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057章

對于謝遲的態度,傅瑤倒是并不意外。

因為他這個人就是這麼個，就算是關心的話,也未必肯好好說出來,更別說他如今還帶著怒氣了。

其實隨著姜從寧回姜家時，傅瑤也曾短暫地猶豫過，要不要差人往家中遞個消息？但最后還是什麼都沒做。

至于原因……是上不得臺面的私心使然。

傅瑤并不笨,但從小到大幾乎沒耍過什麼心機,也斷然沒想過，有朝一日會將這手段用到謝遲上來。

就是想要試探謝遲在乎自己的程度深淺。

故而看著他如今這強著怒火的模樣,傅瑤并沒心虛害怕,也沒為此生氣,而是輕飄飄道：“我依稀記得,你早前同我說過,由著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出去玩也都隨意，不必同你多說。”

謝遲的確是說過，但那時是為了打發傅瑤,讓不要隔三差五地就往自己這邊來打擾。

可今時不同往日,謝遲現在必然不是那麼想的,傅瑤也心知肚明,但偏要揣著明白裝糊涂,拿這話出來堵他。

謝遲被噎了下，原本被愧疚著的三分怒火,眼下霎時了八分,咬牙道：“你是鐵了心準備抓著那件事不放？”

往常兩人拌起爭執的時候,是真“夫妻沒有隔夜仇”，用不了多久就和好了。謝遲原以為今日回來,遞個臺階，應當就能將傅瑤給哄得差不多，怎麼也沒想到竟然是這麼個發展——

在他面前向來乖巧的傅瑤，竟然這麼牙尖利了。

從前傅瑤惱的時候，謝遲也只覺著像是張牙舞爪的小貓，雖說是怒氣沖沖的，但實際上看起來卻有些可。

可如今這淡淡的模樣，卻實在是恰到好地，將怒火全都給了起來。

“不是我想抓著不放，而是心中一時半會兒的確過不去。”傅瑤不躲不避地看著他，“我不想飾太平了。”

說完，便徑直往書房去，大有要在那里繼續睡下去的意思。

可謝遲卻并沒由著就這麼離開，大步上前，直接攥了的手腕，拉著人往正房去。

傅瑤是真沒料到他竟然會突然手，猝不及防地驚呼了聲，丫鬟們也都嚇了一跳，銀翹下意識地想要跟上去幫忙，但卻被月杉眼疾手快地給按了下來。

“不要命了嗎？”月杉低聲提醒道，“太傅不會同夫人計較，但不代表著能容你我造次。”

在正院三年，將謝遲的脾得清清楚楚，知道他這次是真了怒，若是在這種時候撞上去，說不準是真會要了命。

銀翹被這話嚇得一，但見著傅瑤踉踉蹌蹌地被謝遲拉著，還是有些猶豫。

月杉開解道：“你也不必太擔心，太傅應當不會太為難夫人，這事終歸是要說開的。”

一直在正院寸步不離，將謝遲的反應看在眼中。

從宮中回來后，謝遲便尋了個借口往書房去，四下看了一遭，發現傅瑤尚未回來后，便一直心不在焉地等著。

起初他的態度倒還算好，可等到暮四合，天開始暗下來，他的臉也就開始一點點沉下來了。

月杉不由得替傅瑤了把汗，但也不敢多說什麼，畢竟這時候就算是謝朝云來了，也未必管用，一個侍就更是派不上用場了。

但也知道，若謝遲當真是為此生了嫌隙，那只會冷淡對待傅瑤，就如同傅瑤剛嫁過來的時候。

像如今這樣，顯然是又生氣又在乎。

謝遲有這樣失態的時候，月杉都覺著詫異，傅瑤就更是毫無防備了。

被謝遲強地拉扯著，腳步踉蹌著一路進了室，門雖大敞著，可丫鬟們都知識趣地避開來，誰也沒敢過去。

傅瑤原本是想著試探，卻不料勾起他這麼大的火來，驚詫之后，隨之而來的便是不知所措了。

跌坐在床榻上，并沒敢看謝遲，垂首看著地面。

“你說你不想飾太平，巧了，我也不想。”謝遲挑起傅瑤的下，看著自己，“既然是這樣，咱們就把話挑開來說——你究竟想如何？”

他目凌厲，語氣也頗為不善，傅瑤下意識地向后挪了挪。

從一開始的冷淡，到后來的日漸親近，謝遲對其實很有像現在這樣凌厲到咄咄人的時候。非要說的話，如今的謝遲，倒像是新婚第二日時剛剛醒來，驚疑之下扼住脖頸的時候。

傅瑤還想再退，卻被謝遲給按住了，挑眉催促道：“怎麼不說話？”

“我……”傅瑤抿了抿，沉默片刻后默片刻后，也顧不得什麼了，索將自己的心思直截了當地說了出來，“我想要你只喜歡我一個，不要納妾，不要喜歡上旁的人！”

