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須臾之間，十二年轉瞬便逝。

這日，云母睡得迷迷糊糊地醒來時，天已經亮了，明亮的從狐貍外進來，照出一小片影。同往常一般從窩里站起來，瞇著眼睛抖了抖，四看看，發現邊的母親早已沒了蹤影，而不遠另搭的一個草窩里的哥哥還蜷著尾睡，想了想，便沒有打擾他，自行跑出外，在口坐下，著前的大銀杏仰著頭尋了半天，才眼前一亮，對著樹梢開心地輕輕“嗚嗷”了一聲，擺了擺尾，這才著樹上笑著打招呼道：“翠霜姨母。”

原本在銀杏樹上吹風的山雀夫人聽到喚聲，轉頭看到是鄰居家的小狐貍，便拍了拍翅膀慈祥地飛下去，落在最矮的一支樹枝上，和藹地回應：“早安，云母。”

天生靈狐不比凡，長要來得緩慢許多，甚至比人類的孩還要緩慢。雖然離他們出生眨眼便過去了十二年，可對山中修行的靈來說，這卻只是短短瞬息之事，此時站在樹下的小狐貍雖比出生時飽滿不，可仍是小小一團，遠比不上母親修長優雅。通雪白，拖著一條比尋常狐貍大上幾分的尾，乖巧地坐在樹下，遠遠看著便是個雪團子，額間的一道深紅更是平白添了許多靈氣，十分討喜。

山雀夫人越看越滿意，只覺得這果然是小孩子最可的時候，連帶著便對云母的語氣愈發溫，頓了頓，告訴說：“你母親出去尋食了，說你們若是醒來，便讓我先照看你們。不要擔心，想來再過一會兒就該回來了。”

“嗯，我知道了，謝謝姨母。”

小狐貍聽話點頭，向山雀夫人道謝，尾微微一晃，便轉回了中。母親在中辟了一塊干燥潔凈的地方存放食，只是筐子略有幾分高，云母廢了些勁才探進去用爪子拉出幾個樹果。其實狐貍應該吃多些，可母親說他們修煉要保持清氣靈，所以食要節制，不能吃太多，平時只有偶爾才打些山回來給他們兄妹長吃，母親自己是一口不沾的。

說來有些奇怪，云母自有記憶起便知道要好好跟著母親修煉，年的時候想不了太多，等漸漸長大，便察覺到母親每回催促和哥哥都得好好修煉早日仙的時候，眉間總結著幾縷化不開的愁郁。母親似乎希和哥哥都能早點仙，越快越好，甚至急過母親自己。可云母對這種覺又不是十分確定，只覺得或許是自己錯覺，畢竟母親多長了那麼多尾，要仙的話肯定也是母親先仙。

云母一向懂事，母親和翠霜姨母都說不能多吃，那就忍著不吃了。只是和哥哥適應畢竟都年紀尚小，有點饞，還留著狐的玩心，彼此打鬧間無師自通地學會了幾種打獵的招數，時不時會出去抓點麻雀來玩玩，不能吃看它們驚慌地蹦跶解解饞也好，等流夠口水再放了。雖然他們大多在附近活，可偶爾也會上山，浮玉山中沒有太過兇猛的野，他們又是天生靈狐，年紀再小也是靈，這山林之中本沒有野敢招惹他們，非常安全。

云母吃了樹果，便覺得不怎麼了，獨自在狐貍附近撲湊巧飛來的蝴蝶玩了一會兒，忽然遠遠地瞧見有一片云越飛越近，便放過了蝴蝶，專心致志地坐下來著天空，待白玉踏云歸來，便高高興興地撲了過去，道：“母親”

白玉穩穩地四角落地，俯拿額頭蹭了蹭撲過來的兒，接著便低頭溫地將銜住，叼回中。回到里，云母才發現哥哥不知什麼時候醒了，正在自己的窩里慢條斯理地梳理著發，見母親回來，他便停下正在理的和爪子，端端正正地朝母親的方向坐好，低頭恭敬地道：“母親。”

