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席眾人話著家常，不多時，晏安一襲錦長袍，玉冠束發，清風般怡人清朗，出現在門口的那一刻，連帶著整個屋子都亮堂幾分。

他環視一周，目移到那個湖碧影。

屋中數人，一眼過去，獨嬈表妹風姿最為出眾，纖腰直，出修長的脖頸，周深氣度端莊優雅又自然，舉手投足間盡顯貴良好教養，一切渾然天，不到毫刻意。

“二郎讓我們好等，可見是沒把姑姑放在心上。”晏氏面帶笑，打趣道。

晏安清朗一笑，如山巔白雪消融，“姑姑這話讓侄兒傷心，侄兒前幾日得了些好東西，特意給姑姑和姑父留著，方才也是因此耽誤了些時間。”

“哦，這可是二郎你自己說的，若不是什麼好東西，姑姑可要罰你，罰你什麼好呢？”晏氏眉梢笑意正濃，“就罰你留在南多陪姑姑幾日。”

晏安輕笑一聲，示意一旁的小廝將東西呈上來。

“獨山玉養人，侄兒前幾日在獨山深偶得幾塊上好的暖玉，送給姑姑和姑父。”

晏安給晏氏和姜侯爺送上獨山暖玉，羊脂玉晶瑩剔，暖玉養人，晏氏二人自是滿意接下。

他接著沖著一旁的丫鬟示意，丫鬟魚貫而，捧著開封味珍饈。

餞果脯、蟹黃小餃、松子鵝油卷、芙蓉糕、櫻桃冰、鬧廳羊、荔枝腰子等，紫檀木案桌上擺滿各吃食。

晏氏面含欣喜，眼眶泛起點點淚，“這都是我未出嫁前經常吃的東西，好久沒嘗到了。”

晏安夾起一筷子放晏氏面前的瓷碟中，“侄兒知曉姑姑肯定饞了開封珍饈，特意帶了晏府的廚子來，給姑姑備上這些地道的吃食。”

“二郎有心了！”晏氏笑意滿滿，嘗了幾口，連連點頭，“還是記憶中的口味。”

自打嫁給姜侯爺，跟隨著姜夔南征北戰，多麼艱苦的環境都經歷過，何曾在意這些吃食。后來在南城待了這麼多年，更是甚嘗到開封的吃食，甚吃到還是姑娘時最喜的零。

人老了，在意的不是吃食，而是家的味道，看著這一桌珍饈，宛若回到了從前未出嫁在父母膝下的日子。

“姑姑一見到二弟，便將其他侄子侄拋到腦后了。”晏大郎晏池玩笑一句，佯裝吃醋。

晏氏笑著回了一句，“不拘哪個侄子侄，姑姑都喜歡，當然，若是大郎你多給姑姑送些好東西，姑姑一定最疼惜你。”

有了晏大郎科打諢，晏氏思家之緩解許多。

晏氏格外喜歡這些侄子侄，話題也多在晏安和宴池兄弟二人上。

“打你們到侯府第一日，姑姑便盼著及時見到你們兄弟二人，沒曾想二郎讓姑姑好等。”

“侄兒也盼著與姑姑見面，然與獨山居的大儒早有邀約，不便推辭。讓姑姑久等，是侄兒的不是。”晏二郎玉面帶笑，解釋道。

姜嬈聽聞這話，不由得將目移到晏安上。

獨山歸不當世大家，不慕富貴。諸多權貴幾顧茅廬，只求與這些大儒見上一面，然每每失敗而歸，難以與大家見面。

這晏二郎，能與大家見面，看他話中意思，還是早已有約定，看來與這些大儒匪淺，倒是令人驚訝。權貴夢寐以求的事，放在晏二郎上，倒是頗為輕易。

諸人又說了幾句玩笑話，宴席開始，珍饈饌，舉杯推盞。

沒有外人在場，也沒有太多講究，在座的諸位好不熱鬧，談笑風生。

姜夔最在意的，自是朝堂大事，他自打封南侯，再未踏足開封一步，趁此機會向晏安與晏池一一詢問朝中之事和昔日好友。

“這麼多年未回到開封，也不知當初那群馬背上打天下的舊友如何？有時半夜醒來，倒是頗為懷念那段意氣風發的時日。”姜夔嘆道。

祁宣帝登基后，在天子旁出謀劃策、勇武殺敵的那些功臣都得了重用，封侯加爵。

姜侯爺又道一句：“像周大

將軍、勇武侯這些人，我們之間可是過命的，他們二人留在開封，伴陛下左右，陛下仁慈，也算是盡榮華富貴。”

