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072章

在謝朝云的有意歷練下,到如今，謝家很大一部分事都是由傅瑤來料理的。

傅瑤雖溫,但有耐有分寸,并不會一味寬縱，更不是那種弱可欺的人。再加上有謝遲與謝朝云撐腰，家中仆從們對皆是畢恭畢敬的,更不敢有意欺瞞。

起初興許還有些生疏,可以一段時間下來，理起各類事來已經很是得心應手。

而隨著婚期將近,府中也開始忙碌起來。

傅瑤與白蕪合計了一番,決定這件事上不讓謝朝云手。這些年來忙了那麼多,勞心勞力,如今大婚就只管安安心心地當新娘子就夠了,剩下的事們來理就是。

謝朝云管多了事,這還是頭一回被這麼完全“架空”，著實不習慣得很，尤其是見著二人忙的時候,總忍不住想要手幫忙。

但每次都會被毫不猶豫地回絕。

到最后也沒了脾氣,終于肯安心地當個甩手掌柜,不多管不多問了。

謝遲的病前前后后養了足有十日,方才好轉,傅瑤忙完這邊之后，隨即就全心地投了謝朝云大婚之事中。

尋常的婚事就已經夠折騰人的,更別說嫁皇家,規矩禮節更是多不勝數。

傅瑤顧著那邊,不得就忽略了這邊，謝遲被冷落了幾日之后,再見著謝朝云的時候，便忍不住提了句。

“兄長不要太小氣才是，”謝朝云慢條斯理道，“先前你病中，瑤瑤幾乎是寸步不離地陪著，如今不過是因著我的親事忙了些，這也值得計較嗎？還是說，你要同我爭風吃醋？”

謝遲被“爭風吃醋”四字噎得無言以對，沉默片刻后說道：“既然愿意忙，那就隨去吧。”

謝朝云：“……”

雖說自己也覺著，那些章程規矩有一半算得上是繁文縟節，并沒多大意義，但見著謝遲這個態度，卻還是不由得有些著惱。

謝朝云并不是惱他不看重自己的親事，而是惱他不了解傅瑤。

“婚姻大事，”謝朝云著重強調了下，“對于姑娘家而言，一輩子大概只有這麼一次，自然是要格外看重些的。畢竟若是有什麼不妥，興許就是一輩子的憾了。”

傅瑤這些日子忙前忙后，興致地幫著籌備大婚，其實是樂在其中的。很喜歡熱鬧的事，半點都沒嫌麻煩，就算是再怎麼忙，眼角眉梢都帶著笑意。

可謝遲卻仿佛并沒發覺，又興許發覺了，可在意的卻只是不怎麼陪自己了。

謝朝云原本覺著兩人的關系好了許多，大可以慢慢來，可眼見著自己要宮了，卻忽而發覺還差了許多。

甚至讓有些擔憂。

謝遲對傅瑤，就像是養了個合心意的小貓似的，撒賣乖，然后能換來幾分好。而他心好的時候，也會給幾分好。

他索取得太多，可愿意付出的卻太。

這樣的狀態興許能維系一時，但卻難維系一世。

若是傅瑤能始終如先前那般遷就著他還好，若是有一天，傅瑤更看重自己，不愿意再遷就他了，屆時會如何？

“兄長真該謝謝爹娘，給你這麼一副好相貌。”謝朝云磨了磨牙，暗諷了句。

謝遲察覺到朝云的不善，也隨即就明白了這話的意思，挑了挑眉：“是啊。”

謝朝云沉默片刻，又試著問道：“這件事上，你就沒什麼旁的想法？”

“我該有什麼想法？”謝遲反問道。

“譬如，當初你們的大婚太過倉促，”謝朝云冷聲提醒道，“瑤瑤興許正是因為這個緣故，所以才想要讓我的婚事能盡善盡。”

謝遲啞然。

他的確沒有想過這一點，只是發現傅瑤最近總熱衷在聽雨軒那邊，就算是他在家中，也不回正院來，故而心中有些不滿。

他與傅瑤的婚事……

謝遲其實并沒多印象，也很會想起。

畢竟他原就不是那種心中會存風花雪月的人，更何況那時他昏迷數日才行，滿心都是朝局和北境，的確沒有分什麼心思在婚事上。

如今竟謝朝云提起，他試著回想了下，只記得當初掀開蓋頭來，傅瑤拉著他的袖，仰頭笑的模樣。

“當初那樁親事，旁人可沒議論瑤瑤。”謝朝云舊事重提，“畢竟沒夫婿迎親，孤一人到謝家來，也沒拜堂……”凝神想了想，又說道，“沒記錯的話，當時也沒結發、沒喝合衾酒。”

