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萬行書》chapter 21
電話那邊,也是煙花鞭炮織就的噼里啪啦聲。從聽筒里傳出來,彷彿對方正置戰爭劇拍攝現場。
陸誠不由自主地有了笑意:「你那邊也在放鞭炮?」
「什麼?」謝青愣了一下,以為他是嫌吵。正好也洗完了手,便把手機從表妹手裡接過來,匆匆往屋裡跑,「等我換個安靜的地方。」
推門進屋,卻發現屋裡也沒多安靜。
——家裡廚房在的那一面,挨著街道;房間的窗下,是小區的花園。小城市也沒什麼放限放的條例,大年三十,這樣的地方都是放煙花竹的佳選。
謝青只好尷尬地表示抱歉:「……好像都不太安靜。」
電話那頭傳來嗤笑:「沒事。」
謝青左手接著電話,右手捂住右耳隔絕噪音:「您什麼事?」
「哦,我……」他啞了啞,下意識地尋找話題,「有個出版合同,想跟你說一下。」
鞭炮聲太大,蓋過了他的話。
「什麼?」謝青無奈,「抱歉,剛才太吵了,沒聽清楚,您再說一下?」
陸誠微滯,突然放下了蓋彌彰的話題:「新年快樂。」
謝青沒反應過來:「啊?」
「年三十了嘛。」他笑一聲,聲音淡淡,「給你賀個年,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謝青懵然,磕磕地找吉利話,「工作順利,健康……」
雖然很吵,但聽得出來他又笑了,低低的。
然後他說:「不打擾你了,先掛了。」頓了半秒,又自顧自補充,「還要給別的作者打電話。」
挨個給作者打電話拜年嗎……
謝青短暫地訝異,想了想,可能是給比較重要的作者拜年?
同時聽到陸誠又說:「對了。」
謝青:「嗯?」
「你幾號回北京?」他問。
謝青想了想:「大概會晚一些吧……想在家過完元宵。」
陸誠:「哦……應該的。」
「但不會斷更的。」謝青立刻承諾,「一定按時給編輯稿。」
他未置可否,只說:「回見。」
「回見。」
掛掉電話,往廚房走。稍微有那麼點心不在焉,分辨不清是什麼原因。
姑姑正在剁剛才沒剁完的鴨子,過去要接過來,姑姑攔住:「我來吧,你別沾手了。誰這個時候給你打電話?」
年三十,即便微信發祝福信息很方便,但打電話賀年也不奇怪。只不過因為長經歷特殊,謝青以前沒什麼朋友,從來沒有過在年三十接電話的況。
簡練道:「公司老闆。」
「這個時候還催你工作嗎?」姑父在旁邊皺眉,「要是在北京力大,就別去了,湖南現在政策好,做什麼都容易,回來工作。」
「沒有。」謝青笑笑,「打電話賀個年。」
「……那倒還心的。」姑父釋然地點點頭,跟著又問,「到底什麼工作啊?你說走就走,也不跟家裡吭聲。」
謝青:「還是寫東西,寫小說。簽了家公司。」
「哎——」姑姑一刀剁下去,看了兩眼,「寫小說在哪裡不能寫?我看現在的網路作者哦,天南海北的都有。」
謝青低著頭,沒說話。
其實姑姑說得對,寫小說在哪裡都能寫。即便是現在,如果跟陸誠開口說要回老家,陸誠大概也不會攔。即便手寫稿無法在線傳輸,從永州發個快遞到北京也就三天,什麼都耽誤不了。
可還是想留在北京,覺得在北京這個大城市,可以做更多的事。
當然,即便是在自己看來,的這個想法也過於的理想化,可是想試一試。
——覺得在北京見過的世面、接的資源,應該是能幫到人的。
網路文學發展得太快了,眨眼間已擁有巨大的產值,但規則尚未來得及完善。像一樣被坑的作者,大概千上萬。運氣好,上了陸誠,願意幫爭一口氣,可大多數人沒有這樣的運氣。
那如果……如果能像陸誠一樣,站到那樣的高度上呢?
