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071章

謝遲不好,這是眾所周知的事。

但眾人又常常會忽略這一點。

大抵是因著他這個人手段強，雷厲風行的緣故,旁人總覺著他好像是無所不能的,那麼點病癥影響不到什麼。

與那些分外惜命，稍有些不適就要請大夫來看的大人們不同，謝遲是個很能忍的人,若非是到不得已的地步,他很會主提出請醫問藥。

傅瑤也分不清，他究竟是習以為常了,所以當真不覺著難,還是懶得折騰。

雖說景太醫言辭鑿鑿,說這病算不得什麼,但終歸是病來如山倒病去如,再加上謝遲的底子本就不怎麼樣,便不是兩三日間能好的了。

在這期間，傅瑤一直悉心照料著，堪稱是盡心盡力。

就連月杉都忍不住勸了幾句,說是那些事讓們丫鬟來就是,不用這樣忙里忙外地費神。可傅瑤卻并沒應,不嫌勞累,甚至忙得還充實的。

從前謝遲生病的時候,什麼都做不了，偶爾聽他提起那些舊事來只覺著揪心。

像如今這樣能幫得上忙,反而算是很好了,能夠彌補些許憾。

謝遲讓傅瑤留下,其實全然是出于任的私心，他并沒很在乎傅瑤會不會被過了病氣,只想要在自己邊陪著。

對于這件事，銀朱頗有微詞，背地里還同銀翹抱怨過，但傅瑤自己心甘愿，勸也沒用，只得作罷。

謝朝云來探時，得知兩人并沒分房，愣了愣，想明白謝遲的心思后，嘆了口氣：“這又是何必？若真是讓也染了病，難道屆時你就不會心疼？”

“自己也想著留下來的。”謝遲面不改道。

“若自己染了風寒，必然是會要同你分房睡，怕過了病氣給你的。”謝朝云提醒了句，“你應該很清楚才對。”

歸結底，傅瑤總是將他放在頭一位的。

謝遲自然清楚這一點，沉默片刻后道：“但我想讓陪著我，也心甘愿。”

他在病中時，心總是不大好，也格外易怒。

有傅瑤在邊陪著，能緩解不。

謝遲知道這樣不大好，但他貪那點溫，剛好傅瑤也心甘愿，便順水推舟地應了下來。

對于他這回答，謝朝云一時間也有些無言以對，最后只能嘆道：“罷了，慢慢來吧……”

對于謝遲而言，這種事注定是沒法一蹴而就的，先在他對傅瑤的雖還及不上傅瑤，但同半年前相比，已經算是極大的進步了。

看了謝遲，出門時再遇著傅瑤，見著那高高興興、甘之如飴的模樣，謝朝云的心愈發復雜起來。

“怎麼了？”傅瑤見神不大對，好奇地問了句。

謝朝云隨意尋了個借口搪塞過去，看向侍手中捧著的食盒，笑問道：“這是？”

“他說想吃我親手做的面，”傅瑤解釋了句，又忍不住嘀咕道，“這大熱的天，吃什麼面？更何況，我的手藝也沒大廚好。”

傅瑤夏日里是半點熱食都不想的，也沒什麼食，常常就是吃些瓜果、冰酪等，著實理解不了謝遲的喜好。

但聽他隨口提了一句，就還是乖乖去做了。

謝朝云見著額上的細汗，無奈道：“你也不用事事都依著他。”

“這沒什麼，”傅瑤搖了搖團扇，笑道，“生病的人就是可以隨意提要求的，只要于病無礙，想要什麼都該滿足才對。”

從小就是這樣，生病的時候也會格外氣些。

畢竟病中那麼難，藥也那麼苦，總要尋點安才好。

所以就算明知道謝遲的心思，傅瑤也不怎麼介意。

這模樣看起來格外討喜，謝朝云忍不住抬手了傅瑤的鬢發，聲道：“快些進去吧，面放久了也不好。”

傅瑤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便沒再同謝朝云多說，領著月杉急急忙忙地往屋中去了。

白蕪陪在謝朝云邊，從頭到尾看了，及至離了正院之后，低聲笑道：“你可真是給太傅尋了門好親事。”

當初朝云所托，到傅家去幫忙的時候，就覺著傅瑤是個很不錯的姑娘，近日相起來，便愈發覺著好。

“是啊，”謝朝云無聲地笑了笑，又自嘲道，“瑤瑤好到我都覺著愧疚了。”

向來坑人不手，若不然當初也做不出進宮求賜婚的事來，可如今心中那桿秤，卻是越來越偏向傅瑤了。

平心而論，若傅瑤是的親妹妹，謝朝云八會讓人離謝遲遠些。

所以一直都很能理解傅家的態度。

白蕪與謝朝云共事多年，無需多言，便明白了這話的意思，開解道：“子非魚，安知魚之樂？自己樂在其中，不就足夠了嗎？”

