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第102章

當年憂外患,戰火四起，涼城地要,北狄早就覬覦已久,主力都耗在了此。

虞家的作慢了些，想要逃離的時候已經有些晚，爹娘以命相護,到最后也就只有虞寄柳一人活了下來。

時隔多年再回到故土,當年的房屋已經破敗不堪，四鄰也大都不在或是換了,走在城中偶爾能遇著個面善的故人,一時也說不上是驚喜還是唏噓。

一直到傍晚,虞寄柳方才回了暫居的客棧。

終歸是多年前的舊事,這些年的悲歡離合看得多了,哭一場也就緩過來了。

同傅瑤講了今日的見聞,挑著碗中的小蔥先吃了，盤算道：“老房子年久失修，一時半會兒是住不了的,我準備這幾日找人將房屋和祖墳都修葺一番,再看看立個冠冢……”

在來時,傅瑤就已經看出是想要在故土留下來,所以對這決定也沒太意外,認真地聽了，頷首道：“好。若是有我能幫得上的地方,只管開口就是。”

“放心,我不會同你見外的。”虞寄柳拋了個親昵的眼神給,又嘆道，“只不過這麼一來,這幾日我還是沒法領著你好好地四逛，要累你在客棧再多閑上幾日了。”

“這無妨。”傅瑤輕松道，“我一路上看了聽了許多，有想寫的故事，也有想畫的景，只可惜趕路途中多有不便，如今閑下來正正好。等明日我問問掌柜，買些筆墨料來，可做的事多著呢，不會無趣的。”

這個人向來心得很，從不會讓人為難。

虞寄柳心中先是一暖，及至吃完飯之后，方才覺出些不對來，若有所思道：“那你今日豈不是什麼都沒做？”

以對傅瑤的了解，應當不會如此才對。

傅瑤上臺階的作一頓，避開了虞寄柳的目，含糊不清地應了聲。

的確是什麼都沒做，清晨出門閑逛，在附近買果子的時候遇著謝遲，而后就在客棧一直聊到晌午，吃過飯后就歇息去了。

見著這模樣，虞寄柳愈發好奇起來，湊近了些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傅瑤對上那促狹的笑，也不由得笑了起來：“你分明都已經猜到，就別來兌我了。”

“謝將軍真的特地來尋你了啊？”虞寄柳昨日聽了將他二人的談，知道謝遲會在涼城留一段時日，也猜到他八會找傅瑤，只是沒料到竟然這麼快。

“應當不是特地來的……只是湊巧在街上遇著了，就聊了會兒。”傅瑤如實道。

這幾年雖長進了不，可卻還是不能跟謝遲這個天生七竅玲瓏心的人相比。

更何況這種事，是最容易生出錯覺的，空口無憑說人家是特地來尋自己的，未免有些臉大。

虞寄柳卻是意味深長道：“就真只是聊了會兒？”

傅瑤頓了頓：“還順道吃了個午飯。”

虞寄柳拖長聲音“哦”了聲，沒再追問下去，輕輕地拍了拍傅瑤的肩，笑道：“時辰不早，還是早些歇息吧。”

傅瑤哭笑不得地橫了一眼，但最終還是沒多說什麼。

午后歇了許久，晚間倒是不怎麼困，披看著窗外的景，依稀還能聽到樓下的熱鬧聲，一直到夜深之后方才睡去。

從前總是嗜睡，但這兩年下來，尤其是北上以來，倒是醒得越來越早了。

虞寄柳與一道在客棧大堂吃了早飯，仍舊去忙自家的事，傅瑤慢悠悠地吃完了最后一塊餅，問了店小二附近的鋪子，便也領著銀翹出門去了。

昨日尚未好好逛，就先遇著了謝遲，傅瑤打定了主意今日要先四看看，而后再去買筆墨等。

只可惜還是出了些意外，仍舊沒能好好逛。

這兩年下來，傅瑤出門時已經很會打扮。

尤其是這次北上，嫌麻煩，索不施脂，發上也沒什麼珠花步搖等裝飾，常常只是拿簪子一綰，又或是拿發帶隨即束起，就連裳也大都是簡便舒適為主。

可到底是天生麗質，在京中之時便是有名的人，到了這地界，便愈發惹眼。

那公子哥初時湊上來的時候，傅瑤還能耐著子回絕，可他卻像是聽不懂話似的，仍舊不依不饒地跟著，還頗為熱地將名姓架勢都一并報了上來。

據這位自己所說，他姓高名益，是此高郡守的侄子。

高公子自報家門時倒是頗為得意，仿佛是什麼了不得的份，姑娘家聽了就會立時容似的。傅瑤卻是聽得直皺眉，臉也冷了下來，不大耐煩道：“煩請公子自重。”