不一定是為經紀人,可以是其他的方式,擁有差不多的影響力和話語權就可以。
他幫了一個,就想去幫助更多的作者。哪怕這樣改變不了大環境……也依舊是在改變大環境。
一盆滿是泥沙的水,哪怕只是了一顆沙子,也確實是比先前乾淨了一丁點吧。
就是這樣想的。
「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這樣的豪言沒有底氣去說,但如果能擁有一間茅屋,至在茅屋尚未為秋風所破時,想儘力拉更多的人進來避風避雨。
.
假期總是過得很快。謝青雖然一口氣在家待了半個月,假期時長比上班族翻了一倍,也還是覺得一眨眼的工夫,時間就過去了。
正月十六,謝青回到北京,稍微休整了一下,十七號上午睡到自然醒,然後去誠書文化碼字。
在一樓大廳里,好巧不巧地到個人——梁安。
肆言的助理。
在看到對方的同時,對方也看見了,兩個人難免要搭個話。
這幢大樓里的文化公司不止誠書文化一家,今天正好有一家在招聘,在門口放了易拉寶。
結合肆言之前之前的事,謝青以為梁安是來找新工作的。
於是打完招呼之後,寒暄說:「來應聘?」
「?」梁安愣了一下,旋即失笑,「不是,來幫肆大談個合作。」
原來沒跳槽?謝青一時窘迫,啞啞地「哦——」了一聲。
梁安問:「在誠書文化,都好吧?」
「好的。」點點頭,猶豫再三,問出了已好奇很久的問題,「肆大那個事……」
「咳。」梁安託了托黑框眼鏡,意思是不想討論這個話題。
謝青及時閉口。
兩秒的沉默,他也以一種很費解的神,反問了一個問題:「你們搞文學的,是不是都特別?」
「……也沒有吧。」謝青啞然。
與此同時,心裡的疑問也有了答案,確實是想的那樣。
神複雜地笑笑:「我想肆大格外一些。」
和肆言的集,算下來總共也就那麼幾回。
在他的大綱里塞了東西,他就不高興了;讀者罵了一陣,他又心服口服地接。
中間可能發生了一些不知道的事,他突然問這個當代筆的要不要在出版的時候署名;說不希跟綺文合作,他又沒二話地答應。
最後和誠書文化談妥,想好好完他的稿子再過來,他在這個微妙的時間節點上,「被」出代筆。
每一次集,都跌宕起伏。
其間還好幾次收到過他讓梁安發來的紅包,沒有什麼別的原因,就是他看文看得高興了,相當於讀者給作者打賞。
可大綱明明是他自己寫的。
他覺得的行文彩,他就實實在在地誇。
作者或許都是生,但在他上,格外明顯。
甚至有點神經質的味道。
「也未必是壞事。」謝青沉著,一哂,「我們這行,自己沒有細膩的、蓬的恨,怎麼拿世間百態?」
梁安未予置評,嘆息,搖頭:「你是不知道『肆言』這個筆名有多值錢。」現在說不要就不要了。
含著笑容,抬起頭看向他:「肆大本世界富充盈,沒準經歷一下低谷,反倒更有助於寫作呢?」
再怎麼天馬行空的寫作,都還是離不開現實——就算是寫玄幻,自己締造整個世界觀,也至離不開人悟。所以有富生活經歷的作者寫出的文字,或許些幻想的甜,但往往更能打人心。
梁安還是搖頭,面無表:「不太懂你們寫小說的。」
.
謝青邊想肆言的事邊走出電梯,心不在焉地走進誠書文化,心不在焉地進自己的辦公室,心不在焉地開電腦。
掛上QQ,彈出來幾條流錦發來的消息,是昨天晚上發來的。但昨天剛從永州回來,累到沒顧上在手機上看消息。
流錦20:17:22
親的,「誠書文化的神人」是你嗎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悄悄告訴我,我發誓不告訴別人!不然天打雷劈!!!
流錦20:22:43
太逗了哈哈哈哈哈哈這招誰想的啊
我邊的作者最近都在聊
你知道大家管你什麼嗎?