這種事若是落在旁的姑娘上，怕是想一想都要委屈的，真真算是一輩子的憾了。

可傅瑤卻從來沒抱怨過半句，如今更是盡心盡力地料理的親事，重要的章程同白蕪反復確認，生怕給留給留下什麼憾來。

謝朝云自問當初對傅瑤的親事算是上心，但那也只是出于愧疚的彌補，及不上傅瑤現下的一番真心。

聽一樁樁一件件地提起，謝遲臉微沉，提醒道：“當初我才從昏迷中醒來，便是想要迎親、拜堂，也決計做不到。更何況……”

更何況他那時并不喜歡傅瑤，也抵這莫名其妙的親事。

謝朝云冷笑了聲：“那是要怪我擅自做主，給您定了這門親。”

兄妹兩人之間雖偶爾也有意見不合的時候，但從不會像現在這樣針鋒相對，謝遲并不想同爭吵，直截了當道：“你有話直說就是，不必冷嘲熱諷。”

他直接道破，謝朝云沉默片刻后，話音中帶了些無力：“你能不能待瑤瑤更好些？”

“過去的事是改變不了，畢竟當初的確是我一意孤行，你不喜歡也是理之中，”謝朝云嘆了口氣，“可如今你既然都已經喜歡了，就不能更溫些嗎？”

當初那些的確不該拿來苛責謝遲，可他提及那事時，沒有半點心疼傅瑤的意思，反而理直氣壯得很……這就讓有些難以接了。

謝朝云忽而意識到，興許兩人之間的關系并不會越來越好。

興許謝遲待人最好也就是這樣了，這就是傅瑤做到了極致換來的。

不會越來越好，只會是傅瑤遷就，而謝遲將這個當做理所當然，偶爾會給些好和甜頭。

也就這樣了。

謝遲居高臨下太久了，占有和偏執太強了，他沒想過有朝一日要同傅瑤平等相待。

意識到這一點后，謝朝云的神不可避免地僵了下，甚至不知道該怎麼勸。因為這種事本質上是難以改變的，旁人說什麼都沒用。

謝遲目沉沉，并不肯回答謝朝云的問題，只說道：“我與的事，你就不要再多管了吧？”

兄妹之間再悉不過，謝朝云很清楚他這個態度意味著什麼，不聲地攥了袖，同謝遲道：“我開始后悔了。”

一直盼著兄長能同傅瑤白首偕老，可時至今日，卻開始后悔當初的決定。

這對傅瑤太不公平了。

年時的一眼心，不該這樣的。

“你我今日談，我會告訴瑤瑤，”謝朝云定定地看著自家兄長，注意到他變了臉后，一哂，“原來你自己都覺著心虛啊……”

謝遲沉聲道：“你大婚在即，我不想同你爭吵。”

“旁的事上我不如你，可在這件事上，兄長最好還是聽我一句勸為好。”謝朝云篤定道，“若不然，你終會有后悔的那日，屆時我可絕不會站在你這一邊。”

謝遲未置可否，兄妹兩人不歡而散。

為著這事，謝朝云接下來幾日的心都不大好，傅瑤看在眼中，終歸還是忍不住去問了緣由。

“沒什麼。只不過一想到要離開家進宮去，不能再時時見著你，便覺著不舍。”謝朝云猶豫許久，最終還是沒有將那日的事告訴傅瑤，也怕自己會弄巧拙，反倒將事弄得一發不可收拾，只能晦提醒道，“我離家之后，你不要事事遷就兄長，若是了委屈，只管進宮來找我。”

傅瑤并未起疑，只當這是尋常的叮囑，笑著應了下來：“好呀。”

對謝遲是全然信任的態度，謝朝云一眼就能看出來，偏偏又不知該怎麼勸，只得暗自嘆了口氣。

依著規矩，大婚前一日，禮部與宮中會一同來宣封后旨，授金冊金印。

謝家門前整整一條街都徹底清空，一應所需皆早早地準備好，謝朝云領旨封，向著皇宮的方向跪拜謝恩，全了這禮。

而在這日，魏書婉也上門來了，為謝朝云的多年好友，自然是要來送嫁的，提前一日來陪住在聽雨軒，也足見深厚了。

傅瑤見著時也并不意外，含笑問候了。

“當日廟會夜市，多虧夫人幫忙了……”魏書婉提起那日的事來，同傅瑤道了謝。

是個極擅話的人，聊起天來讓人覺著如沐春風。

傅瑤原本還惦記著姜從寧的叮囑，想要離遠些，可不知不覺中就搭上了話，聊了起來。

“阿云早年吃了許多苦，如今總算是否極泰來，實在是讓人欣。”魏書婉了鬢發，含笑道。

傅瑤點點頭：“禍兮福兮，大抵都是如此，讓你在這吃了苦，就會在別補回來吧。”

“興許吧。”魏書婉抬眼看向傅瑤，狀似無意道：“我覺著，夫人你的運氣倒是一直很好，著實讓人羨慕。”

這話像是隨口一句慨，又溫溫的，傅瑤并沒放在心上，抿笑了聲。

魏書婉不聲扯開了話題，繞到了旁的事上，直到謝朝云回來，方才止住了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