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069章

傅瑤臉皮薄,往常是斷然不會同謝遲胡說的，方才純屬來了興致皮一下,結果一回頭撞見自己親哥,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臉頰霎時就紅了，目飄忽不定，腳尖蹭了蹭地面。

雖然竭力做出若無其事的樣子,但實則是抓心撓肝,恨不得立時就走。

謝遲將前后的變化看在眼中，險些直接笑出來,但念在已經很是局促的份上,還是勉強忍了下來,沒有雪上加霜。

“三年一度的廟會,我自然是要領著靈均來逛逛的。”傅玨深深地看了一眼,這才又向著一旁的謝遲拱手行了一禮,問候道，“謝太傅。”

謝遲心大好，抬了抬手：“自家人,不必多禮。”

聽了這話后,傅玨驚奇地看了回去。

倒實在不怪他驚訝,畢竟傅瑤嫁到謝家去這麼久,就謝遲的態度來看,實在是半點都看不出算是“一家人”。

謝遲原本是隨口一提，瞥見他這反應,一時間也有些無言以對。

還好傅瑤已經從方才那尷尬的緒中緩了過來,橫在兩人中間,同傅玨笑道：“若是早些遇著，你還能見著蘭蘭呢,纏了我許久，來逛了一大圈，方才依依不舍地回去了。”

“就喜歡湊熱鬧，”傅玨搖頭笑道，“明明是個姑娘家，結果比松哥兒外向多了，在家中總是閑不住，倒是松哥兒不喜出門。”

傅瑤不認同道：“誰說姑娘家就不能湊熱鬧了？”

“也是，畢竟你時也是這麼個模樣。”傅玨調侃道，“文蘭的子不隨長姐，倒像是隨了你……”

兄妹兩人稔地聊著，謝遲與岑靈均誰都沒開口，在一旁等候。

謝遲的記很好，一眼就認出這是當初同傅瑤在一的那人，也就是曾經因著一首詩名揚京城的才子，岑靈均。

他毫不避諱地打量著岑靈均，可岑靈均卻對他的視線毫無所覺似的，既沒有因著他的名聲而惶恐，也沒有任何想借機攀談的意思。

岑靈均的目落在路旁懸著的花燈上，專心致志地看著，一副閑適模樣。

傅玨并沒留太久，與傅瑤聊了幾句之后，便招呼著岑靈均離開了，傅瑤看著他二人的背影遠去，回過神后瞪了謝遲一眼。

“怎麼了？”謝遲明知故問。

傅瑤方才努力做出一副鎮定自若的模樣，可心中卻一直沒底，如今傅玨離開，方才小聲道：“你說……我二哥方才是不是聽見了？”

“現在知道慌了？方才一口一個哥哥的時候，不是還得意嗎？”謝遲似笑非笑道，“話說回來，就算是聽見了又如何？”

夫妻之間的趣罷了。

他倒是坦然得很，傅瑤抬手捂了捂臉，努力想將這事從腦中清出去。

謝遲牽著的手往外走，又意味深長道：“你既然這麼喜歡，等回到家中，記得多幾聲。”

“不要再提這事了！”傅瑤掐他。

“你二哥旁跟著的那公子就是岑靈均？”謝遲攏著傅瑤的手，似是隨口問了句。

傅瑤如實道：“是他。”

謝遲想了想：“你二哥同他的關系很好？”

“是啊。”傅瑤并沒瞞他，將岑靈均的來歷大致講了，又道，“他二人都要參加明年的會試，在一探討學問，相互促進。”

謝遲是早就知道這事的，但并沒表出來，若無其事地點了點頭：“原來如此。”

他方才留意到，傅瑤與岑靈均已然避嫌到了極致，甚至連句話都沒說，只在最初頷首一笑當作是問候，任是誰都挑不出什麼錯來。

就算是再怎麼不講理，也沒有為此吃醋的道理。

“時辰不早了，回府去吧？”謝遲道。

此時已經很晚，若是往常在家中，已經在床上歇著了。

初時的興褪去之后，傅瑤也覺出些困倦來，掩打了個哈欠，含糊不清道：“好。”

兩人往先前停馬車的地方去，車夫已經將文蘭給送回周家，回到原等著了。

銀翹坐在車外發愣，遠遠地見著他二人之后，立時跳下來迎了上去，同傅瑤笑道：“已經將蘭姑娘送回府中了，在半路上就睡了過去，最后還是被母抱回家中的。”

“年紀小，又逛了那麼一大圈，自然是撐不住的。”傅瑤扶著謝遲的手上了車，坐定之后，了個懶腰，而后懶散地靠在謝遲肩上。

謝遲低低地笑了聲，扶著調了個更舒服的姿勢：“怎麼，你也撐不住了？等回到府中，要我抱你進去嗎？”

傅瑤沒力氣同他爭辯，小聲道：“不用。”

從前還曾抱怨過抱怨過謝遲寡言語，總是要費盡心思，才能從他那里撈到兩句話。現在才發現，原來話多了也有多了的不好，總是讓招架不住。

馬車行駛沒多久，卻忽而停住了，傅瑤原本已經昏昏睡，忽而醒了過來：“怎麼了？”

