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數月后。

“云兒，你是不是有點長高了”

這一天，道場的練習結束后，赤霞打量了云母一番，忽然問道。

“誒”

云母愣了愣，轉過頭來。

大概是作幅度大了些，掛在腰間的兩塊玉穗子叮叮作響，那是上個月剛過了十四歲生日時，赤霞和觀云送的禮。

“嗯，應該是又長高了。”赤霞拉著端詳了一番，篤定地說，“袖子有點短了，擺也不夠長了你之前幾件服都已經改了幾次，索趁這次換了吧，不如下次觀云出去的時候，就讓他”

赤霞原本想說再讓觀云去弄幾件服來，但看了看云母的樣子，話到邊又改了口。

“唔，算了，這回還是我和他一起去吧。”

云母輕輕地歪了一下腦袋，似是不解其意。只是站在道場中的烏發及腰，杏目丹，稚氣未，卻已初亭亭玉立之態，不能再完全當作是孩子來看待了。

看云母還是一臉呆呆的，赤霞抬手笑著了的腦袋，倒也沒有多解釋，只是忍不住調侃道：“明明人形長得還快的，原型怎麼一點不見長我之前明明見過你母親，沒有你這麼小一團啊。”

“我也不知道”

云母亦有些迷地回答。覺到師姐在腦袋，便乖巧地低下頭讓，并且不知不覺瞇起眼睛。雖然人形不能抖耳朵，也不好意思用人聲發出撒的嗚嗚聲，但是不管是人形還是狐形，其實都喜歡被腦袋的。只是由于赤霞最近留在房間里的時間變短了，師父又還是常常悶在院子里不出來，最近能夠被頭的機會都變了，難得赤霞看起來心很好地來，云母自然也很高興。

不過云母倒也不是不能理解。赤霞師姐和觀云師兄如今訂了婚，正在熱當中。雖然他們依然和過去那樣每天都來道場，也和單一道三人流教，可是他們畢竟是未婚夫妻，兩個總要在練習結束后有單獨相的時間，這樣一來，赤霞就不像過去那樣有充足的時間陪，云母必須自己玩的時候多了起來。

“那就這樣定了。”

赤霞了云母的腦袋好一會兒，這才松了手，語氣溫和地囑咐道。

“我晚上回房間再幫你量最新的尺寸，你趁這段時間想想你想要什麼料子、什麼的服，要是還有別的什麼想要的東西，到時候也一并告訴我就好。反正這次我和觀云一道去的話，便是東西多些，應該也能拿得回來。”

說著，赤霞看著云母，臉上出些愧疚之，歉意地道：“抱歉，我今天又不能陪你了。不過晚上還要幫你量，我會盡量回去得早些”

云母笑著搖了搖頭，只覺得赤霞為人世好像越來越像二師兄，比原來沉穩了許多。不過頓了頓，云母還是有些擔心地道：“你們早點回來，晚上走路不大方便，不要傷了呀。”

赤霞不好意思撓了撓頭，臉也有點發紅，心知云母擔憂的是前幾天那樣在山路上跌倒，觀云因為想接也一并跌了，結果摔在觀云上，兩個人手臂上都蹭破了點皮的事。雖說皮糙厚這點小傷本不足掛齒，觀云哪里很快也用仙法治好了，但云母好像還是被嚇了一跳的樣子，這兩天都一直提醒。

師姐妹倆互相叮囑了一番，正要道別離開，忽然，原本已經準備走的赤霞眼角的余好像瞥到了什麼，然后視線不由自主地移過去，輕輕地“咦”了一聲。

“四師弟，你也要走了嗎”

看到單從他一貫打坐的地方站起來，赤霞便自然地問道。

云母一愣，朝赤霞著的方向看去，見單果然不知什麼時候睜開眼睛站了起來，收拾了東西，正準備往外面走。聽到赤霞喊他，他才作一頓，目直直地看過來。

單雖是無意，可他的目總讓人覺得有幾分銳利，云母一頓，心中不知怎麼地慌了一瞬，下意識地就往赤霞后躲了躲。

有些事說來話長。自從赤霞師姐與觀云師兄訂婚之后，云母常常一個人在房間里待得無聊，于是就增加了晚飯后在旭照宮各跑來跑去消食的時間，結果也不知怎麼的，這幾個月里竟頻頻遇到單。

頭幾次到他，單幾乎每次都會喝酒。那個時候還同第一次遇見的況差不多，每次都是他苦笑著朝云母斷斷續續地吐了些聽不懂到底什麼意思的苦水，然后掏出酒葫蘆想喝，云母立刻找機會將他的酒葫蘆拍掉。只是不知道從哪一次起，再遇到單時，他居然沒有再喝酒了，有一回還對道了聲謝。

“你是我在這個地方唯一的朋友。”

