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全食第113章 烤豆腐

“如無意外,今年臘月初應該還會在城外施粥舍藥,屆時大家伙兒一并湊份子。你若彈,自己去個臉兒最好,若懶怠去,打發下頭的人在棚子外面掛上師家好味的幡子也是一樣的。”

說這話的時候,窗外正下著鵝大雪,鄭義了厚重的貂裘,跟莊掌柜一起在師家好味包廂小火爐邊,一邊說話一邊警惕地看著鐵網上的豆腐干和年糕。

師雁行在對面調醬,“要辣不要?”

兩個半老頭兒齊刷刷抬頭,“要!”“不要!”

話音剛落,都瞇著眼對視,看向對方眼神中充滿鄙夷和不可思議。

鄭義仰著下瞅莊掌柜,“不能吃辣算什麼男人!”

莊掌柜嗤笑出聲,半點不激,“打量自己還是年輕那會兒啊?月初是誰拉不……”

他突然想起來對面還一個黃花大閨,老臉微紅,別別扭扭改口,“是誰捂著胃哼哼來著。”

兩人相識小二十年,匪淺,互揭老底毫不手

師雁行裝沒聽見的,只似笑非笑瞅了鄭義一眼,分別往兩人跟前擺了兩個小碟和刷子。

“等會兒鼓包了自己刷。”

豆腐干和白年糕熱后會慢慢膨脹,外,刷醬吃特別香。

這兩位今天本來是定年貨來的,順便說說商會歷年施粥舍藥的事兒,見師雁行一家三口在那兒擺弄小吃,就順口問了句。

“這啥?”

師雁行也真是順口回了句,“烤豆干、烤年糕,吃嗎?”

莊掌柜跟沒見過幾回,還有些放不開,但鄭義就不同了,他直接就挑了個好位置坐下,還要攆走好友。

莊掌柜:“……”

你要不要臉啊?

于是他也不走了。

好容易鐵網上一塊豆干烤鼓包,原本平整的表面開始裂,伴著細微的“噗嗤”聲,約噴出白汽。

鄭義和莊掌柜看看彼此,不約而同舉起筷子,然而下一刻,就被師雁行搶走了。

直接夾著豆干往自己碟子里用力一按,紅棕的醬料瞬間淹沒了近球形的豆干,順著撕裂的紋理直往下流。

師雁行頂著四只老眼火辣的注視,鼓起腮幫子吹了吹,“呼呼,嘶,真香,唔,就是里面有點燙。”

鄭義:“……”

莊掌柜:“……”

這小不要臉的!

師雁行對此毫不疚。

只要我沒有道德,就永遠不會被綁架。

都說尊老,論老,我兩輩子加起來怕不是頂你們倆。

,未年人怕過誰?

搶了豆干后,師雁行心大好,又拿過小本本來跟他們確認年貨數量。

風干鴨若干,五香、甜辣的香腸若干,再有熏制的臘等。

有自用的,包裝可以簡單點。

有要送人的,說不得要來個包裝,最好再搭配些諸如鹵味啊蛋糕蛋撻之類的拳頭產品。

因不員工要回家過年,師家好味從臘月二十七開始就只開半天,但表示還可以接量訂單。

鄭義張口就要蛋糕。

“過年嘛,來個團圓糕,圓些大些才好,要三層的,大年三十當日不的話臘月二十九也行。”

莊掌柜也說要。

師雁行想了一回,一只羊是趕,兩只羊也是放,多烤幾個蛋糕胚就是了。

左右他們都在城里,倒也不用擔心配送和保管問題,就應了。

莊掌柜額外還要了幾壇子泡椒蘿卜丁和酸菜,“年前后不得應酬,膩都膩死了,弄點爽口小醬菜吃吃正好。”

又嘿嘿笑,“我閨有了子,如今正吃酸的,那日我打發人從你這兒買了盤泡菜煎餃送過去,竟很用。”