流錦20:25:04
哎你不在我還賣關子真愣
他們管你You-know-who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笑得好大聲!!!
謝青對著屏幕,目獃滯。
英語不好,但這個梗看懂了!
上一次見到這個詞,是在《哈利·波特》的電影里,稱呼某個不能被提及名字的人。
「玉青青」:夠了,你才是伏地魔。
「玉青青」:我有鼻子好嗎?
流錦秒回:「哈哈哈哈哈哈哈果然是你!我真機智!」
接著又說:「也好的!你也讓大家聞風喪膽一回!加油吧老伏!」
老伏……
「玉青青」:你再說,阿瓦達了哈!
流錦很過分地給發了一條語音版的笑。
謝青挑挑眉頭,正要冷漠地跟說「不理你了,我要寫稿了」,流錦又發來一條消息。
「流錦」:哎對了,還有個事,昨天夜裡一朋友發過來的,你看一眼……我覺得對你影響不太好。
「玉青青」:?什麼事?
半晌沒靜,然後,流錦發過來兩張圖,手機截圖的尺寸。
不點大圖看不清太清楚,但能分辨出上面有很多文字,格式有點像社平臺上的子。
跟著又過來一條文字消息。
「流錦」:我一當編輯的朋友無意中刷到的,你看眼怎麼回事吧,咱這個圈子也不大,我覺得萬一傳大了對你可能不太好。
謝青點開第一張,是個知乎上的子。
發人應該是業人士,標題是「如何看待『誠書文化的神人』?誠書文化試水新的捧人模式?」
面對這種討論,有準備,因為這一整套流程一看就是營銷手段,引起業的關注一點都不稀奇。
樓主的關注點也基本都在營銷策略上,對這個作者沒有什麼看法,反倒說了一句「寫的確實好的」。
亮點在於第二張,一個高贊回答。
答主第一句話是「怕丟工作,可恥的匿了」,接著眉飛舞地給大家講了一個故事。
「營銷手段沒什麼可說的,誠書文化能混到現在自然有真本事,資源也確實好,陸總看文眼毒、專業強也是真的。」
「但這事不是大家看到的那麼簡單。」
「其實就是……潛規則啦。對,就是你想的那種,不用我說的更明白吧?」
「前陣子誠書文化作者年會,『神人』住的是行政層。解釋一下,公司一般是把大神作者安排在行政層,S大那個級別的大神。最初看到也在行政層,我並沒有想歪,覺得可能是公司想捧的人,所以各種待遇都先給到位,抬一下格。」
「後來我發現我發現我太單純了。」
「在大家都出去玩的那天,去·了·陸·總·的·房·間。」
「年會回來就開文了,還拖了稿。大家懂的,誠書文化合作的作者很多,自己簽約的作者也不,公眾號的資源很多人在搶。」
「但拖稿就完全沒關係,還給排了半個月的大圖推。據說是陸總親自開的口,為什麼大家自己悟一下就懂了吧。」
「不過說真的,我不知道陸總為什麼喜歡哈哈哈哈,講真,陸總真的帥的,吧emmmm……也不能說不好看,一般般吧。」
謝青深吸氣。
子虛烏有,但從點贊數來看,大家信了。
這還是現在沒紅的前提下,來圍觀的應該都只是網文圈從業者。
如果哪天以「誠書文化的神人」的份紅了呢?這個子勢必會被更多人看到。
過輿論風暴的謝青后脊不自覺的繃,一冷汗從孔里滲出,涼意在被震到發空的大腦里一縷縷地挑出思緒。
冷靜,冷靜點。恐懼怯懦幫不了你。
這個說法不算是空來風,確實敲過陸誠的門,但是為給他送面,而且沒有進屋。
有人能證明沒進屋麼?
沒有,當時沒有別人。陸誠能證明,但陸誠在這件事上說話顯然不可信。
等等……
電火石一閃,把回憶往前多倒了幾分。
知道這個答主是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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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隨機送100個紅包,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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