昨夜遮遮掩掩的，直到現在退無可退，方才將那點私心給講了出來。

其實傅瑤自己也明白，能這麼做的人寥寥無幾，若是這話落到旁人耳中，也只會說這個正妻善妒、不能容人。

謝遲目沉沉地看著：“你應當知道，我與旁人并無私，更沒打算納妾。至于將來的事，誰也說不準，你就一定要讓我現在給你立個誓，才算是滿意嗎？”

他語氣凌厲，帶著些質問的意思，愈發襯得蠻不講理。

傅瑤看著他這理智到近乎冷漠的模樣，只覺著眼中一酸，心中深埋著的委屈霎時涌了出來。抱膝坐在那里，下抵在膝上，一時間只覺著語無倫次，不知道該怎麼將自己的心意講出來。

“我沒想要讓你立誓……我也沒懷疑你與旁人有私……”傅瑤垂眼看著地面，只覺著自己這解釋蒼白無力得很，聲音中帶了些哭腔，“我只是不安……”

愿意將滿腔熱毫無保留給謝遲，哪怕融化他這塊寒冰要耗費很久，也無怨悔。可卻害怕，就算自己已經竭盡所能，有朝一日謝遲還是會喜歡上其他人。

那要讓何以堪？

傅瑤不貪圖謝遲的地位權勢，也不在乎什麼誥命份，所求的不過就是謝遲這個人。所以無論如何，都做不到像姜從寧那樣，坦然接夫君的心系在別人上。

若真有那麼一日，大概會肝腸寸斷吧。

抱膝蜷了小小的一團，哽咽著，因為埋著頭的緣故，所以看不到究竟有沒有落淚。但單聽著這音調，謝遲心中就已經浮現了眼圈通紅的模樣，不由得一，方才那冷漠的態度也緩和了不。

謝遲其實很去想傅瑤的心境，若非是今日傅瑤自己提起，想不到會這麼地不安。

“你……”謝遲頓了頓，將聲音放得更緩了些，“你先不要哭，有話慢慢說就是，我聽著。”

說著，他也在床邊坐了，輕輕地拍了拍傅瑤的背，再不似方才那般居高臨下。

傅瑤也沒顧得上找帕子，直接拿袖抹了抹，將眼淚給干凈，而后偏過頭來看向謝遲，緩緩地問：“你想過有朝一日，我會喜歡上旁人嗎？”

謝遲被這問題問得愣了下。

“你沒想過。因為你知道我一腔意都在你上，所以有恃無恐，也不會平白無故地想這些七八糟的事。”傅瑤一語道破了他的心思，語速快了不，“可我忍不住會去想，因為你我都知道，你并沒那麼喜歡我……”

“你不敢給我承諾，是因為連自己都覺著，興許將來會有更喜歡的人。”

傅瑤這次是真不再飾太平，于是沉默的人換了謝遲。

謝遲自己心中想這些的時候，并沒覺著如何，甚至可以說是理直氣壯，一直到現在傅瑤直接攤牌挑明了的時候，他方才意識到這事對傅瑤而言傷害有多大。

傅瑤自嘲地笑了聲，又問道：“那你能接，有朝一日我喜歡上旁人嗎？”

自然是不能。

就謝遲的占有，只一想，便忍不住皺起眉來。

“你看，你自己都接不了的事，卻想讓我毫無怨言地接，未免太過強人所難了吧？”傅瑤的笑容里多了些苦，長嘆了口氣。

“這世上能接夫君納妾的大有人在，可我不行，”傅瑤也不怕被說什麼“善妒”了，徹底將事給挑明了，輕聲道，“謝遲，我滿心滿眼都是你，你不我我可以慢慢地討你喜歡……哪怕你對我的喜歡，只有我對你的十之一二，我也無怨言，但你眼中不能有旁人。”

傅瑤從來沒有這樣直白地講述過自己的意，紅著眼，態度是前所未有的認真。

謝遲怔怔地看著，心中生出些前所未有的悸。

“有些話我先前不敢說，但思來想去，還是索趁著這個機會講明白了。”傅瑤看著謝遲，坦然道，“我知道人總是貪心的，像你這樣居高位要什麼有什麼的，怕是做不到一生一世一雙人。可我就是善妒又小氣，沒有半點容人之量，改不了的，所以斷然沒法接夫君納妾。”

“你若是沒法接，咱們索就直接和離，長痛不如短痛。”傅瑤說出這話時，只覺著心如刀絞，但還是著頭皮說了下去，“若是留我在邊，就不準納妾，也不準喜歡旁的人。”

傅瑤一鼓作氣地，將心中所有的話都說了出來，而后惴惴不安地看著謝遲。

眼圈通紅，眸中還盈著水霧，清楚地著不安和些許的期待。

謝遲沉默許久，傅瑤撐不住快要落下淚時，他抬手拭去了眼角的淚花，低聲笑道：“今后不準再提‘和離’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