師雁行和鄭義都道了恭喜,后者抱了一大罐油燜辣椒,配粥極好。

或是剁碎了與皮蛋同拌,加點醋,酸辣爽口,很下飯。

然后師雁行又向鄭義下新一年的布料和緞帶訂單,向莊掌柜買新一月的糧食。

之前師雁行一直從另一家糧行進貨,但了商會后,莊掌柜表示可以給更優惠的價格,并保證是當年新糧。

總有個先來后到,師雁行先去找了原來那家,問能不能更便宜。

對方大約是覺得師雁行都買了一年了,市面上應該也沒有比他家更合算的了,就咬著沒松口,只象征地說若來日用的更多,還可以商量。

于是師雁行禮貌道別,轉頭就去找了莊掌柜這家不用商量的。

三人湊在一你來我往互砍半日,又刷刷刷埋頭寫文書,并互為見證,當場簽訂新合同。

就這麼會兒工夫,三方六份加起來數千兩的買賣就達了,還不用到跑。

多省心!

師雁行看著墨跡未干的一摞合同,心想這就是熱騰騰的GDP啊。

分別時,師雁行給兩位商業合作伙伴兼忘年包了好大一包豆腐干和年糕塊,額外還有調制好的醬料,外加一罐自己煮的五香黃豆。

這玩意兒越嚼越香,下酒吃絕了。

莊掌柜道了謝,投桃報李,“過幾日給你送些好牛來。”

師雁行驚訝道:“不是不讓殺牛了麼?”

作為重要生產資料,方對牛買賣一項嚴苛,明文規定只有老牛和因意外死亡,或是重傷救治后仍不能恢復勞力的牛才可以宰殺販賣。

但老牛多難吃啊!

若等意外,又哪兒來那麼多意外!

所以一直都有人打邊,看牛長得差不多了,就故意弄點重傷。

衙門的人了打點,自然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奈何人心不足,出事了。

年關將至,大家都想犒勞自己,許多平時不舍得買的人也會咬牙買點牛

一來二去的,牛竟不夠賣的。

于是那牛販子就被金錢沖昏了頭,一個月連殺四頭牛!報上來的原因還都是摔死的。

衙門里的應都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你這不睜眼騙鬼呢嘛!

好歹遮掩一下啊。

那廝轉頭就被人檢舉了,蘇北海下令嚴打了一回,如今風頭正,原本似是而非能賣的牛,那些屠戶也不敢宰了。

鄭義笑道:“你也不看看他是做什麼的,只管等著吃便罷,怕不是還有鹿、狍子呢。”

莊掌柜南來北往販糧食,自己就有好幾個農莊,挑地偏僻的里面養了不牛,本不知道。

人嘛,就是這樣,錢賺到了就什麼都有了。

府?律令?

那都是限制一般人的。

莊掌柜嘿嘿一笑,十分得意,抄著手搖頭晃腦地走了。

數日后,潘夫人又打發人來請師雁行,師雁行就估著是月事帶有結果了。

“這份單子上的你準備月事帶,這些準備些致的荷包、香囊,用料考究些,不要對外張揚。”

第一份名單很長,都是日子不大寬裕的。

第二份則很短,大多是縣衙上三流的員家眷,貿然送那等私件更像侮辱:難道我家連這點東西都買不起了?

師雁行沒想到潘夫人這樣配合,還考慮得這麼周道,不又驚又喜,“多謝夫人全,您真是菩薩心腸。”

潘夫人其實是個很傳統很典型的封建子,相夫教子沒有怨言,連忤逆丈夫的話都不能講。

是一個人,一個不好不壞的人。

所以哪怕想不通師雁行為什麼要做這些吃力不討好的事,可還是順從本心幫了忙。

聽了師雁行的奉承話,潘夫人笑了下,搖頭嘆道:“你真是個怪人。”

做這些的本意是為了名聲,為了自己的丈夫,但想不通師雁行是為什麼。

既然那些人之前就買不起月事帶,以后肯定也買不起,自然指不上們養活買賣。

況且又不是師家好味的……

師雁行反問道:“那夫人您呢?”

潘夫人口而出,“我跟你不一樣。”

“拋開份,哪里不一樣?”

潘夫人語塞。

是啊,若為討蘇北海歡心,就該一早順著他的口風說,何必再來管這檔子閑事?

