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第112章

謝遲是吃過早飯方才離開的。

哪怕心中多有不舍,已經慢條斯理到極致，但也就拖個一時半會兒,最終還是得分開。

“不用特地送我,”謝遲見傅瑤隨之站起來，攔了下，又低聲道,“瑤瑤,我也說不準下次什麼時候能有空回來……”

傅瑤沒等他說完便笑了聲：“無妨，那就當是驚喜好了。”

傅瑤總是這樣,無論遇著怎麼樣的事,隨緣自適,很會有抱怨之語。同在相的時候,心都會不自覺地好起來。

這也是格外討人喜歡的原因。

謝遲眉目舒展開來,臉上也多了些笑意。

“去吧,一路平安。”傅瑤漫不經心地攪著碗中剩余的小半碗白粥，笑盈盈地叮囑，“若是有什麼有趣的事,記得寫信告訴我。”

“一定。”謝遲認真地應承下來,便沒再多留,轉出了門。

傅瑤的確沒再起相送,也不想要將氣氛變得傷起來,目送他的背影消失不見之后，便依舊垂眼慢騰騰地喝粥。

無論是在何種境地,都希彼此能高高興興的。

在一的時候歲月靜好,要分開的時候也沒必要兩眼淚汪汪的,與其為此傷心難過，倒不如各自照顧好自己,期待下次的重逢。

今后的日子還長著呢。

等到吃飽之后，傅瑤便往書房去了，對著謝遲那副畫作看了許久，妥帖地收了起來，準備過幾日去買些什，親自手裝裱起來。

謝遲在的這幾日，虞寄柳知識趣地沒來打擾，三餐要麼是自己手湊活，要麼就是到外邊去吃。但更喜歡傅瑤的手藝，等到謝遲離開之后，晌午便又過來蹭飯了。

然而傅瑤卻并沒下廚，在書房忙，午飯則是興寧做的。

雖說比不上傅瑤的手藝，但味道也不算差，虞寄柳為蹭飯的已經很是知足，吃完之后同傅瑤閑聊起來。

“北境這邊不比江南，一時半會兒是扯不起來正經戲班子的，我回來之后就一直在琢磨開個什麼鋪子，能賺點錢，也能打發時間……”虞寄柳順道幫傅瑤倒了杯茶，遞了過去。

傅瑤道：“那有頭緒了嗎？”

“前幾日我不是挖出來幾壇陳年的老酒來著？”虞寄柳來了興致，“我爹當年酒量極好，也喜歡品酒釀酒，我跟著學了不……所以便想著干脆開個酒肆好了，你覺著如何？”

虞寄柳知道傅瑤的生意頭腦不錯，原本是指傅瑤給參詳一二，卻發現聽了這話之后卻是先愣了下，而后似是想起什麼難以啟齒的事似的，沉默片刻后方才回過神來，答道：“可以一試。”

“我還當是有什麼不妥之呢。”虞寄柳這才松了口氣。

傅瑤干地笑了聲，將方才的失態給掩飾過去，同虞寄柳正經商量起來。

兩人相識兩年，形相投，在生意的事上大都也是不謀而合，常常是不需要說太多就能意會，聊起來也很輕松。

等到商議出個大概的章程，虞寄柳舒展了下：“那就先鋪面，一步步來吧。”

傅瑤點點頭，收拾著自己上午寫的家書，整理了一番之后封上封口，準備讓人送回家去。

先前離京北上之時，同家中說的是逛一圈看看風景，不出意外年前便會回京。可如今出了謝遲這麼個意外，原定的計劃也只能隨之更改，所以要去信解釋一番。

今年這個除夕，是要在北境過的了。

不知道北境的隆冬是不是會更冷一些？風也會更烈的一些？

回過神來，傅瑤又有些好笑地搖了搖頭。如今也不過是剛要秋，便想到了年節的事，也是想得太遠了些。

虞寄柳這事并不急，又過了十余日，方才尋了幾個鋪面，邀傅瑤同自己一道前去看。

這兩個月下來，傅瑤對涼城的路徑也已經悉下來。

早年也就對京城較為悉，新到旁的地方去，常常是記不得路找不著北，這幾年下來，方位倒是強了不。

傅瑤陪著虞寄柳去挨個看了，回去的路上反復衡量著，分析各自的優劣。

行至巷口，卻見著有個小小的影躲在角落里，抱膝而坐，將臉埋在懷中，肩膀微微，看起來倒像是在哭似的。

傅瑤留意到之后便停住了腳步，同虞寄柳換了個眼神。

搬到這里以后，同周遭的鄰居雖算不雖算不上多，但大都是見過面大致有所了解的，對這小姑娘更是印象深刻。

小姑娘做盼娣，是兩條街外姚家的兒，八九歲的年紀，已經在隨著長姐招娣洗做飯，干各種活。

但姚家長輩卻依舊是只疼家中那對年的小兒子，對們姐妹輒打罵。

盼娣形瘦弱，頭發枯黃，看起來比實際的年紀還要小些，傅瑤從前偶然遇著的時候，順手送了幾塊桂花糖給，至今都記得那個難以置信、寵若驚的模樣。

兩人不約而同地上前去。

傅瑤蹲下，輕聲問道：“這是怎麼了？”