其實這位高公子的模樣倒也說得過去，乍一看斯文看斯文俊秀，手中拿了把折扇，不說話時勉強跟風流倜儻沾了點邊。

可一開口，便顯得一言難盡得很。

高益自詡相貌出眾，家世也好，看中的姑娘大都能到手，這還是頭回遇著這樣油鹽不進的，猶豫片刻后仍舊追了上去：“人，看樣子你應當是從別來的吧？到涼城來可是要尋什麼人，又或是有什麼事？但凡你說出來，我必定能給你辦到。”

“不牢費心，”傅瑤目不斜視，說話也愈發不客氣起來，“離我遠些就好。”

有這麼個人纏著，逛是逛不了了，傅瑤便想著索回客棧去，是帶了兩個侍從的，也能讓他們將這麻煩給趕了。

“人，你何必非要如此絕？”高益搖著扇子，為自己辯解道，“你興許是有所誤會，我并非是為人輕浮，只是一眼見了你就喜歡得不得了，所以才會難自已……”

傅瑤嗤笑了聲。

“你別不信啊，”高益跟著，同笑道，“又或者，你總得給我個機會證明吧？”

銀翹倒是想幫著攔，可終歸是個姑娘家，對方又死皮賴臉的，攔不住，只能氣沖沖地死命瞪人。

傅瑤停住了腳步，抬眼看向他，似笑非笑道：“你說一見我就覺著喜歡，然后呢？你想娶我？”

高益的目始終落在臉上，甚至連話中的譏諷都沒聽出來，答道：“這怕是不，我家中已經有夫人了，但那是爹娘做主定下的，我并不喜歡。人你若是愿意跟我，府便是我最寵的妾室，又或者在外間尋個宅子安置也是一樣的……”

“呸！”銀翹忍無可忍，指著他呵斥道，“你當我家姑娘是什麼人？”

這些年來，奇奇怪怪的人見了多了，傅瑤也不會將這種話放在心上，又或是為之生氣了。一開始就看出來，這位高公子怕是在這地界當慣了地頭蛇，干慣了這種事，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傅瑤原是不愿同這種人多說什麼的，可眼見著是不能輕易擺，索道：“高公子，我勸你還是收斂些，小心禍從口出，屆時再后悔可就來不及了。”

天生一雙笑眼，哪怕是不笑的時候，也讓人覺著分外溫和討喜。可如今沉了臉，一本正經地說著這話時，卻也頗有架勢。

高益愣了下，重新打量著傅瑤，只見通上下并無什麼貴重的飾，實在不像是什麼大戶人家出來的，便又吊兒郎當道：“人，你覺著這樣就能唬我了不？真是天真可……”

“信或不信由你，”傅瑤生生地打斷了他，“可你若是再敢跟上來，我不介意去問問高郡守，高家是怎麼教導子弟的。”

單憑傅家的家世，就不用顧忌太多，更別說手中還握著朝云給的令牌。

退一萬步，還有……謝遲在。

高益見這模樣并不似作偽，心中拿不定，最終還是沒跟上去，準備回去之后讓人查查的份再做打算。

直到回了客棧，銀翹還是有些氣：“怎會有這樣恬不知恥的人？”

“這樣的人可多了去了，”傅瑤撣了撣袖，“這地界山高皇帝遠的，沒史時時盯著，而謝遲大半時間都在前線，最多也就是過問一下政務，想必是不知道這種蒜皮的事。”

“那……要不要同太傅提一提？”銀翹是看不慣他那模樣，總覺著不收拾了不痛快。

傅瑤卻并沒應，只說道：“再看看吧。”

并不知道高益都做過什麼。若只是油舌風流了些，你我愿的倒沒什麼，可若是做過出格的事，譬如當初那強搶人害了人命的紈绔，的確是不能就這麼過去的。

但話又說回來，也不一定能再見著謝遲，總不能特地為了這麼件事跑過去。

是夜，竟下起雨來。

北境的雨與江南并不相同，傅瑤并沒什麼睡意，聽了半夜的雨，方才算是睡了過去。

第二日再起來的時候便有些晚了，知道虞寄柳已出了門，便也不忙著下樓了，慢悠悠地梳洗完畢，倚在窗邊同銀翹慨道：“這時節，若是在江南的話，已經快是滿鎮桂花香……”

窗外仍舊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傅瑤偏過頭看去，說到一半的話卡在了那里，愣住了。

一夜雨后，垂柳青翠滴。

樹下站著個撐著油紙傘的青公子，長玉立，著從容自在。他仰頭看著傅瑤，眸中盡是笑意，眉疏目朗，又帶著些肆意，天生的好相貌顯得格外人。

是謝遲。

“適逢落雨，難得涼爽，”謝遲同笑道，“要不要同我去樂坊聽曲？”

傅瑤很喜歡下雨天，只要不是那種烏云城的架勢，心都會格外好些。

看得心中一，尚未反應過來，便已經先點了頭：“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