白玉見自己回來的時候，兒玩得都臟了，兒子倒是干凈得很，心也略有幾分復雜。將云母放下，將帶回來的樹果歸置到筐里，然后才回頭清理兒。白玉堂堂一只五尾狐自然不會給孩子洗澡還用的，找了個盆，用法引來泉水，將云母丟進去，也不理會兒畏水嗷嗷，等撲騰安靜了才重新叼出來，云母把自己甩干以后，是蓬了一圈，整只狐卻蔫耷耷的，委屈有氣無力地躲進窩里團一團，一看就很不開心，顯然是不喜歡洗澡。

白玉抿了抿，安道：“別氣了，等你能化人形，水浴就不會那麼難了。有時間生氣，倒不如出來修煉，早日修出三尾化出人樣來，到時候才能教你們用訣。”

石英看著妹妹的樣子，咽了口口水，看著水盆，心中同樣頗為警覺。其實他也就是起床時把自己梳理得干凈一些，平時再注意，玩了回來難免沾灰帶泥，免不了被扔水盆的命運，眼見母親的目掃來，他連忙將背直，整只狐貍坐得筆直，生怕被親娘看出點臟來。

幸好，白玉是掃了一眼，便移開視線，回頭繼續安云母。

云母了驚嚇，過了好一會兒才勉勉強強從窩里走出來。出來以后，便是一家每天慣例的修行課程。狐貍修出三尾方能化出人形，然后才能正式開始修煉法，云母和石英都只有一尾，如今不過是打基礎，聽母親念些能讓他們靜下心來排除雜念的道文，據說未開靈智且有天賦的多聽這些便有機會開靈智，開了靈智的便有機會開竅，然后他們自己也跟著念些基礎的門法訣，雖然使不出什麼像樣的法，卻能增強靈力，等悟“道”到一定程度，便能自然生出新尾。

這件事說來簡單，過程卻極為枯燥，要靜坐在那里反復念他們早已背的東西，對天好的年狐貍來說很難忍。石英云母最初坐不住到如今的習慣，著實耗了白玉許多功夫。不過他們畢竟年紀太小，常常會分神，白玉心中著急，卻知道這事急也沒有用，只能按照合適的節奏一點點來。

眼看著兩個孩子又開始分心，口中還念著道心中卻沒道了，白玉便停了課。眼看著石英云母都一臉松了口氣的樣子，白玉無奈地嘆了口氣，頓了頓，又道：“下午我還要去一趟附近的城

鎮，你們自己玩吧。我天黑之前就會回來，要是有事，你們就對你們翠霜姨母、蒼嵐姨父說。”

翠霜、蒼嵐便是住在他們狐貍外那棵大銀杏中的山雀夫婦的名字，母親時常在自己離開時這般代，云母和石英皆點了點頭。聽到母親要下山去凡人集聚的地方，云母早忘了剛才母親將扔澡盆里的委屈，興地兩直立起來在母親上，搖著尾問道：“這次又是為什麼要去城鎮那里又出什麼事了嗎”

他們雖是住在山中的狐貍，卻有時也需要人類的皿工，要換取這些東西，便需要人類的錢幣。因此白玉有時會化作人形，以浮玉山中清修之人的份下山替鎮民解決些怪事，換取許錢財，也算行善積德。

云母對這類事總是很好奇的，聽山雀夫人說，娘的人形在人中算極為貌，又有靈狐的清逸俗之態，因此有些人類都不信是清修者，當是山中仙子。

不過，既然云母和石英都還未修出人形，那麼自然不可能跟著母親下山了。

聽到兒問起，白玉一頓，這才“嗯”了一聲，遲疑片刻，才解釋道：“的確是有人捎信給我，但暫時不知是什麼事，我下去看看，順便采辦些東西。”

停頓片刻，白玉又補充道：“你們若是閑著，就好好修行，不要總是玩。”

云母石英紛紛稱是，只是等母親騰云一走，兩只狐貍哪里還能靜下心來背口訣。石英立刻了，一改在母親面前的安分，興致地道：“云母，你想去抓麻雀嗎”