盼娣攥了那補補的舊，抬起頭，雖然想要止住淚，可對上傅瑤那溫又關切的目之后，卻是怎麼都忍不住，哭得更厲害了。

傅瑤輕輕地替拍著背：“是有什麼難嗎？同我說說好不好？”

盼娣低頭在自己手腕上咬了口，勉強止住了哭音，哽咽道：“我聽到爹娘說，要把我給賣了……”

傅瑤神錯愕，仰頭看了眼虞寄柳。

“你家日子是不大好過，但應當也沒到吃不上飯，要賣兒的境地吧？”虞寄柳對此更為了解些，皺眉道，“是出了什麼意外？”

盼娣抹了把眼淚，小聲泣道：“爹賭錢輸了……賭坊說，若是還不上銀錢，就要剁了他的手。”

姚家是沒到吃不上飯的地步，可也的確是拿不出來還債的銀錢。

大兒還要留著干活，兩個小兒子又是寶貝命子，所以到頭來就將主意打在了這個二兒上。

可賭坊哪是什麼良善之地？被抵押還債的姑娘最后會到何，不言而喻。

雖說這些年來形形的人見了多了，知道這世上有不孝的兒孫，也有不負責任的爹娘，但每每親眼見到，傅瑤卻還是忍不住皺眉。

“先不哭了，”傅瑤拿帕子替了眼淚，猶豫了片刻，輕聲問道，“知道我的住嗎？”

盼娣不明白為何突然這樣問，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

傅瑤買下的那宅子，差不多算是這一帶最好的了，再加上相貌出眾，讓人一眼見著就能記個許久，所以眾人都知道新搬來個人。

“若是你爹娘打定了主意要賣你抵債，屆時就來尋我吧，我買你，總比賭坊那些人要好。”傅瑤了的鬢發，出個溫和的笑道，“不哭了，回家去吧。如果可以的話，試著幫我打探打探究竟欠了賭坊多？免得他到時候獅子大開口，好不好？”

盼娣愣愣地看著，許久方才想明白這話的意思，點了點頭。

等到小姑娘單薄的影遠去之后，虞寄柳這才笑了聲：“這法子倒是不錯，提前將人拉攏到你這一邊來了。”

傅瑤雖然是心好說話，這幾年下來本未改，卻也漸漸也有了些無傷大雅的小心機。

“不是拉攏到我這一邊，是你那一邊。”傅瑤撣了撣裳上的塵土，“我邊可不缺伺候的人，但你要開酒肆，總也是要招人的。年紀小做不了什麼力活，但卻是個乖巧懂事又勤懇的，多能幫上一些。”

虞寄柳愣了下，這才知道傅瑤是給自己打算，湊近了些拉著的袖笑道：“瑤瑤，你真。”

“若我是個男子，必定是要娶了你才好。”虞寄柳慨了句，又戲謔道，“不過還是算了，我八也搶不過謝將軍。”

傅瑤又是好笑又是無奈地在腰上掐了一把，回家去了。

接下來幾日，傅瑤都一直留在家中，但在盼娣之前，卻先等到了謝遲遣人送來的東西。并不是像先前萬磊那樣，一個包袱送過來，而是送來了足足一車。

聽了銀翹的回稟之后，傅瑤出門來看，見著這形嚇了一跳。

送東西的衛兵辦事也很穩妥，將東西一并給搬進院中之后方才離開，傅瑤道了聲謝，上前去打開最上邊的錦盒，發現里邊擺著的是個博山爐。

再翻，是個古古香的盆景擺件。

繼續翻，則是一盒子的古籍舊書。

傅瑤這才算是回過味來——

謝遲是覺著剛搬到這里，書房空落落的，怕尋不到什麼滿意的擺件，也怕帶的銀錢不夠，所以就費了這麼一番折騰讓人給送了這麼些過來，好讓慢慢挑。

不得不說，謝遲的品味的確不錯，送來的東西大都是一眼見了就很滿意的。

傅瑤看著眼前這堆得一座小山似的錦盒，挨個翻看過去，想不到下一個錦盒打開會是什麼，只覺著驚喜連連，不知不覺間笑得眉眼都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