就是這一句話，讓原本覺得況越來越不對勁、多次想要表明份的云母再也張不開，只好著頭皮

假裝是聽不懂他說話的野狐貍。

相的次數多了，云母漸漸也從單時不時的只言片語中猜測出來，他大約是將當作是師父養在自己院子里的寵狐貍了。既然單是這麼以為的，云母便這麼裝著，幸好他平時和赤霞、觀云都不太流，獨來獨往，即使偶爾和師父講話也從來都是修煉上的事，不會聊起這些閑時，于是過了這麼長時間，居然還沒有穿幫。

云母慶幸的同時，卻又忍不住擔心日后若是真暴了該怎麼解釋才好，這種謊言明明就是很容易穿的那種，能瞞到如今已經是奇跡了。尤其是最近，云母越來越覺得力不從心，不僅是原型的時候心驚膽戰，連人形都不敢與單對視，生怕對方看出了什麼來。

赤霞見云母躲到自己后，只覺得大概是單表太兇，讓有點害怕，沒有多在意，只是有些無奈地默默幫擋著。

聽到赤霞的問題，單似是頓了頓，這才應答道：“嗯今天有些事。”

語氣一如既往的刻板恭敬，頗為疏遠，似是不愿意多說。

赤霞習慣了，倒也不覺得哪里不對。本也是見單這麼早離開到奇怪隨口一問罷了，畢竟他通常都是在道場待到夜深才回去的，今日這樣著實異常。不過，赤霞倒也沒有好奇到非單將事說清楚的地步，聽他這樣說，便不再追問，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那你去吧對了，明日是師父給你講習的日子，你不要忘了。”

大概是半月之前，單的修為被白及判斷為到了火候，應當由師父親自教導了。按照觀云和赤霞的說法，他的進步速度之快，簡直不似凡人。

只是聽了這話，單的神也沒什麼變化，他只是嚴肅地朝赤霞頷首行了個禮，便一聲不吭地出了道場。看他離開，云母卻是愣了愣，觀云師兄和赤霞師姐似乎認為單是一不地在道觀里打坐到深夜的，可卻知道他其實偶爾會在傍晚時分離開一會兒只是單離開道場通常會在其他人都走空之后，今日的確早了些。

覺到哪里有些不對勁，云母心口一，也顧不得其他，忙對赤霞道：“師姐，那我也先回去了”

“嗯。”赤霞不疑有他，只笑著同云母道別，“路上小心，吃好飯跑慢點。”

云母點頭，然后轉了個化狐貍，連忙追了出去。

了仙門這麼長時間，云母的人形長高了不，原型卻始終沒怎麼變，大約是靈狐生長慢的原因。不過，雖說還是原來一樣小小一團，可隨著修為的增加，的速度卻快了不。云母靈活地在早已悉了的仙宮庭院中穿行，不久就到了通常會到單師兄的地方，待轉過最后一個彎，云母的步伐不知不覺便慢了下來。

單果然站在那里。

他依然是一黑，沉著臉，等看到靠近，表才微微一松。

“我就知道你會來。”

單道，也不知是不是云母的錯覺，總覺得四師兄好像微不可見地笑了一下。

“我在等你今日，我有話想同你說。”

云母看著他的樣子，頗有些遲疑，因此不知道該怎麼反應。站在那里愣了愣，試探地朝單輕輕地用狐貍的聲音“嗷嗚”了一聲，然后原地坐下。

單忍不住笑了笑。

相了這麼久，他自然不可能覺不到這小狐貍頗有靈，只是也不知道它是他們在山上遇見那會兒便這般通人，還是因為被白及仙君養著，漸漸了些仙氣，才會變這樣。但無論如何單幾乎已經完全能夠確定這只狐貍已是在了靈智開與未開的邊緣，許是再過些時日，就能真的開口說話了。

想到這里，單忽然有些恍惚。

待它能夠說話，隨后便是修煉、仙。這小狐貍被仙君收為寵，起點已是高了其他苦苦在凡間掙扎的靈不知多，若是師父心好，指點它幾句也未必不可能，待修到三尾，便能化人

他微微一頓，下意識地低頭去看地上的白狐貍。只見這個小團子雖是白乎乎的一團，尾也大得出奇，它的下卻尖尖的，臉也小小的，一雙眸子清澈明亮，尤其額間還有一道深紅的紅印，雖不知這紅印是何而來卻莫名地有幾分說不出神。

無論怎麼看，這恐怕都是個人胚子。

“也不知你化人該是什麼模樣。”

單輕輕地道，莫名地，他在腦海中想象了一下，心中居然有幾分異樣。不過那奇怪的覺還未型，他便連忙搖了搖頭，將古古怪怪的想法從腦袋里甩了出去。

單苦笑了一下，只覺得自己怕是無人說話太久，有點瘋魔了。再說他本不曾查驗過這只狐貍的別，哪里就能斷定它是人。

定了定神，單重新看著它，緩緩道：“今日我是來同你告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