正所謂兄妹連心，哥哥想玩妹妹當然也想玩，云母連連點頭，二話不說跟著哥哥跑了。山雀夫人微笑著在樹枝上看著他們追逐著跑遠，倒不覺得小孩子活潑有什麼不好的，是白玉有時候他們得太了。

也不知道為什麼，白狐妹子這麼個端莊清雅的人，唯獨在孩子仙這件事上，總顯得有些急切。

想到這里，山雀夫人輕輕嘆了口氣。

其實若是非得快速仙不可，也并非沒有辦法。若是能讓神仙將石英云母收作徒弟，讓他們直接修習仙，而不是凡，那麼，仙速度定能快上兩三倍。

知道白玉并非沒有過這個念頭，前幾年不知從哪兒來得消息，說是有仙人搬到了浮玉山的主峰之上，白玉那段時間便天天去那附近徘徊，只可惜一無所獲。近年下山時對凡人自稱是清修者，收取微薄的報酬來助人，其實也有尋仙之意。

只是

要見到神仙談何容易。那些神仙雖是住在靈山仙島之上，可是府邸卻都有仙保護，甚至直接建在山頂天云之上，非天人不可見，他們這些尚未修仙的靈，自然也是看不見的。即使有些無聊的神仙會在人間游，也輕易不會仙。

世人都道登天難，而要見神仙不登天，怎麼行

且說云母和石英這邊，他們不久就抓到一只麻雀，但玩了一會兒便又放了。然后兩人又開始彼此互相撲鬧。

說來奇怪，不知怎麼的，玩了幾分鐘后，云母心里忽然開始七上八下，覺得慌，連帶著和哥哥玩得都有些心不在焉，不久就被石英撲翻在地，不如往日勢均力敵。

石英這麼輕松就撲翻了妹妹，也有些不盡興，擔心地問道：“你怎麼啦怎麼覺不大對勁。”

云母剛才最后一下的確是分了神，哥哥把爪子移開后，翻了個站起來，奇怪地抖了抖耳朵，道：“哥哥，我剛才好像聽到這附近有狗聲。”

說來怪異，他們其實離狐貍窩不遠，這里尚且在母親、翠霜姨母和蒼嵐姨父的保護范圍，照理來說極是安全，不會有什麼危險，可云母說不清道不明地就是覺得不安，人也變得頗為敏。

“狗”然而，聽到妹妹說的話，石英不以為意地笑了，覺得在說胡話，“這里距最近的人類村莊也有小幾里遠，哪里來的狗山上又沒有狗，就算有，我們靈狐也不”

然而，石英的話卻猛地止住了，他睜大了眼睛木呆呆地云母后，竟是渾的都豎了起來，張著，口中卻半天發不出聲音。

“哥哥”

云母一愣，順著石英的目回頭看后，結果頓時渾寒倒豎，尾都炸開了。

這哪里是狗從草叢里走出來的，分明是一只長十尺的黑紋大虎那一對金紅的眼珠直直地盯著他們，盆大口流著涎一步一步朝他們走來，嚨里嘶嘶作響，顯然是盯上了獵，志在必得。

雖說開了靈智的靈狐便是遇到老虎也不怕，可眼前這明顯不是，是看他的眼睛就能知道，這虎絕對不是凡，只是不知道浮玉山中什麼時候居然有了這種東西還在離他們的狐貍窩那麼近的地方

還是石英先反應過來，縱猛地一撞云母，高喊道：“快跑”

云母這才回過神，連忙往旁邊能掩的高草中跑去，石英跟著往灌木叢跳，慌之中，兄妹倆竟是跑了不同的方向。可此時他們離那東西太近，已經來不及了，說時遲那時快，那巨虎竟是毫不遲疑地選了追云母，云母剛跳進草叢，巨虎也是一躍而起寬大的頓時遮蔽了大半邊天空，再逃已是無用，云母心中一片絕，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

黑暗之中，似乎猛地晃過一道有力的白。云母預料之中的疼痛遲遲并未到來，困之中，緩緩地睜開了眼

清風之中，男子持劍而立，白勝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