晏安雖是第一次見到自己這個大姑父，然姜侯爺昔日驍勇事跡，晏安知道不，也頗為佩服，想起離開開封前從太子那聽到的消息，晏安忍不住提點幾句。

“姑父英勇，守衛大祁子民，這麼多年實在不易。”

面前案桌珍饈饌，清酒醇香，晏安道：“侄兒聽說，過幾日朝廷要有一番大作。陛下最近常因憂愁夜不能寐，時時夢到當日登基時的場景。”

聽到晏安這沒頭沒腦的一番話，姜侯爺子一滯，面上笑意僵持，舉盞的手定在那里，過了片刻，將那一盞酒一飲而盡，復又重重放下酒盞，力氣頗大，幾乎是砸在案桌上面。

姜侯爺角笑意帶諷，“姑父知道了，江山是陛下的江山，君有令將不能不從，陛下如何，做臣子的著便是。”

聽到這一通回復，晏安知道姜侯爺已明了自己話中的意思，關于這件事朝廷還未下命令，他只能晦的提點幾句，好讓姑父有所防范。

離他們不遠的姜嬈，聽到這些對話，眸閃爍，看來風雨來。

雖不曾參與政事，可讀過不史書，也時常聽姜侯爺談起朝中大事。

祁宣帝昔日只是一個不寵的皇子，最后皇位能落在他頭上，最大的助力便是那群忠心耿耿的謀士和將士。

最后也正是這群人，打敗了虎視眈眈的外敵，收復大祁領土，同時威懾其他幾位皇子，讓祁宣帝得以在開封黃袍加，登上帝位。

祁宣帝登基后，對那些功勛之臣大肆封賞，賜他們爵位和封地，允手下有將士，如姜夔，了南侯，帶三千兵馬，駐守在南城。

祁宣帝曾對這群打下江山的功臣說過一句話：“君臣之間，兩無猜疑，上下相安。”這句話傳出去后，大祁子民紛紛稱贊天子仁厚。

然，如二表哥所說，陛下想起昔日登基事宜而憂愁不能寐，天子憂愁的，怕是有人再次效仿，若是哪一日再出來一個黃袍加、眾所歸之人，那麼祁宣帝的皇位必將不穩。

皇帝之憂應何解？當然是收繳所有有威脅之人手中的兵權，祁宣帝便無事、無人可憂。

這樣一來，如姜侯爺這些人，有封地、有威、有兵權，便首當其沖。

在姜嬈細細琢磨晏安那一番話時，晏氏出了聲，“嬈兒，想什麼呢？”

姜嬈收斂思緒，揚起眸，目正與對面的晏安上，不聲移開眼睛，好聽的聲音響起來，“本以為南城吃食味，可今日托二表哥的福，得以品嘗眾多開封珍饈，兒在想，若是有機會，定要去開封一看。”

二表哥提點幾句，可見是不想他人知曉此事，再者這也只是姜嬈一人猜測，做不得真，是以并未將心中所想盡數道出來。

晏氏點點頭，未再繼續發問，接著看向姜侯爺和宴安、晏池，“平日一天到晚理政事，今個是家宴，還要聽你們幾個說起朝廷大事。不說那些事，說些輕松的。”

遂晏安幾人不再談論朝中事宜，重新換了個話題，說了一些開封有趣的人和事，晏氏也撿了南城這邊一些輕快的趣味分出去。

席間熱熱鬧鬧，一派和睦，直到夜深方才散去。

離席前晏安的母親阮氏，告知晏氏三日后要歸家離開南城。

晏氏并沒說太多挽留的話語，心中雖萬般不舍，可也知大家都已家立業、有自己的事要忙，哪能長久在侯府做客。

盤算著阮氏一行人出發前應備的禮，還要寫上幾封家信托長嫂帶回去，等事想的差不多，晏氏因飲酒而昏昏沉沉的腦子再也不住，沉沉睡去。

闔眼睡的那一刻，晏氏看著旁相守一輩子的夫君，又想起那兩個如珠似玉的兒，心中只覺圓滿，只希可以這麼幸福的過一輩子，再無他求。

夜已深，月華如水，侯府靜謐又安詳，只有那不知疲倦的蟲鳴不斷。

珠玉院里，姜嬈白皙額間出了一層細薄汗，不知夢見什麼場景，又一次沉沉墜夢中。