“謝太傅了那麼多苦，”白蕪開玩笑道，“興許夫人就是上天給他的補償吧。”

謝朝云笑了聲：“瑤瑤喜歡兄長，所以才會甘之如飴，也不圖什麼權勢、地位，想要的就是那份罷了。先前是我虧欠了，所以該盡力地維護。”

“這麼說，你是確準要回絕嚴家了？”白蕪會意。

早幾年，眾人畏懼他的手段和名聲，大都是避著的，可也有那些權勢比兒重要的，想要借著親事來攀上謝家。但謝遲那時并沒半點想要結親的意思，悉數回絕了。

可年初謝遲遇刺昏迷不醒，謝朝云做主定下了這門親事，將傅瑤給娶回府中，算是破了他不近的名聲。

在這之后，便開始有人的心思再次活絡起來。

尤其是在謝遲陪著傅瑤在廟會上逛了一大圈之后，眾人看在眼里，便開始打上謝遲的主意來。雖說正妻之位沒了，可當謝遲的妾室，生下一兒半之后，也比嫁個旁人強多了。

畢竟謝家兄妹，一人掌朝局大權，一人要宮為后，地位穩固得很。

興許是有傅瑤這個先例在，嚴家并沒有直接試探謝遲，而是晦地問到了謝朝云面前，還一副頗有誠意的模樣，要將自家嫡來當這個妾室。

“我從一開始就沒準備答應，”謝朝云道，“只不過這事不好立時當面回絕，所以得走個過場。”

白蕪會意，想了想后又問道：“那依著你的意思，是想讓太傅今后都不要納妾嗎？”

雖說這像是謝朝云能做出的事，但旁的世家大族都想著枝繁葉茂才好，像謝家這樣人丁稀的，按理說是該娶妻納妾，開枝散葉才對。

嚴家同謝朝云提此事時，便晦地提及了子嗣之事。

“兄長若真在乎子嗣，先前何至于遲遲不娶妻？”謝朝云毫不留道，“們連這都看不明白，還想著以此來勸說，也是可笑。”

尋常夫妻，兩三年才有孩子的也有的是，傅瑤嫁過來不過半年，誰都沒為此催過，結果外人卻這麼上心。

謝朝云原本與嚴夫人還算是不錯，經此一事，是理都不想再理了。

白蕪先前就知道朝云偏袒傅瑤，今日算是徹底見識了，掩笑道：“息怒。”

及至回到聽雨軒，竹雨捧了個盒子來，同謝朝云道：“這是魏姑娘遣人送過來的。說是自己在家中無事，親手調制了些胭脂、香膏，送些過來給姑娘試試，若是喜歡的話，盡可以問要。”

聽聞是好友送來的，謝朝云臉上多了些笑意，招呼白蕪道：“來試試。”

白蕪也并不同見外，試了之后攬鏡自照，夸贊道：“魏姑娘可真是心靈手巧。”

“阿婉就是這樣，做什麼都很好……”謝朝云頓了頓，唏噓道，“只可惜運氣不大好。”

攤上那麼個夫婿，早早地去了，也說不上是好是壞。

回京之后，并不常提起舊事，一副隨緣自適的態度，倒像是看破紅塵似的。

白蕪道：“魏家有太傅照拂撐腰，模樣好也好，縱然是再嫁之，但想要挑個夫婿應當也不算太難。”

高門大戶是嫁不得，但往低尋，并不難。

“我試探過，”謝朝云如實道，“魏家倒是想讓再嫁，可自己并沒那個意思，說是這些年下來，只覺著孤一人也好。”

謝朝云原本是想著，若魏書婉真有看重的人，自己也可以親自說和，可見的確沒這個心思，便作罷了。

“合心意的人的確不好找，與其將就，是不如不嫁。”謝朝云道，“橫豎有我在，也沒人敢輕賤。”

白蕪言又止，謝朝云挑了挑眉：“你想說什麼？”

合心意之人的確不好找，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當年青梅竹馬定下親事的人，又豈會不是合心意之人？

若沒有方才那事，白蕪興許就說了，可偏偏前不久才提過，便將那話給咽了回去，搖頭笑道：“我想岔了，還是不說為好。”

但謝朝云這樣的聰明人，哪怕白蕪不說，見著這模樣，也猜到七八分了。沉默片刻，嘆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這事不。”

“看來你還是站在夫人那一邊了。”

白蕪知道謝朝云與魏書婉深厚，先前的確沒想到，竟然會這麼旗幟鮮明地站在傅瑤那一邊。

“我方才說了，瑤瑤不圖權勢、地位，想要的就是。”謝朝云垂眼看著盒中那鮮紅的胭脂，“所以眼中是容不得沙子的。在別的事上可以一退再退，但唯獨這件事，不會遷就，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瑤瑤想要專一的，阿婉也不想要來當什麼妾室，”謝朝云溫聲道，“這樣正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