孩子，至于嗎？”

“而且譚秀英已經跟我說了你們倆分開的時間，正好和懷上這孩子的日子對得上。”張志新指尖抖啊抖，對石英華恨鐵不鋼說道，“你怎麼就這麼不負責任呢？你太不是男人了！”

石英華辯解一句，張志新就有十句罵他。

而且石英華確實拿不出什麼證據。

這孩子是譚秀英生的，想說誰是孩子他爹那有什麼辦法。

石英華真是啞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尤其是張志新還通知他，提干任命的消息肯定是泡湯了！別想了！

不止這樣，他還得想辦法好好做檢討，爭取讓文工團上下都滿意。

否則的話，以他這個作風，直接被文工團開除也有可能。

石英華面如死灰地走出張志新辦公室。

遠遠就看到譚秀英牽著石頭站在走廊那兒，探頭張他這邊的靜。

石英華拳頭，火冒三丈，正想沖過去大罵發泄。

可走廊前忽然走過了幾道綠軍裝，有人看著，他不敢發火，免得又被抓住什麼把柄。

石英華只能低聲音，咬牙切齒地發問：“我不能提干了，這下你滿意了？”譚秀英不以為意，不在意，能找到一張長期飯票就行。

抬起臉，毫不心虛地看向石英華，“沒關系，我們一家人好好過日子，比什麼都強。”

“和你過日子？”石英華嗤笑一聲，怒得青筋暴起，“我憑什麼要和你過日子？做夢吧你！我說過，你休想賴上我！”

“……還是不愿意承認石頭是你的孩子嗎？”譚秀英平靜地看著石英華，“算了，也沒關系，我再去找你們領導。”

“夠了！”石英華連忙拉住譚秀英，氣得要命，卻無可奈何。

他不能再讓這個人去攪和。

只能忍氣吞聲，接徹底賴上了他的事實。

“……”石英華沮喪認命，咬牙道，“你們跟我走。”

不遠，胡春兒正冷冷著這邊發生的事，挑挑眉覺得解氣。

看來，惡人自有惡人磨。

……

樂隊。

練琴休息間隙，忽然有個兵回過，神兮兮地說：“誒，你們聽說了嗎？有個重磅新聞！”

“什麼什麼？”其他人都好奇看過來。

“我有個親戚在京北電視臺工作，他告訴我，今年要籌辦春節聯歡晚會！”兵起膛，大聲說。

“什麼晚會？沒聽說過。”其他人一臉茫然。

“咱們之前的晚會不都是在大禮堂嗎？也就當地的首長和戰士們來看。”兵一頓，拉長聲音道，“但春節聯歡晚會不一樣，它到時候會在電視上播，全國人民都能看到！”

這話，引起一片驚呼聲。

“天吶，那可真是太厲害了！”

“咱們能去演這個晚會嗎？”

“要是能上電視，那咱們就出息了啊！”

大家議論紛紛，徹底沒了練琴的心思，都想著這個新出爐的“春節聯歡晚會”，要是能拿到演出名額就太好了。

可這兵卻嘆口氣，“我們？怕是難。這是第一屆春節聯歡晚會，國家辦的，全國各地都會選送節目，那些最有名的歌唱家、演奏家、舞蹈家、曲藝家們，都破腦袋托關系想上節目，那得上我們。”

這樣說，其他人也都不意外。

們也知道自己沒什麼希，只是想著萬一呢，萬一有奇跡呢？

……

沒想到，這個奇跡來得

如此之快。

到了下午，時蔓快步走過來，拍拍手，大家暫停練習。

“大家快過來，我宣布一個好消息！”

時蔓又重新講了一遍春晚的事兒，隨后說道：“咱們團里拿到了一個演出機會，只要認真準備，通過上面那關，就沒什麼問題，準保能上春晚演出。”

大家一時激萬分，都激烈鼓掌，手都拍紅了，高興得又蹦又跳。

時蔓又道：“團里的意見，是每個隊都出幾個最優秀的，組一個節目，唱、跳、彈都要有。我打算呢，每樣樂都選一個人，組樂團伴奏，你們覺得怎麼樣？”

“蔓蔓姐，我們都聽你的！”

“就是就是！我得回去寫信，告訴我父母這個好消息！”

“走，咱們去練習！估計還得選拔。”

時蔓看大家干勁滿滿的樣子，也不由笑起來，“沒錯，給你們三天時間吧，到時候我再來選人。”

等時蔓離開，大家都熱火朝天地討論起來。

“誒，我們彈什麼曲子？”

“現在就開始練習吧？”

“對，先去申請琴房，這幾天肯定得去占位置。”

“說起占位置，咱們不就有一個現的人選，可以幫我們占位置嗎？”

兩個手里拎著二胡的兵對視一眼，默契地看向旁不遠。

溫君麗正好端端站著，抱懷里的二胡，心想這是一個重要的好機會，也要努力練習才行。

沒想，同宿舍的兩個拉二胡兵住。

“溫君麗，替我們去占琴房的位置。”

“對，我們吃完飯就來。”

不由溫君麗說什麼，頤指氣使的兩人就走開了。

溫君麗低頭看了眼自己得咕咕的肚子，無奈妥協，走去琴房。

不敢得罪任何人。

忍著，守在這里，小聲拉著二胡。

等到那兩個兵吃飽了，又午休一會兒過來，聽到溫君麗流暢靈的二胡聲，眼里不約而同都掠過一抹忌憚。

們都知道，自己拉二胡比不過溫君麗，所以更擔心這個好機會被溫君麗搶走。

可轉念一想，們憑什麼跟一個啞同在文工團，還被技一籌？這也太憋屈了。

所以，們才看到溫君麗就氣不打一來，忍不住想欺負，看見哭，聽見求饒。

“行了，我們過來了，你走吧。”一個兵直接將溫君麗拽起來，想要將趕出去。

溫君麗慌忙比著手勢，這是占到的琴房，也想要在這里練習。

另一個兵抱打量著溫君麗，忽然挑眉笑道：“溫君麗，讓你走你就走，怎麼？你還想跟我們一塊兒競爭？你一個啞，怎麼可能上春晚。可別上去丟我們文工團的臉了。”

“就是，趕走，別在這兒耽誤我們練習。”兵揮揮手，嫌棄地把溫君麗推出去，琴房的門“砰”地關上。

差點撞到溫君麗的鼻子。

溫君麗愣愣地杵在門口，長睫微，眼眶忍不住悄悄潤，可張開，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

……們說得對，是在異想天開。

溫君麗耷拉著腦袋，沒有覺到，不遠正有人看著這一幕。

正是期盼已久的，會從天而降拯救的，時蔓。

時蔓著拳頭，咬牙冷臉。

沒想到，居然有人在眼皮子底下做這種欺負人的事兒。

看著溫君麗漉漉的睫，低垂的脖頸，的肩線，想起剛剛那兩個兵關上門前，耀武揚威的神。

時蔓心里憤怒的火焰幾乎快燒得從嚨里噴出來。

氣極了，沖過去，一把將溫君麗護到自己后，隨后大力敲門。

溫君麗徹底懵了，宛若出神般看著時蔓，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微張著。

而琴房的兩個兵剛剛響起的二胡聲被打斷，不耐煩的聲音通過厚厚的門板傳出來。

“不是讓你回去了嗎？”

“敲門敲得這麼重，是在敲鬼啊？”

“啞還脾氣這麼——”

琴房的門不不愿被打開，來開門的兵對上門口時蔓抑著怒火的冷臉，立刻出見鬼似的表，還沒說完的音節全都被嚇得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