車夫回稟道：“回太傅，前邊似是魏家的馬車壞了……”

謝遲懷中攬著傅瑤，挑了挑眉：“這與我有什麼干系？”

他在朝中是照拂魏家不假，但也不至于到這種蒜皮的小事都要管的地步。

“是魏家的丫鬟攔了下，應當是認出這是謝家的馬車。”銀翹是在外邊坐著的，回了話后，又向那丫鬟道，“車中坐的是太傅和我家夫人，你有何事？”

說話向來沒什麼顧忌，開門見山地問了出來，語氣也有些兇。

說話間，傅瑤也已經反應過來，打起些神來，探掀開車簾來向外看了眼，輕輕地按了按銀翹的肩。

那丫鬟向傅瑤行了一禮，恭恭敬敬地解釋道：“是奴婢認錯了，還當這是謝姑娘的車，所以……”

謝家與魏家的宅子離得并不算遠，傅瑤隨即明白過來，這丫鬟是以為車中坐的是謝朝云，想要讓順路捎上一程。

以謝朝云與魏書婉的，這事再正常不過了，合合理。

這丫鬟話說了一半便停住了，傅瑤猶豫了下，正不知該如何回應時，卻見著個提著燈的人徐徐走了過來。

那人穿了一襲長，挽著披帛，發式正是被傅瑤果斷舍棄的墜馬髻，在夜市上逛了一圈之后，竟然半點沒，蓮步輕移間長鋪散，發上的珠花與步搖微微晃著，十足的優雅從容。

燈籠的印在姣好的面容上，傅瑤看得愣了下，而后方才意識到，這應當就是魏書婉。

“是我這侍冒昧了，還夫人見諒。”魏書婉看向傅瑤，含笑道，“只是我這里的確是遇著了難，不知夫人回府之后，可否幫忙令人去我家遞個消息，讓他們再遣車來此接我？”

語氣溫溫的，提出的要求也半點不過分，傅瑤隨即應了下來：“自然可以。”

魏書婉頷首笑道：“那就多謝了。”

“舉手之勞罷了，不必客氣。”傅瑤應了聲，及至魏書婉離開之后，復又坐回了車中。

這還是傅瑤頭一回同魏書婉打道，寥寥幾句，就明白了為什麼能同朝云為好友。魏姑娘模樣好，也好，又是個格外知分寸的人，讓人很難不喜歡。

其實方才有那麼一瞬，傅瑤還擔心過，魏姑娘會不會仍舊想要讓捎上一程？及至聽了的要求之后，心中立時涌出些愧疚來，覺著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經歷了這事，傅瑤的睡意是半點都沒了，坐定之后，也沒有心思去留意謝遲的反應，兀自檢討了起來。

自小到大都活得明磊落，從不與人勾心斗角，更不會為著沒影子的事拿惡意去揣測旁人，眼下卻了這樣，心中實在不是滋味。

謝遲是將這事給傅瑤料理的，自己半句都沒說，如今也不理解傅瑤的緒怎麼就突然低沉下來了。他想了會兒，低聲問道：“怎麼了？”

傅瑤倚在他肩上，抱怨道：“我從前不是這樣的。”

謝遲仍舊不明白：“什麼？”

傅瑤言又止，嘆了口氣：“沒什麼。”

自己都覺著那點心思有些齷齪，實在難以啟齒，更不愿說給謝遲聽。

“就算是要我猜謎，也得給個線索吧？”謝遲只覺著自己從沒這麼有耐過，然而小姑娘的心思實在難猜，支支吾吾地不肯講，到最后也沒了法子，只得作罷。

及至到了謝府，才一下車，傅瑤就忙不迭地讓人去給魏家傳消息。

謝遲拉著往家中走，笑問道：“又不困了？”

傅瑤總覺著他是話中有話，抬頭看了眼，福至心靈地懂了謝遲的意思，沉默片刻后果斷道：“還是困的。”

就算是不怎麼困，今日走了這麼久的路，已經是，實在是經不起睡前再折騰了。

謝遲勾了勾：“那今日就先饒過你，改日再算賬。”

回到正院后，傅瑤強打起神來沐浴更，最后困得都撐不開眼了，是被月杉扶著進室的，挨著床榻之后立時就睡了過去，亮著的燭火都半點沒影響到。

謝遲收拾妥當回到房中時，傅瑤已經沉沉地睡了過去，他不疾不徐地喝了半盞溫水，盯著的睡看了會兒，而后吹熄了燭火，在一旁躺了下來。

他的雖不大好，此時也已經覺出些疲倦來，但神卻很好，并沒什麼睡意。

謝遲將今日之事從頭到尾回憶了一遍，眼中浮現出些笑意來，在傅瑤鬢發上落了一吻，低聲道：“好夢。”

從今往后，他應該不會再像先前那麼厭惡熱鬧的地方，只要能有傅瑤陪在邊，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