若果然為名,大可以大張旗鼓往善堂送些米面、棉,人人都能看得見,必然贊

直到師雁行離開,潘夫人還沒想明白。

好像覺得自己影影綽綽到點什麼,卻又沒來由的恐懼。

臨近年底,師雁行越發忙碌,又要各送禮,又要制作年貨,每天一睜眼就忙得腳不沾地。

但日益增加的銷售額很好的

心。

轉眼進了臘月,郭張村那邊捎了趙先生的信來。

他在信中兢兢業業匯報了教學果,還附帶一張績單,師雁行很欣地發現幾個班前十名中足有三分之二是孩子,名次還都很靠前。

這才對嘛!

趙先生還說發現了兩棵不錯的苗子,其中一個就是之前因為家貧被迫退學的年。

“若得持之以恒,三五年便可下場一試。”

能出個秀才也好啊!

師雁行很高興,績排名兌現獎勵。

縣學資助的三人選得不錯,日后就且不論,都還知道恩,進到臘月后就先后送了蛋來。

窮人家沒什麼能拿得出手的節禮,所幸家家戶戶都養,耗費、產出高,平時不舍得吃,等送人或賣錢。

這些蛋還不知攢了多久呢。

師雁行把風干鴨等年貨也備了一份給他們。

讀書是極費腦力的事,營養得跟上。

結果過了幾天,孟暉就又提了一串兒魚來。

“日常資助已足夠,實在是無功不祿,太過奢靡易消磨斗志。”

他穿著洗得泛白還打補丁的舊棉袍,臉凍得通紅,手上幾只鮮紅紫漲的凍瘡分外刺眼,卻沒有一點兒不好意思。

“這麼冷的天,你自己下河的?”

師雁行驚訝道。

孟暉點了點頭,不卑不道:“我家臨河,平時也會些魚蝦補家用。”

說完,行了一禮,深一腳淺一腳踩著雪走了。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師雁行再一次想,他一定會有出息的。

臘月二十八一早,郭苗要回郭張村,臨走前還問師雁行等人,“掌柜的,你們今年真不回去過年了啊?大家伙兒說好了要做殺豬菜呢。”

江茴笑笑,“前兒已經回去燒了紙,就不回去了。”

這里就是的家了。

送走了郭苗,師雁行倒來了興致,“說起殺豬菜,咱們也要一頭整豬好了!”

燉個大豬頭,弄點豬蹄凍,灌上腸,來個燉酸菜,得很!

稍后果然找相販子買豬,那人就笑,“師掌柜忒也想一出是一出,如今俏,不提前十天半月說哪里來得?”

師雁行自過濾這些,“到底有沒有吧。”

還不許人一時興起了?

那人:“……有。”

每年總有那麼幾個突發奇想臨時要豬的,他都有經驗了,必會多預備幾頭。

就算這幾天不殺,年后正月里也多得是人吃

晌午一過,漫天飛雪,厚重的云層遮天蔽日,伴著鵝大雪,幾步開外就看不清人影了。

師雁行去縣學給裴遠山等人送年貨,覺簡直跟西出玉門一樣驚險。

田頃笑不要命了,轉頭就挨了宮夫人幾下。

師雁行給大家拜早年,還得了幾個大紅封。

見還是這幾個人,師雁行下意識問:“三師兄還沒到麼?”

田頃嘆氣,“誰說不是呢!保不齊是近來風雪加,堵在哪里了。”

宮夫人也有些擔心,倒是裴遠山老神在在的。

“他不是要保人平安麼,這點算什麼。”

師雁行心想,您老若是說這話的時候別一個勁兒往窗外看,我就信了。

家去后不得燉煮菜,各類葷素丸子就炸了好幾盆,一派繁忙景象。

次日用過早飯,師雁行準備再去縣學送些炸貨,若裴遠山他們懶得弄飯,有這些配著熱粥就能糊弄一頓。

縣學也放了假,瞧著冷冷清清的,走好久都見不到一個人,師雁行都有點不習慣了。

快到裴遠山的住時,遠遠就見瘦功的田頃站在屋前空地上,面北背南,努力仰著脖子看什麼。

看啥呢?

師雁行本能地順著他的視線往斜上方瞅,沿途掃過長而尖利的晶瑩冰凌,房檐下的燕子窩,還有那被大雪覆蓋的厚重房頂,以及上面的一個……

嗯?

一個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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